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上的小树苗 第10章 怀疑的种子

顺利拿到一级治疗师资格证书后，任逸原本因为面对伤者而压抑的心情终于得到了放松。下午回到家时，野葡萄还在睡觉，而贝壳不在家。

她这几天忙得要命，白天除去上课，空闲时间都得去医院报到，晚上要给周家两个孩子补习英语。

家教收费降下来之后，周家的开支明显比之前轻松了许多，帮人帮到底，任逸不打算就此停下，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另一个问题：阿拉斯加犬对活动量的需求很高，她的贝壳总不能成天闷在家里。

任逸做完家教回去基本是半夜了，大城市半夜遛狗很正常，偏偏这里是Z市，太晚出门是对生命的不负责。一番思量下来，她把遛狗的工作交给了对门的姑娘。

因为之前蝙蝠妖的破坏，翰墨小区的居民感到恐慌，纷纷搬离了这里，只有对门的女生没有离开。一是因为她也在Z市大学读书，这小区离得近，二是因为这里的房租实在便宜。任逸知道她经济拮据，于是主动提出了帮忙遛狗这一请求，她干家教赚的工资基本都交给人家遛狗和喂狗了。

也算是好事一桩吧？任逸翻出狗粮，剩下的不多了，刚好李倩帮她请了一整天的假，下午把野葡萄送回山上，顺路买些狗粮。

“小葡萄，今天带你回家，你还记得你家在哪儿吗？”任逸说着，将藤蔓缠绕起来，小心地放进背包里。

野葡萄颤抖了几下，像是在回应任逸的动作。“我记得妈妈的位置。”

背上背包，任逸走了几步，确认野葡萄在包里不会被压坏，这才放心大胆的出了门。

Z市的山地只分布于河西区，北方有些丘陵虽然不如山上物产丰饶，但也确实存在一些未经人类筛选培育过的植株。任逸向附近买水果的摊贩打听过，野葡萄一般是在丘陵随机采集的，这东西不好吃，想来要找到母株不是难事。

“任逸去楼北区了。”调查部总部，李倩推开门，上来就是一句情报。

王澳辉正埋头对比着最近几次战斗的各项数值，猝不及防间被她吓了一跳。“你跟踪她了？”

李倩没有解释，只是关上门，沉声道：“你不觉得她很奇怪吗？”

“确实奇怪。”王澳辉顿了顿，将手边刚刚整理好的巡逻排班表交给她，“听说她天天往医院跑，这种工作强度，是个人都要遭不住吧？可能大一生的精力比咱们这群人充沛？”

“不是这个！”李倩绕到王澳辉身后，自然的抢过鼠标，调出电脑里的战斗数据，“10月末，任逸觉醒了治愈力。现在是12月初，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已经学完了医学生五年的教材！”

王澳辉不经意的与她拉开距离，反驳道：“虽然这个速度很离谱，但说不定她是隐藏的学霸大佬呢？”

李倩道：“你的意思是，一个本可以通过高考跻身帝都名校的学霸，偏偏要跑到战区一所二本院校学美术吗？”

王澳辉：……

房间里陷入一阵沉默，只有电脑风扇不合时宜的转动起来。

王澳辉没有顺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只问道：“你在怀疑她来这里的动机不纯吗？凡事都要讲证据的。”

“我就是为此而来的。”李倩从口袋里取出一张任务条，上面清楚的写着开放调查任逸身份相关的权限，尚未私自盖章，“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如果我的判断有误，我会主动接受惩罚。”

楼北区，寒风呼啸。

任逸颤抖着双手，举着保温杯灌了半瓶热水，抬眼望着这片满是巨石的荒地。“你确定是在这附近吗？”

野葡萄晃动了几下，这动作隔着背包传递到任逸的后背上。“就是这里！”

举目四望，这周围别说葡萄了，连根草都看不到，只有她身后的大树迎风挥舞着干枯的树枝。任逸想起葡萄藤蔓的特性，翻开树下一块稍小的石头，终于在缝隙中看到了类似于枯草的痕迹。

她抓起“枯草”扯了几下，带动了周围的石头。“这个就是之前的葡萄藤吗？”

回答她的，是身旁大树的低语：“是的。”

“据我所知，葡萄是多年生木本植物，冬天落叶后会进入休眠期，但这个看样子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任逸从背包里将野葡萄取出来，对着树干比划了一下，“Z市的天气比我原来生活的地方冷得多，但你是本地葡萄，应该可以活下去，你要在这里扎根吗？”

寒风拂过，野葡萄的叶片蜷缩了几分。“妈妈为什么死掉了？”

任逸也想不通，于是看向大树。

“那时候有小孩来摘葡萄，扯断了它的根，把它压在石头下面，它只活了七天。”大树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也许对于植物来说，生死自有命数。植物不会放弃生的希望，但面对死亡，它们也足够坦然。

