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上的小树苗 第5章 生命

周信今年上高一，偏科很严重，任逸教了他几次之后虽然有些进步，但也达不到及格水平。

任逸核对完试卷，将错题和解题思路详细地讲了一遍，又看着他在笔记本上抄写生词，把一些阅读题常常会出现的词标注出来。

周信用的笔记本有些老旧，任逸好歹也见识过不少文具，这是唯一一个她觉得该用“老旧”来形容的本子。外壳的图案早已磨损，泛黄的纸面像是前不久才在水里泡过，里面黑笔、蓝笔、红笔和铅笔写得满满当当，生怕浪费一丁点儿可利用空间。

任逸第一次见到这个笔记本时还以为这是周信不学无术、在书包里揣了好几年都没用完的本，直到她看见他的课桌——不，那都不能叫课桌，而是把床单掀起来，用床板做的简易桌子。周信是个好孩子，尽管偏科严重，但任逸讲课时他总是认真听着，在她教妹妹英语发音时也会跟着读，只是偶尔会抱怨作业太多或是午饭没吃饱。

“这道题A选项的though引导的让步状语从句一般可以灵活的放在句子的任意位置。Poor though she is，her life is happy。但如果换成while……”任逸话还没说完，就被屋外传来的争吵声打断了思绪。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家里本来就没多少钱了，你还非要炒股！”女人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锅碗瓢盆被敲了个遍，“他爷爷的病就是因为没钱才一直拖着，现在家里连水电费都快交不起了，你就是不听！”

这声音像是周信的妈妈，任逸一共也没跟她聊过几次，印象里是个很和善的妇人。

挨骂的男人没有反驳，只一个劲儿的道歉。

任逸只听了这么一会儿，等争吵声逐渐平息，她又将意识拉回到卷面上。“While引导的让步状语从句通常只能放在句首，也就是while she is poor，这一点在完形填空中经常会考。”

周信在笔记本上做了一个小标记。

任逸见他似乎没有被刚才的闹剧打扰，显然对于父母的争吵已经司空见惯了。她知道自己不该随意过问别人的家事，但……如果有人需要治疗的话，她或许能帮上忙呢？

这么想着，任逸轻声问道：“你爷爷生病了吗？”

周信点点头：“爷爷上个月因为交不上治疗费，已经走了。”

听完这话，任逸的心里空了一块。是难过吗，还是失去一个大展身手的机会导致的失落？她沉默半晌，只觉得胸口有些闷。

想不通，索性不去想了。

“说到though和while，还有两个类似的词，although和however……”

课程一直持续到下午5点，任逸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收拾好课本还不忘嘱咐周信要将错题整理一遍。

临走时，周晴将她画好的画送给任逸，她在大树上添了几颗苹果，树下的两个孩子手里也拿着苹果，脸上是灿烂的笑容。

任逸似乎有些理解为什么周晴要把她画成大树了。

与雇主聊过接下来学费打折的事情之后，任逸空荡的内心总算是填补上一块算不上珍贵的蜜糖。她本身也不缺钱，做家教纯粹是为了能有个与人接触的机会，总不至于成天把自己闷在房间里。

虽然还是不确定这个选择是否正确，但……也许明天可以去医院看看？

任逸回家洗漱之后躺在床上发呆，野葡萄静静缠绕在衣架上，被她用妖力禁锢起来，免得晚上在睡梦中被绞杀。

她的妖力运用得越来越熟练了，这力量简直像是天生就存在于她体内似的。或许她的速度只是巫族的正常水平也说不定，人嘛，总不能太骄傲，山外有山的道理谁都懂。

“小葡萄，你觉得我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治疗师吗？”任逸歪头看着衣架上茂密的叶片和零星的几串葡萄，“我好像天生就不太理解人类的感情，不懂喜怒哀乐，我唯一算得上正常的就只有求生欲。像我这种人，真的可以共情患者吗？”

野葡萄问：“为什么要共情患者？”

任逸也想不通，但人们对于医生的形容不就是慈悲的吗？

野葡萄说：“我觉得你会是很优秀的治疗师。”

任逸被它逗笑：“因为我一夜之间把你养这么大？”

野葡萄摆动着叶子：“是因为求生欲啊！想要活下去，想要大家都活下去，我妈妈说过，抱着这样的念头是可以拯救很多生命的！即使有一天我会枯萎，但我求生的意志已经传递给我的果实，动物们会帮我传播种子，在这个过程中，我就是在救助它们。”

