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上的小树苗 第121章 脚环

L市突然爆发妖人病毒的消息传到调查部时，任逸正在和李倩商讨鸮族的安置问题。

据说军团总部在与天泽达成协议之后立即释放了被俘虏的鸮族，但那群鸮族并没有着急回天雪山，而是在灰羽的劝说下共同决定来Z市帮忙，也算是一种赎罪了。由于这个决定是鸮族内部的安排，没有事先通知军团，这才闹了今天早上“敌袭”的误会。非常时期就要有非常手段，就像军团再怎么排斥巫族，还是不得不与调查部合作，人族再怎么痛恨妖族，大敌当前也还是选择了化干戈为玉帛。

“你是说……他们想来调查部？军团还同意了？”任逸听到这个消息时只觉得头大，换做其他任何妖族援兵都没关系，可偏偏对方是早就与人族结下梁子的鸮族……倘若真的把那群妖族往难民营里一放，谁知道会激起多大的风浪？

李倩点点头，她自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军团确实是这个意思，但是别担心，鸮族还带着军团特制的镣铐，妖力被封印了，要是敢跟咱们硬拼武力值，那就是自寻死路。”

任逸道：“既然被封印了，老老实实回天雪山养精蓄锐不好吗？”她不是不理解鸮族想要赎罪的决心，当然也不排除这一切都有云升暗中安排的可能性，但没了妖力以后，那群猫头鹰简直就是边境线的活靶子。

“也不是一点儿忙都帮不上的。”李倩摊开地图，指尖点在其中一条线上，“这是以前Z市客机的航行路线，军团的意思是要恢复这条线用以运输补给、护送难民出去，而鸮族负责护航和充当临时客机。”

充当客机？任逸不由得想起森森宽阔的臂膀……倒也不是不行，总好过一群人被堵在难民营里等死。

自天雪山一别，任逸从未想过还有机会能再见到灰羽。这只灰扑扑的猫头鹰单爪站在会客厅的沙发边缘，午后的阳光落在它身上，却挡不住那双锐利的眼神。

“李倩给我安排的同伴是你？”遥想上次见面双方还打得不可开交，任逸倒也没觉得尴尬，自然地走过去观察它的脚环。李倩说的果然没错，脚环上的确有军团留下的禁制，与自己当初戴过的手铐差不多。

L市不比Z市人丁稀少，病毒的传播速度只会更快，李倩中午接到的紧急通知，考虑到调查部众人只有任逸是最不用担心危险的，当即就安排她过去帮忙。李倩说开车太慢了，找了只猫头鹰把任逸空运过去，却没想到她找的是灰羽——鸮族的二把手，云升的心腹。

灰羽站在沙发的靠背上任由任逸撩开他的羽毛，冰凉的手指触碰到他的爪子，植物的气息带来久违的愉悦感。灰羽微微眯起眼睛，声音沙哑：“什么时候出发？”

“就现在。”任逸抱起它，去到学校操场，那里相对宽阔，便于鸟类径直起飞。这么一抱才注意到掌心传来的异样，灰羽似乎……断了一只脚？

鸮族对待外族的态度总是不温不火的，闲聊可以，但触及**就绝口不谈了。任逸压下心底的忧虑，没有问他在军团围剿苍月山时究竟经历了什么，这种事情也不是她一个外人该管的。

脚环虽然限制了妖力的流动，但并没有限制它们变换身形的能力。任逸坐在灰羽的背上，乘着风一路飞到了L市上空。这里是妖人病毒爆发的地方，一家装潢并不差的商场。

“真奇怪……”任逸朝下看去，建筑大楼火光冲天，警车和消防车将大楼团团围住，武装部队早已埋伏在附近，警笛声响彻云霄。大楼里全是妖人吗？换个角度想，就算里面真有幸存者尚未被感染，也没人敢冒着生命危险闯进去救人。

灰羽道：“哪里奇怪了？”

任逸指了个方向，示意灰羽先在附近的另一栋楼的天台上降落，那里有当地的士兵摇着旗子接应他们。“从这几天的经验来看，二代的病毒变异速度维持在10分钟以内，且只有□□传播这一条途径。除非那个人在感染之后立即有意识地闯进人流量密集的商场报复社会，否则就只有可能是商场内部本身就存在感染源。”

可是一家平平无奇的商场，从哪里来的感染源呢？

负责接应的士兵也是头一次见到比人还大的猫头鹰，仰着头震惊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同任逸握手。“任小姐，目前妖人都已经被控制在商场里了。”

相比起直接爆破，他们更希望能把妖人全部抓起来，毕竟在L市这种小地方，一家如此繁华的商场几乎已经算是地标性建筑了，这也是他们向调查部求助的原因。

任逸毫不含糊，叮嘱灰羽留在原地别乱走，这才顺着楼梯爬下去。“妖人大概有多少？”

