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恰恰是你前面说的正好对上了本王的症状,所以本王才要砸了你的摊子。”
六皇子顾玄策喜爱算卦,只信好卦,不听坏卦。
“除非你立马改口,说你方才瞎说的。”
“是是是,老夫瞎说的,公子马上就走桃花运。”算卦的挨了揍,脑瓜嗡嗡。
他弯着腰,谄媚的改口,讨好眼前这个无理取闹的男子。
“六弟!不可如此。”
男子应声抬头,他脸上戴了半截狐狸面具,转过身,他把面具推到头顶,“哟,四哥。”
不愧是传闻中的六殿下,整日吊儿郎当,喜爱在京城乱晃,特别迷恋卜卦算命。
算卦,他有自己的一套法则。
古人云,万物负阴而抱阳,三步之内必有解药。他要是碰到了坏卦,便会不信不听,逼着人家改口,硬是要把坏的圆成好的才放过人家。
他们既然相遇了,自然要寒暄一波。赤璃洵抱胸嫌烦,对这种场面缺少耐心,他只想四处凑热闹,玩些好玩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小摇钱罐啊。”顾玄策也抱胸,好奇的过来打量。
赤璃洵:“谁摇钱罐啊?”
赤璃国有宝石之国的美称,很有钱,赤璃国皇室的人更是全身上下写着‘非常有钱’四个大字。
“没,我说的是赤璃国宝贵多金的小皇子。”顾玄策把狐狸面具戴回脸上,摆手笑道。
“哼。”
“来看看来瞧瞧,猜灯谜赢巨大花灯喽——”
再往前走,前面搭了个花台,台子上有个彩色巨大圆形滚灯。几个小伙扯着嗓子,吆喝声不断,吸引了大量的人来围观。
我们来的不算早,花台周围围了三圈人。人挤人,完全看不到花台老板的影子,踮起脚不过才堪堪看到前排人的脑袋。
后面陆陆续续又涌了不少人过来,前排与内排的人被堵成面团团,进退两难。
顾亦烨不喜欢这种场景,他不是个爱热闹的人,早在刚靠近这里时他就皱眉止住了脚步。顾亦烨留了大部分侍卫跟随赤璃洵,自己带了两三个人躲去了附近的茶楼。
人多就容易找不到对方,几个侍卫筑起人墙,护住赤璃洵往前挤,我没有挤过去,艰难的滞留在原地。
花台搭在宽敞的道路中央,左右两边皆是酒楼,这个活动应该就是几家酒楼老板策划举行的。
抬头看,有两家酒楼离台子最近,他们二楼的包间是极佳的观赏位置,这个距离可谓十分微妙,可以把楼下的一切尽收眼底。
权贵爱的便是这种俯视众人的感觉,看底下的人猜灯谜或许在他们眼里就是个有意思的节目,酒楼的老板真真会拿捏人心。
花灯节前夕,珍珠鸟来信,顾明昶想约我夜泊花船,灯华共赏。现在我与赤璃洵走散,正好可以借此时机与他赴约。
等一下,右边二楼雅座里的是顾玄毅?当我往人后退时,忽然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顾玄毅和那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不像是会对花灯节感兴趣的人。男人站在阴影中,顾玄毅的头挡住了他的侧脸,看着这个朦胧的身形,我心里却清楚的知道他是谁。
老鸨是宁珂的人,今天她特地来勾赤璃洵出去,会是出自他的旨意吗?
人群熙熙攘攘,我楞在原地不断有人从我身边挤过,在人们纷至杳来的拥挤感中,我蓦地寒毛立起,冰凉贴骨的危险感抚上后背。
有人推了我一把,推搡间我慢慢挤出了人堆,在混乱中离开了花台附近。
他刚刚是发现我了吗?我像是被他看见了。
不,不可能的。酒楼底下围了这么多人,他怎么可能在这里面锁定我。
我戴好怀里备好的面纱,回头遥看一眼花台方向,手握成拳快步离开此地。
…………
明月轻挂江面,水纹荡开各色小巧玲珑的花灯,有座华丽的乌篷船悄然停靠在了岸边。
江边岸上的行人不多,见我来了,一老翁放下船踏引我上船。
“容儿……”
船内传来男子的呢喃不清的呼唤。
江上的风寒意刺骨,掀开遮风的厚帘,船屋里入鼻是浓浓的酒气。稀碎的波光潋滟掠过他的侧脸,浅绿色的身影映入顾明昶的眼帘。
顾明昶眼里充斥着淡淡的悲伤。
顾明昶坐在那里,桌上放着盏酒,酒壶空了半盏。他拉住我的衣袖,“卿容,你要离赤璃洵远点,宁珂他们似乎要对赤璃洵下手,我怕你被波及到。”
朝廷上的人现分为三种,保守派,中立派,还有激进派。赤璃国心思不明,不如趁他未发展完全,早日将他的火焰掐灭,这估计就是宁珂和顾玄毅的想法。
我原以为顾明昶属于保守派,听了他的发言,颇有中立偏激进的意味。
我转头看向外面,江面时而幽静,时而掀起波澜。
顾明昶:“卿容,五年前也是这里……”
“我们吹着晚风,坐在花船上放花灯,你说要替柳容点一盏,柳容整日闷在府里,不爱跟人交流,你总担心她,我当时可醋了。”
顾明昶大概是喝多了酒,开始忆起曾经的过往。
“我们订婚后,你害怕你离府没有人陪她,担忧她独自一人孤单。”讲着讲着,他笑了下,嘴角微咧,“你说,要不再晚点吧,你放心不下她。”
“唉,我说,把柳容带过来吧,我会把她当作亲妹妹,我们一起照顾她。”
恰好阵阵晚风吹过,酒气弥漫,轻纱浮动,模糊了我的眼,顾明昶替我把吹乱的头发挽至耳后,“我怀疑啊,在你心里,柳容肯定排我前面。”
啪嗒——
这些都是我不知道的事情。
借着夜色,我眼眸逐渐模糊,晶莹的泪划落脸颊落到了桌子上。
“怎么哭了呢?”
