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碧安寺前,霍雪澄正思忖着如何独自去祈愿,恰好有西北来信,霍雪澄便顺理成章地劝着萧匀带人先行下山处理要务。
等到萧匀的身影消失在山路尽头,霍雪澄才步入佛殿,为萧匀点亮了一盏长明灯。
萧匀受伤的事流传着诸多说法,霍雪澄听得最多的,便是“罪有应得”四个字。
人们都说,箫匀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暴虐成性,杀人入麻,铁蹄所至,寸草不生,因为杀过太多人,身上杀孽太重,这才遭了天谴,活该如此。
这样的传言背后有哪些推手,霍雪澄不得而知,他每每听到,都十分愤怒。
战争之事,孰是孰非,岂能如此草率定义?若不是箫匀挡在前线,这些人或许连传谣言的命都没有了,属实可笑。
若老天这么不讲理,他救过那么多人,必然获得功德,那么他愿意将这辈子,上辈子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所有的功德渡与箫匀,只求对方余生顺遂,平安无虞。
额头触碰冰冷的地面久久没有动,殿外的银杏叶忽然一颤,长明灯摇曳,不知是风动,还是上天的颔首。
*
霍雪澄回到马车上时,箫匀正在看他之前带的那本兵法。
“怎么这么久?”
“这里香火鼎盛,排队排了许久。”
萧匀注意到霍雪澄额前淡淡的红痕,抬手轻轻点了点。
“若是烧香拜佛有用,边境也不会频频暴动,百姓也不会流离失所。”
他自己也不会沦落至此。
“人们总归需要一些念想的。”霍雪澄笑道,“心中的情感总要有可以寄托的地方。”
“那你刚刚寄托了什么?”
“说出来就不灵了,我不说。”
箫匀也没追问,继续看着手里的书。
马车平稳前行,很快驶入城中。上次霍雪澄走的街市热闹拥挤,今天有马车,他们便改走一条宽阔大道。路旁没有喧哗的摊贩,却林立着不少门面雅致、一看便知价格不菲的店铺。
霍雪澄又看了一眼箫匀,内心蠢蠢欲动,想要蹬鼻子上脸。可转念一想,京城耳目众多,不宜节外生枝,便将心思都压了回去。
“怎么了?”
“想吃那家的点心。”霍雪澄随手指了指,“将军可以给我买么?”
“出息。”萧匀抬手戳了戳霍雪澄的眉心,紧接着下一句就变成了,“随便买。”
于是马车停在了街边,霍雪澄带着人走进了旁边的店铺,箫匀掀开侧边的帘子,看着对方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回到将军府,他们的生活还是与之前一样。
萧匀需要喝的药少了许多,但行针与每日的练习没有减少。不过自从那天的异样后,每次练习都是快乐的“折磨”。
他还是控制不好双腿发力,霍雪澄的帮助必不可少。只不过之前全部精力都放在发力上,现在还得分出一部分来控制过分躁动的身体。
霍雪澄每次都是全心全意在帮他,心无旁骛,自己的这种反应是对对方的不尊重,萧匀时常在心里检讨和批评自己。
反应勉强可以控制,但小心思控制不住,萧匀常常用些小手段,与霍雪澄贴得更近。
比如,现在只要有一丁点儿不舒服,他就会说出来,然后收获霍雪澄无微不至的照顾,萧匀有时候都会怀疑霍雪澄的医术,难道对方没有发现他其实没有难受么?
再比如,霍雪澄扶他坐起的时候,以前就由着对方扶他的手肘和手臂,现在萧匀会忍不住抢先一步握住对方的手,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就这样,好好的治疗,萧匀单方面将其变得“勾心斗角”了起来,而另一个将“要让萧匀快些好起来”当成人生圭臬的主角,丝毫没有发现。
他们努力了许久,终于到了箫匀尝试站起来的这一天。
屋里只剩下箫匀和霍雪澄两人,箫匀坐在床上,双脚踩着地面,霍雪澄站在箫匀面前,双手托着箫匀的手臂。
“别着急,慢慢试。”
箫匀寻找着脚下的感觉,但是平时踩在霍雪澄手上是多么安心,现在踩在地面上就是多么不安。
看着箫匀头上的汗,霍雪澄刚想伸手拿旁边的帕子,立刻被箫匀扯住了袖子。
“我不走,帮将军擦擦汗。”
看着箫匀越来越紧张,霍雪澄心中酸涩不已,他知道箫匀平日里的冷静是强行压抑的后果,躺在床上的这两年,已经给箫匀带来了太多负面影响。
对方远比他想象的要害怕、要痛苦。而他可以为箫匀做的,仅仅是冰山一角。
多次尝试无果,霍雪澄半蹲下身,与箫匀视线齐平,将对方的手臂搭在了自己肩上,随后抱住箫匀的腰,缓慢地撑着人站了起来。
箫匀呼吸一紧,整个人贴在霍雪澄身上,顺着对方的力道站了起来,他的腿还是找不到感觉,软绵绵的,不停发抖,根本控制不住。
“没关系的,过一会儿就好了。”霍雪澄在箫匀背上轻轻拍了拍,“呼吸。”
来到将军府后,霍雪澄的伙食大幅改善,身高窜了又窜,原本比箫匀矮些,现在已经高出对方半头了。
霍雪澄调整着自己的姿势,让箫匀可以站得更直一些,他的手臂一直撑着对方的腰,尽力让萧匀感到安全。
“现在是不是好多了?”
