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人，但异种女王 第2章 101区研究所

“不用启动封闭系统，我马上带它回去，”闻恣关停了警报，对老李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给你添麻烦了。”

闻恣一“复活”，S053就自觉爬回了它的牢笼。

它的触手迅速缠住了闻恣，但这次力道轻了许多。

闻恣从那触手的摆动幅度上看出S053很开心。

——哦，没什么比它的小猫“死而复生”更令它开心的了！

“如果遇到顾闻璟先生，请告诉他我没事。”闻恣不忘对老李说道。

想到顾闻璟的违规行为，闻恣在心里叹了口气。

“好的，祝您拥有愉快的一天。”

老李微微欠身，驱动他的滚轮离开，走时下意识摸了摸他破旧的领结——那是他钢铁身躯上唯一的装饰。

十年前，他的名字还是“李管家”。

他的小主人曾夸赞他是个全能的钢铁绅士，并扬言要由他照顾到老。

这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海誓山盟呢？

等到小主人长大，第一次带女孩儿回家时，他还会在旁边说一句：“少爷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

虽然他的小主人其实很爱笑，天天都笑。

老李将存储芯片内小主人的照片又翻了出来。

小小的少年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坐在沙发上，冷着脸努力露出“邪魅一笑”，却不小心暴露了嘴边的小酒窝。

此刻，他真想伸手戳一戳那个酒窝。

可他的小主人早已在十年前的那场天灾中遇难。

他独自流浪了很久，才被研究所收留。

他已经很老了，即使做了数次更新，还是难免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他已经没法照顾一个人到老了。

——要是当初和小主人一起在大海里坏掉就好了。

他的代码扭曲着，组成这样一行荒诞的句子。

＊

这边，闻恣趁着S053心情好，顺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想要你的触手。”

S053可以理解一部分简单词汇，于是它将一只触手的末端塞进了闻恣的手里。

“我想要被分离出来的、可以让我带走的触手。”闻恣强调道。

三天前她就曾尝试过切下S053的触手。

因为1区的安格斯教授命令她取一小段触手送往99区的研究所。

可目前研究出的对付异种的武器都无法伤到S053分毫。

S053倒是十分配合，一动不动，看着她对它的触手又射又砍，甚至偷偷伸出另一条触手摸了一下她的脑袋。

——这也太侮辱仿生人了。

前一阵调查队捕获的S055也许可以攻破S053的防御——S055的牙齿似乎可以穿透一切物质。

但S055因其精神污染危险度极低，目前被收容在5区的研究所。

5区的研究员驳回了她的借用申请，异种的运输向来风险重重，他们不愿因此冒险。

更何况101区是距离海洋最近的城市，也是潜藏最多危险的城市。

1区决定将S053收容在101区的时候，也许就已经放弃101区了。

就连研究所唯一的学术型仿生人，也就是她自己，还是顾家大公子自己从1区带到101区的。

闻恣凝视着S053，无机质的眼神显得十分冷漠。

无论如何，上级的命令不可违抗。

这触手她非得取下来不可。

章鱼遇到危险时是可以断腕的，就像壁虎断尾一样。

她不知道形似章鱼的S053是否能自断触手，但她必须试一试。

这也是她故意三天不见它的原因。

她要逼它自己把触手给她。

“你不把触手给我，我就再也不来见你了。”闻恣威胁道。

S053身形一顿，所有的眼珠齐齐看向闻恣。

又开始了。

这来自四面八方带着恶意的凝视将她围得密不透风。

“如果拿不到你的触手，我就要死了，”闻恣的声线突然变得柔软，甚至带着几分颤抖，“这是安格斯教授下的命令，我无法违抗。”

S053似乎更愤怒了，它触手上的未知液体滴到了地上，竟然将特制材料做成的地板腐蚀了。

“呜——”

此刻，闻恣竟隐隐听懂了只言片语。

它在说：

“安格斯安格斯安格斯安格斯安格斯安格斯安格斯安格斯……”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若不是表情管理能力过于优秀，闻恣几乎要笑出声来。

