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上的小树苗 第6章 小师妹

陈景喊来的是中心医院唯一的一级治疗师吴玉梅吴主任，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吴玉梅得知任逸的天份后，连早饭都没吃完，急匆匆赶过来，这架势一点儿都不像个老年人。“任逸，我看看你的妖力！”

任逸像之前那样将绿色的流光凝聚在指尖，吴玉梅伸手，于是她将妖力送出来，轻盈的流光飘入对方的掌心，凝聚成一小团实体，看起来像一颗绿豆。

主任就是主任，面对任逸时，她表现得比陈景淡定得多。她伸手拍了拍任逸的肩膀，眼中满是对这位天才的欣赏，可任逸却依稀看到了泪光。“太好了！太好了！”

陈景也附和着：“是啊，这孩子天赋很高，Z市有救了！”

任逸实在不适应这样的场景，先前只听人说治愈系很稀有，她对这个“稀有”的概念始终不理解。

陈景猜到了她的想法，讲解道：“单论妖力的种类，治愈系其实不算特别稀有，但只有能够熟练操控治愈力的人才能通过考核，成为治疗师。目前全球的治疗师加起来一共45人，二级32人，一级12人，特级1人。”即使作为最差的二级治疗师，陈景的名字也已经被全国医师所熟知。

数字比笼统的夸赞更有力，任逸估算了全球治疗师的比例，一阵心惊。她昨晚还在纠结要不要加入调查部、成为治疗师，可是当这个比例出现时，昨晚犹豫的那一个小时就好像是对生命的亵渎。

总要有人站出来的，更何况，那些保卫人类的战士一定会挡在她前面。战争令她感到恐惧，但恐惧并非无法克服。

任逸沉默了两分钟，两位前辈没有打扰她。

吴玉梅从医五十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她看得出任逸内心的忧虑，也看得出她坚定的灵魂。

这小姑娘长得很端庄，面容白净，一双凤眼纯净而清冷，薄唇微抿，唇角带着向上的弧度，让人见了就觉得亲切。亲切和善，却并不是盲目的顺从。

任逸的目光从吴玉梅工位旁的一株绿萝上收回，她将治愈力凝聚起来。“吴主任，我想当治疗师。”

吴玉梅颔首，背着双手，面色和蔼，说出的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的天赋很高，但要想成为治疗师需要刻苦努力，我不会手软的。”

“谢谢！”任逸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也许她需要学习很多规则，也许这个过程相当困难，但她最不怕的就是学习，“麻烦您了。”

院长早料到任逸这几天会过来，为了方便教导新人，他特意安排吴玉梅这几天不再接诊，留在医院随时待命。知道吴玉梅教导学生相当严格，特意叮嘱她要对人家小姑娘温柔一点。

但显然任逸的抗压能力还不错，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

吴玉梅指着办公室角落里堆放的约有一人高的书籍，缓缓道：“这些书是外科五年的教材，你要全部看一遍，有看不懂的地方就问我。”

任逸点点头：“好的，我们大一的课程不算太多，以后只要有空我就过来。”

今天下午满课，在那之前，她将办公室里乱糟糟的文件整理好，腾出一块空地供她放桌椅，这就算是有一席之地了。

也许把这些书看完，她将来毕业时能拿个双学位？

任逸断断续续的来过几天之后，对办公室里的三人有了一定的了解。除了一开始见到的陈景和吴玉梅，办公室里还有一位性格温和的二级治疗师马丽丽。

任逸偶尔会得到丽丽姐的零食投喂，闲聊时得知陈景和丽丽都是吴玉梅的学生，于是趁着老师去洗手间，三人难得放松一下。

“那我……算是你们的小师妹吗？”任逸将饼干在咖啡里泡一泡，咬上一口，饼干的蜂窝里混合着咖啡的香甜，谷物特有的焦香回荡在唇齿间。

马丽丽见她一脸的享受，也跟着尝试了一下，才咬了半块饼干就面露难色：“咱们小师妹的口味真独特！”

陈景没掺和这两个姑娘的聊天，矜持的坐在工位上查阅资料，一双耳朵却听得仔细。“任逸，微生物的适应性依赖基因突变和自然选择，并非主动适应环境，而且像黏菌的相互协作也只是程序化生物电反应，因此你之前提到的微生物自主意识暂时不成立。”

任逸点点头：“这个我在课本上看到了，但是我在想，既然动物能修炼成妖，微生物为什么不行呢？同理，虽然能够证实植物拥有自主意识的材料并不多，但万一呢？”