这里曾经有一株野葡萄，被割去果实，扯断根茎，踩进泥土里。它也许哭喊过，求救过，但最终都被茫茫大雪掩埋。

这里未来还会有其他植物诞生，这是肯定的。植物就是这样，脆弱，却生生不息。

野葡萄沉默了几秒，轻声说：“我讨厌人类。”

任逸没有搭话，她或许该说某一类人做的错事不该被安到全体人类头上，但此刻，她只觉得疲惫，什么都不想说。

“你喜欢我吗？”野葡萄见她不说话，主动询问。

任逸不太理解它的脑回路。哦，植物没有脑子，那就是电回路。“我觉得你挺好的。”

野葡萄继续问：“你喜欢吃我吗？”

这话听起来太奇怪了，任逸面色复杂。要说口感，野葡萄远不如人工培育的葡萄好吃，但也许是上午受到那些血腥画面冲击的缘故，任逸偏偏就想多尝几颗这种酸得要命的葡萄，要不然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

她如实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野葡萄，不存在任何欺瞒。植物不会因为自己“不好吃”而郁闷，它们也不是生来就为了被吃掉的。

“那你能不能继续做我的藤架？”

“……诶？”

任逸可以接受，但不理解。“你不喜欢这里吗？”

野葡萄解释道：“我被摘走的时候，他们遗落了几粒葡萄，等来年春天，我的兄弟姐妹们会在妈妈的身上生根发芽。这地方很好，大树也很好，我不想抢它们的资源。我知道你也很好，所以你能不能养我？”

任逸问道：“植物也会有伦理观吗？”

“因为是你将我养大的，你是人，我也会像你一样思考。我知道这种思想对于植物来说太奇怪了，可是……”野葡萄沉默片刻，妥协道，“你如果不想继续养我，就把我种到其他地方吧。”

任逸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栽培一株葡萄对她来说并不是需要耗费精力的事情，反倒是重新找一块地方更困难。野葡萄不会干扰她的正常生活，索性留下它也无所谓了。“我带你回去吧。”

野葡萄被收回背包，这里面还残留着任逸的温度，蜷缩起来的叶片终于有了几分舒展的态势。“你们人类真奇怪，既要扯断别人的根茎，又要施以援手。”

……

是啊，人类真奇怪。

平静的日子只持续了几天，调查部再一次展开行动。

这次是在半夜，不同于以往的主动出击，他们收到了军团的求助，有一只猎鹰突袭游乐场。

Z市作为一线战区，有一家仍在开放的游乐场本身就很奇怪，这里大半夜灯火通明，能被妖族盯上也实属正常。凡是在Z市生活比较久的居民都知道，当年为了援建被妖族破坏的重灾区，全球各地捐来了不少资金，而Z市的某位大领导拿到这笔钱之后，大手一挥决定兴办游乐场。

理由是：作为曾经成功抵御妖族入侵者的光荣城市，这里就应该大力发展旅游业，让战争中团结互助的精神铭刻在人们心里。

这样离谱的决策，任谁听了不想骂两句？可偏偏游乐场就在这样铺天盖地的骂声中建起来了，成了Z市一大标志性建筑物。

在调查部赶到之前，摩天轮的最高点上还闪烁着彩灯。

墨蓝色的乌云遮蔽了月亮，一只通体乌黑的猎鹰正盘旋在游乐场的中央位置，锋利的爪子勾起彩灯，拽倒了摩天轮。随着建筑物的倒塌，电火花照得地面恍如白昼，士兵们举着炮火列队攻击，这些武器都是对妖族特化的，但黑夜中本就视野受阻，偏偏这猎鹰迟迟不愿意落地……

“调查部的支援马上就到，大家坚持住！”为首的士兵冲着猎鹰开出一炮，一把带着倒刺的铁钩硬生生缠绕在猎鹰的爪子上，“会飞就了不起了？它再敢搞破坏，就尝尝咱们的钩子！”

有人起了头，越来越多的士兵也跟着弹射出锁链，勾在猎鹰的爪子上。在古早时期，人类驯服猎鹰的方式，就是在他们的爪子上捆上一根绳索。

野蛮却富有智慧。

猎鹰察觉到飞行受限，那双爪子无论怎么撕扯也挣脱不开锁链，那双翅膀用尽全力也无法将这群蝼蚁从身上甩下去，它还有如厉斧般的鹰喙！

它仰着头鸣叫了一声，那声音几乎要穿透所有人的耳膜，它叼起一名爬到爪子上的士兵，锋利的尖嘴将人的头颅生生咬断！

就在这一瞬间，几枚暗红色的子弹从远方飞射而出，精准的打进猎鹰的身体里。随着一阵妖力波动，那些子弹竟然爆裂开来，顷刻间，猎鹰的身上已经血肉模糊，大片的血雨撒落在地上，淋湿了士兵们的身躯。

猎鹰发了疯似的奋力挣扎，终于将爪子上的绳索挣开了。

已捉虫，的地得！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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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怀疑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