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鱼把一大包话梅糖塞进陈水怀里,“这糖甜,你试试。”
陈水闷着脑袋不说话。
“我付钱。”沈鱼盯着他鼓鼓囊囊的外套口袋,“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吃糖,别抽烟。”
陈水薄薄的嘴唇紧抿着,“没有心情不好。”他反驳。
“脸都皱成一只苦瓜了,还说没有。”说着,沈鱼转身拐进另一侧的货架,抬头瞧着架子上挂起的电热毯,“今年宁城的冬天与往年相比,好像格外冷。”
因为是南方小城,家家户户每到这个时候都只能依着空调续命。
不比北方暖气。
有时候这空调外机嗡鸣半天,室内的温度比室外也暖和不了多少。同时,这扰人的嗡鸣声所带来的却是流水似的高昂电费。
普通人家很难负担的起。
退而求其次,货架上的电热毯到成了超市里的热销。
而眼下,沈鱼面前,也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件。
“怎么突然想到要在店里装个空调?”沈鱼目光落在电热毯的价目表上。
陈水抱着话梅糖,“就像沈老师说的,今年冬天很冷。”
“那家里装了吗?”
“......没有。”
沈鱼:“傻子。”
陈水嘟囔:“不傻。”
“怎么和我班里的学生一样,喜欢反驳老师。”沈鱼伸手取下最后一件电热毯,带着陈水朝收银台走。
陈水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没说话。
再进店,一股热气扑面,陈水愣了下,后知后觉望向角落挂着的空调。
脱了外套的陈南正在后厨忙活,听见客铃撞响,伸头够着小窗往外瞧,见是陈水,扯着嗓子喊:“水哥,米饭温在外头锅里,等把最后一盘菜炒出来就能吃饭。”
陈水抱着包话梅糖:“陈霖呢?”
“和工人去厂里签保修单了。”
陈水点头,拉开空调底下的凳子,朝身旁的男人说:“沈老师先坐。”
沈鱼应了一声,摘下围巾搭在椅背上。
恰巧这时陈南端着碗筷走出来,见是沈鱼,视线疑惑的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最后看向陈水:“水哥,沈老师这是......”
沈鱼是这家早餐店的常客,陈南认得他也不稀奇。
“以后中午沈老师和咱们一起吃。”陈水盛了碗米饭推到沈鱼面前。
“哦......好。”
既然老板开口,陈南也没再问什么,又回后厨忙活起来。
暖风吹在身上,沈鱼瞥向陈水冻得通红的手指,失笑道:“一路都抱着糖袋,不冷吗?”
陈水摇了摇头,绕到一旁的工作台,宝贝似的把怀里的话梅糖塞进抽屉,用钥匙锁上。沈鱼看着他,昏明的白炽灯从头顶打下,像一圈潮湿的波纹将人罩在其中。
无端生出几分朦胧的落寞。
沈鱼没有多问。
这顿饭吃的格外安静,兴许是缺了个爱在饭桌上活跃气氛的陈霖。
陈水坐在沈鱼对面,一抬头,沈鱼就能看见他眼尾的小痣,在灯光下晃呀晃。
沈鱼咬着筷子,直勾勾盯着它。
恍惚间,他只觉得原先围绕在陈水身边的波纹,似乎是涨了水晕,把自己也圈了进去。
迷迷糊糊的。
“怎么了?”陈水忽然抬头。
始料未及的,二人视线交汇,那颗红痣也因陈水的动作而显得越发清晰。
旁边的陈南闻言也瞧过来:“是今天的饭不合口味吗?”
目光里猝然插进第三人,沈鱼回神,下意识揉了揉右腕,提起嘴角冲陈南温和一笑:“没有,饭很好吃。”
“沈老师还是别恭维我了,”陈南说:“和水哥比,我手艺可差远了。”
想到平日里没少买过陈水做的馄饨和早餐包子,沈鱼看了眼碗里没见少的米饭,笑说:“我没吃过他做的午饭。”
“嗯?”陈南扒饭的手顿了顿,“可是前段时间,沈老师的午饭都是水哥另外单独给做的。”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对面一中的午休铃已经响过两遍。
临走前,沈鱼不顾陈水推拒,还是把方才买的电热毯执意留给了他。
陈水知道,沈鱼这么做只是不想欠自己,就像之前的三枚硬币。
望着眼前人身上暖绒绒的米白大衣,陈水垂眼,捏紧洗得发皱跑棉的袖口,目光闪烁几瞬,没再拒绝。
“沈老师。”眼看沈鱼推门要走,陈水开口叫住他,问:“晚上......还吃馄饨吗?”
沈鱼面上仍旧是温和的笑,陈水不喜欢这个笑容,撇开眼。
“不了,”沈鱼说:“今天有晚延。”
说完,他推门而出。
洁白的雪在顷刻间落下,黏在大衣上,好像下一秒就能和它一起融化。
就这样,沈鱼消失了三天,仿佛真的和那日的雪一起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