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 第38章 举案齐眉

帅府似乎真的恢复了平静，甚至比以往更多了几分真实的暖意。苏宁云那场“无意”的告密和背叛的“失魂落魄”，反而阴差阳错地彻底打消了张启山最后的疑虑。在他眼中，她是个因受惊而更加柔弱、完全依赖他、并且“无意中立了大功”的女人。

加之宁愿言（严宁）的“死”和“背叛”，仿佛抽掉了他心中那根矛盾的刺，让他将所有的关注和情感寄托都转移到了苏宁云身上。他开始真正地、耐心地对待她，不再仅仅是占有和掌控。

他请来最好的大夫为她调理身体，陪她在花园里散步，甚至会耐着性子听她读一些诗词（虽然他不一定懂，但喜欢看她专注的样子）。他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尊重和宠爱，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外界纷纷传言，张大帅历经风波，终于收了心，与这位苏姨太成了神仙眷侣。

苏宁云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一方面，她享受着这份迟来的、或许真实的温情，张启山的改变她感受得到，那不再是纯粹的强权，里面掺杂了小心翼翼的呵护和补偿。另一方面，对宁愿言的思念、愧疚以及那种被“抛弃”的怨恨，又如影随形，日夜啃噬着她的心。

她不断告诉自己：是宁言先背叛了她们的感情，选择了红姑，选择了离开。自己现在的选择，不过是无奈之下的自保和……报复。可每当夜深人静，想到宁愿言可能已经和红姑远走天涯，过着另一种生活，她的心就痛得无法呼吸。

最终，她选择了接受现实。她开始回应张启山的温情，努力扮演一个温婉得体、与他举案齐眉的宠妾。她将那份对宁愿言的深刻爱恋和痛苦深深埋藏，只在无人时，才会对着窗外发呆，眼神空洞。

张启山对苏宁云的表现十分满意。他觉得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一个完全属于他、依赖他、也能让他感到平静和满足的女人。他甚至开始考虑，是否要给她一个更正式的名分。他将“严宁”和“红姑”彻底抛诸脑后，仿佛那只是一场不愉快的梦。偶尔想起“言儿”，心中虽有一丝淡淡的遗憾和刺痛，但更多的是一种“看清真相”后的释然和……对眼前人的珍惜。

他们一同出席各种场合，男的威严英挺，女的温婉美丽，举止默契，俨然成了京都上层社会人人称羡的一对“模范夫妻”。人们夸赞张大帅英雄柔情，夸赞苏姨太贤良淑德，是乱世中难得的美满姻缘。

这些赞誉如同华丽的锦袍，包裹着苏宁云，也禁锢着她。她微笑着接受一切，内心却一片荒芜。她知道，她或许再也等不到那个她真正想等的人了。

而此刻，顾云（宁愿言）和顾雨（红姑）正带着初具规模的“顾家班”，风尘仆仆地赶往京都。一路走，一路唱，名气也逐渐积累。越是靠近京都，关于“张大帅”和“苏姨太”的伉俪情深、琴瑟和鸣的传闻就越是清晰地传入她们耳中。

起初，顾云只当是笑谈，嗤之以鼻。她了解云娘，相信她定是有什么苦衷，或是仍在伪装。

直到她们在一个大城镇的茶楼歇脚时，亲眼看到一份从京都流传出来的小报，上面竟刊登着一张模糊的照片——张启山携着一位温婉女子出席某次宴会，女子巧笑倩兮，依偎在大帅身旁，姿态亲昵。旁边的文字极尽渲染张大帅如何宠爱这位苏姨太，两人如何恩爱般配。

虽然照片模糊，但顾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女子——正是她日思夜想、担忧牵挂的苏宁云！她脸上的笑容，那种依偎的姿态……刺痛了顾云的眼睛！

紧接着，周围茶客的议论也清晰地传来： “瞧瞧，这张大帅如今可真成了情种了！” “听说这位苏姨太温柔贤惠，把大帅的心收得服服帖帖的。” “可不是嘛，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听说大帅为了她，把府里其他人都遣散得差不多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顾云的心上！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手指死死攥着茶杯，指节泛白，几乎要将茶杯捏碎！

怎么会……这样？云娘她……她真的接受了张启山？！ 他们竟然成了人人称羡的恩爱夫妻？！ 那自己呢？自己所受的苦，家破人亡的仇恨，颠沛流离的挣扎，又算什么？！

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和巨大的荒谬感席卷了她！她甚至感到一阵恶心，几乎要呕吐出来！

难道……当初的告密，并非仅仅是出于猜忌和自保？而是她……真的变了心？选择了眼前的荣华富贵和安稳？

那自己拼死拼活的重整旗鼓，处心积虑的复仇计划，岂不像个天大的笑话？！

“哥……你没事吧？”顾雨（红姑）担忧地扶住她摇晃的身体，低声问道。她也听到了那些议论，看到了那张照片，心中同样震惊，却更担心顾云的状态。

顾云猛地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将那几乎要冲垮她的痛苦和绝望压下去。再睁开眼时，那双眸子已是一片死寂的冰冷，只是眼底深处，燃烧着更加疯狂的火焰。

放手？不。怎么可能放手？

灭门之仇，锥心之痛，岂是区区儿女情长可以抵消？！ 她苏宁云可以贪图富贵忘却前尘，可她宁愿言不能！那场大火，那些逝去的亲人，时时刻刻都在她梦中哀嚎！

更何况……若云娘真的幸福……那张启山就更该死！他凭什么在毁灭了别人的人生后，自己却能享受圆满？！他不配！

原本就炽盛的仇恨，因这“背叛”的刺激，如同被泼上了滚油，轰然烧得更旺！更添了一把焚心蚀骨的怒火！

“我没事。”顾云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却异常平静，“走吧，京都就在前面了。”

她站起身，背影挺直却带着一种孤绝的戾气。最后一丝温情和犹豫，在这一刻，彻底化为灰烬。前路只剩复仇，不死不休。

顾雨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凛然，知道从这一刻起，顾云彻底变成了一柄只为毁灭而存在的利刃。

她们再次上路，目标直指京都。只是这一次，心境已然不同。那里不仅有仇人，还有一个……或许早已不再是故人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