任逸听着它的形容，不由得感叹道：“很伟大的精神。”

野葡萄一本正经道：“每一株植物都是这样认为的。”

“是吗……”任逸呼出一口气，合上了眼睛，“那我也当一棵植物好了，哪怕仅仅是光合作用，也能帮助到其他生物。”

拥抱生命。

尽可能的带着所有人，一起拥抱生命。

“咱们中心医院是Z市唯一的三甲医院，这里有着全国治疗创伤外科最顶尖的技术，处理妖力和元素伤害的经验也是全球前三。”Z市中心医院内，院长带领着任逸往治疗师的办公室走去。

一路上时不时会撞见医护人员一脸震惊的看着任逸，他们不清楚这小姑娘的来头，但能让院长亲自腾出时间招待的，想也知道必然是某位大人物。

这位院长据说已经五十岁了，不过人长得年轻，身体也结实。李茂给任逸写了介绍信之后，顺便跟院长沟通了她的事情，院长盼了一整天都没盼到任逸过来，急得他都要找李茂问问这小姑娘家住哪儿了。好在任逸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推荐信敲了办公室的门，院长打听住处的消息没来得及发出去，好歹保住了一世英名。

“我们目前有一位一级治疗师和两位二级治疗师，你如果未来有到医院工作的打算，可能考虑咱中心医院，别的不说，最起码不缺患者。”院长推开治疗师办公室的门，朝里面的一位医生打了声招呼，“这位是陈景陈大夫，二级治疗师。老陈，任逸来了！”

陈景医生原本在看书，见院长带着任逸进来，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摆了三组桌椅，空余的地方堆放着各种文件，硬生生把办公室挤得伸不开腿。

见任逸的目光落在三把椅子上，陈医生笑道：“我们仨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这办公室里也没放客人的椅子，让你见笑了。”

任逸摆摆手：“是我来得太突然了。”

“接下来就让陈大夫给你讲讲治疗师的事情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院长这一路上嘴就没停过，当下却表现得有些拘谨，猛灌了一杯水之后就离开了。

外面人声嘈杂，陈景关上门，坐到了任逸对面。“李部长说，你是被蝙蝠妖的妖力影响导致身体变异的？”

任逸点点头：“是的。”

陈景喃喃道：“按说后天的巫族觉醒的能力应该是和他所接触到的妖力有关，但蝙蝠……可能是我见识少，确实想不到这东西有什么治愈力。”

任逸想了想，推测道：“不是有一味中药就是用蝙蝠粪便做的吗？”

陈景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也行吗？嗯，就当是这么回事吧！你看着也不大，了解的东西倒是不少，学中医的吗？”

任逸道：“我学的美术，只是平时看的书比较杂。”

陈景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手指纤细修长，是天生适合执笔的，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手操纵妖力会是怎样一番光景。修炼最忌讳的就是心急，尤其是治疗师，他们对妖力的操控要求相当高，要想看见任逸控制妖力治病救人恐怕至少得等一个月呢。“你现在能感知到妖力吗？”

任逸手掌摊开，手指朝上微微弯曲着，便有一道绿色的流光凝聚在指尖。

陈景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这道光。

任逸被他看得有些尴尬，却没有收回妖力。“怎么了？这个……有问题吗？”

“没问题……”陈景扶了一下眼镜，原本从容的自然竟然收敛了许多，“那个……你确定是前天晚上觉醒的吗？”

任逸点点头。

陈景又问道：“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控制妖力的？”

任逸道：“当天晚上我试着让它在我身体里流动起来，昨天晚上流动的速度比之前快了点，准确度也高了，但我没敢练太久，怕走火入魔。”

“稍等一下！”陈景猛地站起身，摸遍了口袋，终于拿起了办公桌的手机，拨通电话，“老师，出大事了，您赶紧回来！”

任逸见他这夸张的状态和当初的王澳辉、杨琴有些类似，不由得紧张起来，将妖力收回体内。“我怎么了？”

陈景挂断电话，嘴角扬起的弧度配合着脸上的皱纹，相当有感染力。“后天的巫族需要通过系统的学习才能做到随意控制妖力，你猜我学了多久？”

任逸心说这东西难道太简单了，导致陈医生对自己的进度有些焦急？她试探道：“一天？”

陈景：……

已捉虫，我是傻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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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