“嗯。”箫匀扶着霍雪澄的肩膀,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表现太丢脸了。
霍雪澄的手从箫匀腰上收回,向后退了一步,与箫匀拉开了半臂的距离,双手随即托住了箫匀的手臂。
“到我这里来。”
箫匀刚刚平复的呼吸和心跳在此刻再度失控,他看向了霍雪澄,对方的眼中盛满了笑意,是鼓励与安抚。
如果他迈出这一步,可以得到什么奖励?箫匀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到霍雪澄怀里,然后,他们会有一个拥抱。
一个人的想法和意志有时候有着无法想象的能量,箫匀不知道他是摔倒还是真的走出了一步,就已经被霍雪澄抱在了怀里。
他听到了霍雪澄的心跳,跳得比他还要快,对方的喜悦不加遮掩地传了过来,让萧匀眼眶发烫。
“将军,我们再来一次。”
霍雪澄又向后退了一步,这次是一臂的距离。
箫匀又向前走了一步,两人呼吸可闻。
这次霍雪澄接到人之后,弯腰将箫匀抱回了床上,然后跪在箫匀腿边,帮对方揉着酸痛的肌肉。
“将军。”
那双漂亮的眼睛又要下雨了,不过今天是太阳雨。萧匀轻轻拭去对方眼睫的湿润,“怎么了?”
当喜悦足够盛大时,那些盘踞在心头的烦忧、纠缠不清的抉择、日夜萦绕的惦念,通通失去了重量,转瞬消散无踪。
霍雪澄久久凝视着萧匀,他的眼中只盛得下这份纯粹的欢喜,他的世界只容得下那个赠予他喜悦的人。
“将军。”
“我在呢。”
“都过去了。”
“嗯。”
*
两步,十步,百步,千步,霍雪澄陪着箫匀慢慢地走。
他们活动的范围不再拘于室内,后来到了院子,然后又到了后面的池塘看荷花。
不太平整或者比较危险的地方,霍雪澄会和之前一样,扶着对方的手臂或者拉着手,如果比较平坦,箫匀就可以自已一个人慢慢走,霍雪澄在旁边护着。
这天,霍雪澄正带着箫匀在池塘边散步,荷花在风中摇曳,晃动着水面的云影。
青冥拿着拜帖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两道亲密的身影,隐隐还能听到近乎耳语的交谈声,这让他觉得拜帖越来越烫手,没忍住在心中暗骂那几个把他推上来的兄弟。
萧匀发现了青冥,微微拉开了和霍雪澄的距离,冷声问道,“什么事?”
“主子,小公子。楼家送来的拜帖,想要邀小公子一叙。”
刚刚在池塘边赏花,担心萧匀摔倒,霍雪澄便站在了萧匀面前,两只手牵手箫匀的两只手走路。青冥话音一落,箫匀骤然用力,霍雪澄以为萧匀是要摔倒,条件反射地也收紧了自己的手,将对方拉到了自己怀里。
霍雪澄的全部心神都放在萧匀身上,听青冥念出拜帖内容,才反应过来此事与自己有关。
箫匀不发话,青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霍雪澄看了萧匀一眼,随后开口,“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三日后,巳正,玲珑阁。”
楼知谨的母亲柳氏一族曾是皇商,玲珑阁正是其产业,在那里相见隐蔽安全。霍雪澄又想起最近正在发愁的事情,决定还是去一趟。
“知道了,帮忙应下吧。”
“是。”
萧匀抱得极紧,是一个让两个人都不舒服的力道,“将军……”
“去做什么?”
“把玉佩还回去,把诊金拿回来。”
“你要给对方治病?”
“他的病不急。”霍雪澄从萧匀怀里退了出来,拽了拽萧匀的手,示意对方继续走,“目前还无所求,将军对楼家有所求吗?”
楼鸣寒门出身,因三元及第的身份被众人熟知,官运极佳,目前担任户部尚书。此人十分有个性,谁也拉拢不来,因此颇受当今圣上重用。
也是因为如此,楼鸣前段时间得罪了大皇子,楼知谨在碧安寺的意外便是大皇子安排的,前几天也听萧匀提到,楼鸣正与大皇子斗得厉害。
其夫人出身商贾柳家,虽是庶女,却拿到了柳家掌家大权。与楼鸣因意外相遇,后来相知相爱,可楼鸣的家人看不上出身商贾的柳氏,但不管外人如何阻挠,两人还是成了亲。
两人只有一个孩子,便是从小体弱多病的楼知谨,被疼到了骨子里。若是有人能治好楼知谨,恐怕可以获得难以想象的报答。
“并无。”
霍雪澄是个傻的,想办“坏事”都说在明面上。都是老狐狸,事情不必明说,就凭霍雪澄能在碧安寺救下楼知谨,楼鸣现在就得帮他萧匀做事。
箫匀看了一眼“傻叽叽”的霍雪澄,“你想去治便去治,不过我有三个要求。”
“嗯?”