“20个。”

任逸微微挑眉，这么大的商场，要说顷刻间感染50人都不在话下，才20人……她深刻怀疑是对方刻意压低了危险指数。

商场从外面看过去几乎只剩下一片大火，任逸原本还有些忌惮，套上防火服冲进去以后却发现里面暂时可以正常通行，只是楼顶上方的管道裂开了，大火隐约有蔓延的趋势。令任逸感到意外的是，那个士兵还真的没骗人，说是20个，居然一个也不多！

L市果然是出了名的民风淳朴！

她用军方提供的防火绳索将这些妖人统统绑起来，排着队拽出商场。二代的妖人与一代的表现没有太大区别，依旧是呆呆傻傻的，只会被一些简单的声音或影像吸引，任逸对付他们也算是相当有经验了。

军方立即将妖人全部管控起来，大卡车来了两辆，拉着被五花大绑的妖人开往郊区，至于是要处决还是监禁，那就不归任逸管了。任逸也没想到事情能解决得这么顺利，在T市和Z市待久了，提起妖人就以为发生了天大的麻烦。

“真的太感谢您了！”那士兵再次握住任逸的手，这次的力道大得惊人，“您今晚有空吗，我们市长想正式跟您道谢，请您尝尝我们这儿的特色美食。”

任逸连连摆手：“不了，我得尽快回去，Z市的情况……”

“留一晚应该也不耽误。”习惯了沉默的灰羽忽然开口，“我飞得有点累了，想歇一歇。”

士兵冷不丁的听到猫头鹰讲话，顿时瞪大了双眼，手本能地伸向腰间的枪支，最终又克制住了拔枪的动作。他的目光警惕地在任逸和猫头鹰之间徘徊，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朝着猫头鹰伸出手：“麻烦出示一下证件。”

灰羽抖了抖羽毛，没好气地回复道：“我戴着脚环呢。”

当天晚上，任逸给李倩打过电话之后洗了个澡，独自坐上市长安排的车。

司机开门时有些疑惑，不是说她身边跟着一只特别大的鸟吗？这种事原本也不该多问，但L市距离边境线太远了，这里的大部分人其实都没见过妖族，难免有些好奇：“女士，您的鸟不带出来吗？咱们去的饭店是允许带宠物的。”

任逸淡淡道：“它正睡觉呢，不用管它。”

灰羽不喜欢在人类社会待太久，再加上森森曾整夜带着任逸从太平洋飞到Z市都没喊过累，任逸实在不认为它坚持留下来只是单纯的为了歇歇脚。因此在出发之前，任逸就找他聊过了。

灰羽只说，L市有一种熟悉的气息，那或许关系到妖人病毒的本源，他必须查清楚。

妖人病毒的……本源？难道这里藏着月轿云桥的据点？

酒会上，任逸面色平静地接过市长递来的酒，思想却早已经跟着灰羽飞出去，寻找那危险的真相。

“对了，听说任小姐的父母在咱们市最好的疗养院。”推杯换盏间，一个人忽然站起来，奉承的话听得人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明天正好天气不错，您需要的话，我们派车过去把二老接过来一起逛逛？”

潜台词就是希望任逸能多留一天，也许是担心病毒再次爆发，也许只是为了笼络一个治疗师。任逸苦笑着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我明天真得回去。”

况且，自从上次的接触之后，任逸总觉得父母未必想见她，他们的亲情也许从一开始就只是一层虚假的表象。

“你们……有为我感到骄傲过吗？”

“我们的女儿不是妖怪。”

就在Z市陷入妖人危机后没多久，太平洋中央升起了一个庞大的阴影，那阴影缓缓向着海岸线游去。它的速度很慢，慢到任何一艘在它上方航行的渔船都可以轻松躲避它，但这一路上竟然没有任何一艘船躲开。

没有人能看见这一团诡异的黑影！

黑影最终停在亚洲大陆的边缘，原本庞大的“身躯”逐渐缩小，如果岸边恰好有人，他们或许能看到一团浅海鱼类出现在这附近，缓慢地游向远方。

鱼群离开后，无尤终于从水中缓缓走上岸。仿佛听到天边传来的声音，她抬起头，海水顺着睫毛上滑落下来。“予争，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如果是别的事，我或许不会来，但这次不一样。”予争自空中落下，她来到无尤身前，抬手抚摸着姐姐瘦削的面庞，“难得你想问那只树妖收点报酬，我当然也要凑热闹了。”

无尤纠正道：“不是报酬，我只是想帮她。”

身后的沙滩细腻柔软，只留下一串带着纯洁冰霜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