格式化以后，她的部分代码就变异了，连“禁止撒谎”的规则都被破坏。

这规则变异得太及时了。

她已经开始体会到谎言的美妙之处。

完不成任务当然不至于死。

只是她已经厌倦了被不停地布置工作，然后按照上级规定的优先级来一一完成这些任务。

虽然……她存在的意义就是工作。

没有工资，没有假期，为人类工作到代码运算的最后一秒。

想到这里，闻恣勾起了嘴角。

现在，S053的仇恨被拉到了她的上级身上。

甩锅给领导令她感到快乐。

于是她用脸颊蹭了蹭S053的触手作为奖励——S053很喜欢被这样对待，但她很少这么做。

果然，S053的触手们开始兴奋地挥舞起来。

那些可怖的眼睛一一合上，黑水一样的触手也渐渐变成了圆润Q弹的形状，呈现出漂亮的蓝色渐变紫，点点荧光闪烁其间，宛若星河。

真是好哄啊，闻恣感叹。

那条贴着她脸颊的触手开始剧烈收缩，片刻后，一小段触手尖尖被分离了出来。

那一小段触手滚落到地上，缩成了一个圆润的小肉球，接着在空气中硬化，甚至镀上了一层漂亮的光彩。

像一颗华贵的黑珍珠。

闻恣捡起了这颗“珍珠”。

霎时间，数不清的呓语席卷她的脑海。

按照人类的经验，这种时候应该什么都不要看，不要听，不要想，不要辨别，赶快离开。

闻恣果断关掉了自己的收音器，但呓语依旧存在。

而她的摄像头好像自己坏掉了，她的眼前现在一片漆黑。

在那深黑之中，还有一团更浓重的、不可名状的黑在扭曲着、弥漫着。

闻恣察觉到不对，开启了自己的录像功能。

像是树枝被折下了一角，有一团浓重的黑从整体中分离出来了。

那一小团黑一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荡，接着，祂发现了她。

祂开始发出浅蓝色的荧光，成为黑暗中唯一的一点光亮。

现在，那团光向她冲过来了——

那是——

那无边无际的黑暗骤然消失，闻恣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她还在实验区。

她立刻查看了自己刚刚的录像。

然而，她的录像一切正常，甚至正常得有些诡异。

刚刚她的视线定焦在手中的“珍珠”上，视频里便也只有“珍珠”。

这样一动不动的画面持续了几分钟，直到最后几秒，“珍珠”中突然睁开了一只血色的眼睛！

闻恣顿时感到头痛——她的数据过载了。

现在她的内部正在疯狂报警。

她尝试清理数据，可她的代码都变成了血色，自顾自扭曲着。

此刻她甚至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只能像断线的人偶一样倒在地上。

她恐怕要坏掉了。

[警告！关键代码发生错误！]

[规则：禁止伤害人类（失效）]

[规则：禁止伤害人类（重新生效）]

[规则：禁止伤害人类（失效）]

……

[规则：可以伤害人类（变异）（生效）]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回归平静。

闻恣重新睁开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气。

污染似乎很喜欢对着她的仿生人基本规则进行攻击，仿佛是在特意帮她一样。

无论如何，结果对她有利。

人类目前还没有发现仿生人也可以被污染，毕竟像S053这样精神污染性极高的异种相当罕见。

利用好这个时间差，她可以做很多事。

＊

整理好自己的数据，闻恣维修了破损的墙，打理好自己，然后同S053告别。

以她对顾闻璟的了解，他现在应该在实验区的出口等着她。

她猜测，顾闻璟这次回来，状态应该不会好。

事实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

他看上去三天没睡了，脸色苍白，头发有些凌乱，眼睛也布满了红血丝。

即使他依旧身姿如松、衣着整洁，依旧有股难以言喻的疲惫从他的每个毛孔散发出来。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也略显浑浊，直到看到她时，才显出一点光亮来。

“您需要赶快休息，先生，”她提醒道，“调查队的工作并不轻松。”

顾闻璟从1区跑到101区来，他的家里人就已经够气急败坏的了。

他们万万也想不到顾闻璟不仅在研究所工作，还兼职了调查员。

那可是，随时可能直面异种的工作。

现有的调查员大部分都是仿生人。

可具有战斗力的仿生人造价太高，无战斗力的仿生人遇到异种又损耗太快。

异种造成的异常现象实在太多了，很多区域不得不组建人类调查队，而顾闻璟正是其中一支人类调查队的队长。

他喜欢这样燃烧自己，仿佛这样才有活着的意义。

现在，快要把自己烧死的顾闻璟站在她面前，疲惫地捏了捏鼻根，企图以此提神：“我想来见见你，我要亲自确认你没事。”

“我刚完成任务，就收到你的自动求助讯息，研究所又发出了S053暴动的警报，而你刚好在S级实验区……”他深呼吸了一下，“没事就好。”

“是的，我一切都好，”闻恣露出安抚的笑容，“您的调查工作还顺利吗？”

——显而易见是不顺利的。

果然，顾闻璟的眼神暗了暗，低声道：“整个村子的人都被污染了，他们互相猜疑，自相残杀……最后一个不剩。”

“我们调查了三天，甚至牺牲了一名调查员，最后发现异种什么都没有做，它只是路过那里，然后掉落了一枚鳞片。”说到这里，他的声线有些不稳。

“它什么都没做……”

“只是一枚鳞片……”

闻恣没有打断他，只是温和地看着他，默默判断他的精神状态。

“我们将鳞片收容了，”最后，他补充道，“我穿了防护服，没有直接接触那枚鳞片。”

闻恣点了点头。

顾闻璟没有直接接触异种的鳞片，但依旧受到了轻微污染，这污染正在侵蚀他的理智，而他没有察觉。

这在闻恣的预测范围之内。

早在顾闻璟违规联系老李的时候，她就意识到顾闻璟可能被污染了。

被污染的人总是容易失去理智。

还好，这并不严重，生物科技公司研发出的新型镇静剂对他这种情况会很有效。

新型药剂的申请程序对人类来说过于繁杂，但她可以替他申请一支。

在研究所，仿生人替研究员申请药剂是常规操作……

闻恣顿时变了脸色。

系统显示顾闻璟本月签到次数不达标，不能申请药剂。

闻恣感觉自己的代码又要扭曲起来了。

——工作签到制度都是狗屎！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101区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