我转开脸,“想到了以前的事,眼睛酸了。”
阿姐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如果她还在,李家还在,他们肯定会非常幸福。
“是我不好,旧事重提,让你伤心了。”顾明昶苦笑着,他的眼下也闪着不易察觉的泪花。
顾明昶喝醉了,我该走了。
亥时,人流渐小,繁花的街市安静许多。我往花台方向走,猜灯谜的活动估摸着已经结束,不知赤璃洵有没有离开。
“还好我没挤前面去,你看见前面的人被砸成什么样了吗?”
“我看见了,那玩意儿直接从身体里面穿过去了……脑袋开花!血淋淋的,太可怕了。”
花台附近被官府的人围了起来,不让靠近。距离花台三百米处站了不少人,他们唏嘘不已,小声的讨论着什么。
我过去询问半晌,方从他们口中得知发生了何事。
花台倒了,砸伤了许多人。原本花台一直好好的,在赢家登台时它轰然倒塌,倒的毫无预兆。
那花台高达两层楼,加上巨型花灯,就这么忽然倒下来,人一下子怎么躲的掉。聚在那里的人太多了,你挤我,我推你,前排的人避之不及,甚至砸死了好几个。
“砸伤的是少数,踩伤的是大数啊。”有位老者守在现场直摇头,旁边站着一位年轻人。
巨型花灯大部分是用柔韧的竹子和轻薄的布料制成,里面火星燃燃,砸下来差点把附近的酒楼给烧了。
官兵刚把火熄灭,这会儿正在查看废墟,找被埋在下面的幸存者。
青年搀扶住老者接着说道:“那个登台的赢家估计得被砸的稀巴烂了。”
“赢家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问。
青年回答我:“好像是个精贵的小公子,长得秀气,身边带着好几个玄衣侍卫。”
赤璃洵出事了,宁珂他们对赤璃洵下手了。
他死了,激进派的目的达成,赤璃国若是恼怒由此发起战争,两国盟约毁灭,之后便是不可避免的恶战,我冷模的分析着局势。
虽然赤璃对华夏开战赢的概率不大,但万一华夏战败呢……
这个王朝无疑是**的,宁珂只手遮天,权贵肆意妄为,让其破灭何尝不是种复仇——可它的破灭对我无好处,阿姐要的是李家的清白,我要是拿回阿姐的一切。
盲人瞎马,金蝉未动蝉先觉;只有接近危险,才能探知危险。
我用醉千阁赚的钱做了点小买卖,这些年攒下的积蓄不少,多用于走通人脉。人脉和兵马是很重要的东西。
在京城内,兵马我很难培养,稍有不慎就会暴露自己,人脉比之简单,它可以藏。挂名身份,利益拉拢,我身处暗处,手到擒来。
在赤璃洵身边,我边卖着他的消息,边靠他掌握外者信息。漂亮的花瓶而已,没有人会对我起疑,赤璃洵对我更是不设防备。
他让我回屋打扮时,我就安排好了人。
看见宁珂,离开花台,下达指令。
我在这里安排了数十人,他们藏在暗处时刻盯着,找宁珂他们下手证据的同时护住赤璃洵。
藏事者多心,凶手必定会做收尾工作,只要宁珂动了手,我就有信心能抓到他的把柄。
赴完约,我返回花台附近与他们接头。千算万算下证据是拿到了,可惜事发混乱,折了近半的人也没有护住赤璃洵。
我是怎么知道宁珂和顾玄毅不对劲的呢?
从顾玄毅找我谈心,把我和红怜拨给赤璃洵开始,我便暗自有了猜测。
顾玄毅棋风凌厉,他是个目的性极强的人。
与我谈心,稳固我们的合作关系;把红怜拨给赤璃洵,表现他的重视;赤璃洵阁内受惊,一环套一环,他的局很完美,错就错在不起眼的细节上。
因为他目的性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暗中调查,红怜对赤璃洵的身份不知情,他没有告诉红怜赤璃洵的身份。
赤璃洵的身份,朝廷禁止外传。他连自己的心腹都不说,却告诉我,他是想赌我们之间的信任吗?有这个可能,但我是个多心的人,他的做法让人匪夷所思。
在这时,我心里起了疑,之后赤璃洵阁内遇刺正好印证了我的猜想。
他要对赤璃洵下手,如果事先告诉红怜,红怜与我同在赤璃洵身边,她可能就会不小心暴露主子的目的。
与其告诉她让她同我演戏,不如直接不说来的自然。
顾玄毅要赤璃洵死,但死在他手上会给他带来麻烦,于是他自导自演,安排了阁内行刺的戏码。
如此愚蠢的杀手不是装的,行刺的女子确实是醉千阁的普通艺伎,不过那毒是意外之笔,不知出自哪里……
他想把赤璃洵甩到顾明昶身上,顾明昶不上当,四皇子顾亦烨就成了被蒙在鼓里的倒霉蛋。
百姓痛恨战争,打仗永远避免不了伤害。
华夏和平百年之久,赢了赤璃国又怎样?我国主张以和治天下,更何况这场战争是人为的,在他们眼里好好维护就可以和平的关系,为什么要发动战争?
如果其他权贵知晓了真相,他们定会鹬蚌相争,到时候我就能坐享渔翁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