自婚宴那场风波后,帅府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愈发汹涌湍急。张启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甚至对苏宁云愈发体贴入微,宠爱更胜往日。
嘘寒问暖,珍奇玩物如流水般送入锦云轩,出席任何场合都必定携她同行,两人鹣鲽情深的模样,几乎成了京都权贵圈一则新的佳话。
然而,这过分的“恩爱”落在不同人眼中,却有了截然不同的意味。对于苏宁云而言,这每一分宠爱都像是裹着蜜糖的毒药,每一句温言软语都像是冰冷的试探。张启山越是如此,她心中就越是恐慌和愧疚。
她几乎可以肯定,那个顾班主就是宁愿言!宁言回来了,看着她如今这副委身于仇人的模样,该是何等心痛和鄙夷?而张启山这突如其来的、近乎表演的深情,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和掌控,让她如芒在背,寝食难安。她被困在华丽的牢笼里,每一次对张启山强颜欢笑,都感觉是对过去那份感情的背叛和亵渎。
而对于看客顾云(宁愿言)来说,张启山与苏宁云的每一次并肩出现,每一个看似亲昵的互动,都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凌迟着她的心。她看着苏宁云接受着那些宠爱,看着她脸上那“幸福”的笑容(在她看来),心中的恨意和绝望就疯狂滋长一分。
张启山这一招,无疑极其狠毒精准——他要用这种方式,彻底摧毁顾云心中对苏宁云最后的念想,让她痛不欲生。
果然,张启山很快便对顾云采取了行动。他没有用强,而是摆出了极高的诚意。他亲自召见顾云,开门见山:“顾班主,你那日的戏,深得本帅之心。留在外面跑码头,未免埋没了才华。
本帅欲聘请你为帅府专属的戏班教习,待遇从优,帅府资源任你取用,只需偶尔指点府中乐伎,逢年过节为府中唱上几出即可。不知顾班主意下如何?”条件优厚得令人咋舌,几乎是所有戏班子梦寐以求的归宿。
但顾云知道,这看似诱人的橄榄枝,实则是另一个更加精致的牢笼。
一旦答应,她便彻底处于张启山的眼皮底下,一举一动都受监控,复仇计划将难如登天。她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张启山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慢悠悠地补充道:“顾班主不必急着答复。
哦,对了,云娘近日也颇感烦闷,听说顾班主技艺非凡,还向本帅提议,想闲暇时跟你学学唱曲解闷呢。你们年纪相仿,想必能谈得来。”他语气温和,甚至带着笑意,但话里的含义却让顾云瞬间如坠冰窟!他用云娘做饵!他是在警告她,若不答应,或许云娘就会有“烦闷”之外的“麻烦”!顾云的手指在袖中死死攥紧,指甲掐入掌心。
她抬起眼,对上张启山那双深不见底、带着玩味和残忍笑意的眼睛,知道自已已无退路。拒绝,可能立刻招致猜疑和打压,甚至牵连云娘。
答应,则是深入虎穴,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
最终,仇恨和那一点能靠近苏宁云的渺茫希望,压倒了恐惧。她垂下眼睑,掩去所有情绪,哑声道:“承蒙大帅厚爱……顾某,恭敬不如从命。”“很好!”张启山满意地大笑,“周鸣雨,去给顾班主安排一处清静的院子,一应待遇,按最高规格!”
于是,顾云和她的小部分核心班底,便这样“风光”地住进了帅府。表面上是备受礼遇的教习,实则是被软禁的囚徒。接下来的日子,对顾云而言,成了真正的炼狱。
张启山似乎极其热衷于制造各种机会,让她“偶遇”他与苏宁云的恩爱场面。花园散步,亭中品茗,甚至苏宁云“学戏”时,他也必定在一旁“陪伴”。
他会亲手给苏宁云剥水果,会温柔地替她拢好披风,会当着顾云的面,说着各种体贴入微的情话。而苏宁云,在最初的僵硬和恐慌后,似乎也逐渐被迫习惯了这种“恩爱”,甚至偶尔会配合地露出羞涩的笑容——尽管那笑容在顾云看来,无比刺眼和虚假。
每一次“授课”,都成了对顾云精神和意志的极致折磨。她必须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楚,用最平静的语气指导苏宁云唱腔、身段。而苏宁云看她的眼神,也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探究,有愧疚,有无法言说的痛苦,甚至有时会闪过一丝极微弱的、仿佛在求救的信号。
但顾云不敢回应。她怕这是张启山的试探,怕一步踏错,万劫不复。她只能更加冰冷,更加公事公办。张启山则像个最高明的观众,欣赏着这出由他亲手导演的戏剧。
他看着顾云日益苍白消瘦,看着她在冷漠面具下偶尔泄露出的痛苦,看着苏宁云在那份“恩爱”下越来越沉默空洞……他心中充满了一种扭曲的快意。他本性中那种强烈的占有欲和破坏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爱的人,既然不能完全属于他,那他就要看着她们痛苦,看着她们互相误解,看着她们在他编织的网中挣扎!他甚至开始期待,当真相彻底揭开,当她们意识到彼此都受了欺骗和玩弄时,会是何等精彩的表情!周鸣雨和顾雨(红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无能为力。周鸣雨只能利用职务之便,尽可能地为顾云提供一些方便,暗中保护她的安全。
顾雨则想方设法通过周鸣雨传递一些外面的消息,提醒顾云忍耐。但顾云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休止的煎熬逼疯了。
复仇的计划停滞不前,而她的心,正在日复一日的酷刑中逐渐枯萎。必须想办法破局!
必须让云娘知道真相!至少……要让她有所警惕!一个冒险的念头,在她心中逐渐成形。
她需要找一个绝对安全的机会,一个能避开所有耳目的机会,向云娘传递信息!而此刻的苏宁云,也同样在痛苦中挣扎。
顾云的冷漠和疏离让她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也更加悔恨交加。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躲避张启山的亲密,称病不出席某些场合。她试图从周鸣雨那里打听点什么,但周鸣雨守口如瓶。
她感觉自己像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蛾,明明看到了光(顾云),却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和那光亮一起被黑暗吞噬。
这座帅府,从未像此刻这般,既华丽又绝望。
三个各怀心事的人,被爱恨情仇紧紧缠绕,在张启山一手操控的棋局中,走向未知的、危险的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