陈景道：“你是说植物修炼成妖？古往今来从没有过这样的记载，除非你看的是《聊斋》。不过我找了近几年相关的论文，有一篇提到了植物的‘类意识’现象，比如含羞草和捕蝇草似乎具有短暂的记忆存储，不过相关的实验并不多，大部分论文还是着重强调植物缺乏神经元和大脑。”

“缺乏大脑……”任逸瘪嘴，“虽然是事实，但怎么听起来有种骂人的意思。”

马丽丽调侃道：“你好像很喜欢植物啊，植物也喜欢你。老师桌子上那盆绿萝本来都快枯了，自从你来这边看书，这东西没施肥没浇水，硬是抽出新芽了！”

任逸摇摇头：“绿萝本来就不需要勤浇水施肥，水分太多，它的根部就会腐烂，好在这个及时救回来了。”她第一天来办公室时就听到了绿萝的求救，好在老师见它快死了，就没再认真浇过水。

“原来是这样啊！”马丽丽戳了戳绿萝的嫩芽，“那是不是需要把它拔出来做个清创？”

“不用，你们之前去做手术的时候，我已经帮它把烂根修剪干净了。”任逸顿了顿，“顺便用妖力给根部覆盖了一层保护膜，这样就不怕老师浇水太勤了。”

陈景和马丽丽纷纷沉默了。

任逸翻了一页书，感觉出气氛有些不对劲，抬头看他们。“怎么了？”

凝聚妖力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因此巫族不会把妖力浪费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当然了，那些天赋型选手除外。

任逸不明白他们在想什么，见两人不说话，干脆也不再追问，而是举着手中的《医学影像学》课本询问道：“我可以看看实际的影像吗？书上这些案例太少了，而且太经典，我担心以后遇到课本上没见过的就拿不定主意了。”

陈景愣住：“这才几天啊，你怎么在看大三的书？前面的看完了？”

任逸点点头，抬手指着旁边一摞已经被翻完的课本，解释道：“我看东西很快，这些内容也不多。”

陈景：……

“看书是要边看边记的，不要只求速度。”马丽丽捡起一本《药理学》，随手翻开一页，“一位癫痫患者服用苯妥英钠后，又追加了奥美拉唑，出现头晕、共济失调，这是什么原因？”

任逸道：“奥美拉唑会降低前者的代谢速度，导致血液浓度提高，中毒了。处理方法是调整苯妥英钠的剂量，或者……”

马丽丽见她想都没想就立刻说出了原因，顿时感到了后辈带来的压力，见任逸在处理方法上卡壳，这才松了一口气。“或者可以换掉奥美拉唑。”

任逸摇了摇头，这不是她思考的答案。“我在想，有没有办法通过手术，将病人体内多余的药物取出来？”

马丽丽道：“药物已经渗透进人体组织里了，如果极端一点，确实可以通过血浆置换来降低药物浓度，但风险太高，而且持续效果很短。”

“确实。”任逸不再坚持这个假设，她垂下头，继续看书。

吴玉梅接了一大杯水回到办公室时，三人还和她离开之前一样安静。

她看了一眼任逸手里的书，离开几分钟的功夫，她上一本书已经看完了。吴玉梅没打算突击检查，所谓“因材施教”就是这样，任逸毕竟是前几个月才经历过高考的，自然有她独到的学习节奏，就算是老师也不能随意变更。

吴玉梅往花盆里倒了半杯水，自从绿萝抽新芽，她愈发觉得这东西还有救，于是疯狂浇水。

马丽丽见状，静悄悄的叹了一口气。

没救了……

“老师，咱们这里有保留的医学影像吗？”任逸将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有啊，在资料室呢，我带你去。”吴玉梅才坐下不到一分钟，正准备站起来，电话铃声响起。她比了个“稍等”的手势，接通电话。

任逸这几天发现，医院里但凡是给他们三位医生打电话，必然是要做手术的，而且基本上一小时内回不来。

她向马丽丽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对方立即会意：“老师您忙着，我先带任逸过去找资料吧。”

“不用了。”吴玉梅挂断电话，从抽屉里翻出一本《行医手册》递给任逸，“你跟我来吧，正好有个肺穿孔的病例！”

任逸当即放下课本，跟着吴玉梅一路小跑到了急诊科外，这里人满为患。

病人被医护人员从放射科推出来，胸口上大片的血迹触目惊心。而任逸注意到的不仅仅是伤口，还有他外套上的肩章。

白底蓝纹，是蔚蓝军团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