“一,不许碰他。”
“自然。”
除了箫匀,霍雪澄谁也不想碰。
“二,不许用血。”
“嗯,不会。”
他又不是有什么救世情结,除非箫匀需要。
“三,楼家并非想象中那般无害,若是他们有人欺负你,你就还回去,不必有所顾忌。若是治不好,也没关系。解决不了的,都告诉我。”
箫匀说话的声音很凶,脸色也不那么好看,偏偏说的内容这般柔软,霍雪澄忍不住笑了,眉眼弯弯。
“记住了吗?”箫匀瞪了对方一眼,就会卖乖。
“记住了。”
*
三日后,霍雪澄如约抵达玲珑阁,一下马车,一名小厮就迎了上来,热络地引着霍雪澄穿过大堂,走进了顶楼的雅间。
时间尚早,玲珑阁中宾客不多,但有不少仆从步履匆匆,往来布置,看起来稍后要有热闹可看了。
进入雅间,霍雪澄便见到了楼知谨和裴松,双方见礼后,霍雪澄在二人对面落座。
“自碧安寺一事,知谨抱恙,家母看得紧,不便出门,这才拖到今日来拜会霍公子。正好今天是玲珑阁一年一度的鉴宝盛会,便想着邀霍公子一起来凑个热闹。若见到合眼缘的,千万别同我客气。”
“楼公子太客气了。”霍雪澄从乌桕手里取过楼知谨之前给他的玉佩,“雪澄此次前来,主要是想归还此物。”
楼知谨接过玉佩,将早已准备好的银票推到霍雪澄面前,“身外之物不能表达知谨谢意的千万之一,再次感谢霍公子上次出手相救。”
“治病救人是医者的本分,理当如此,不必言谢。”
“霍公子是爽快之人,那么知谨也开门见山,我这一身久病沉疴,霍公子可有办法?”
声音一落,室内骤然安静了下来。
霍雪澄专注地看着楼知谨,久久没有说话。
迎着这道视线,楼知谨忽然有些紧张,霍雪澄看得越久,楼知谨的心情越是不好,他忍不住偏头看向了裴松,裴松立刻握住了楼知谨的手,无声地安慰着。
看到两人的动作,霍雪澄眉头一跳,虽然对二人的关系有猜测,但没想到是真的。
“楼公子的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据母亲所说,生下来便是如此。”
说完,楼知谨叹了口气。
母亲艰难生下他之后便不能再有孕,而他又体弱多病,不讨祖父祖母的喜欢,让本就不喜欢母亲的楼家长辈们意见更大。
他记事早,有记忆来就常常听到祖父祖母让父亲休妻、纳妾,或者主张将叔叔伯伯的孩子过到父亲名下,就是因为他,他们家宅不宁。
后来父亲当街割发,又近乎放了半身的血,断亲之后,净身出户。那段时间街头巷尾议论纷纷,朝堂上攻讦父亲的折子纷至沓来,他们家过得无比艰难。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孩子刚生下来,体弱是常见的,养一养身体就会变好。楼公子你的问题并非天生,你只是,中过几次毒,其中一次尤为霸道,原本可了结你的性命,但你幸运地活了下来。”
“有人给我下毒?”
“没错,而且很多次,很多种。这些毒不曾去除,留在你的体内,让你越来越虚弱,更影响了你的五脏六腑,尤其是肺。”
“知谨未曾听母亲说过,也不曾有这样的印象。”
因为楼鸣和柳氏都认为,所有的事情都是大人之间的矛盾,从未想过,楼知谨的祖父祖母、叔叔伯伯为了金银、权势,出于不同的目的,都想杀死还不懂事的楼知谨。
在霍雪澄的印象中,上一世的楼知谨是突然发病,然后三皇子带着他去看望,但霍雪澄到的时候对方已经咽了气。不过在楼大人的强烈要求下,霍雪澄还是帮忙查看了楼知谨的病,最后查出如此残酷的真相。
霍雪澄心里已经有数,不过他还是为楼知谨把了脉,不至于显得他像个“神棍”。
“从现在的脉向来看,这些毒已在你体内二十年有余。”
“那时我才两三岁,谁会给一个孩子……”楼知谨猛地瞪大了眼睛。
“可以先解毒,后用针法调理,慢慢养着,不过楼公子的身体也不可能变回常人了。”
“多谢霍公子,再生之恩,知谨永世不忘。”
楼知谨起身就要下跪,霍雪澄连忙拦住了对方,“治疗还没开始,以后再谢吧。”
“那么这一次,霍公子需要什么诊金呢?”
霍雪澄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
“萧将军对此事怎么看?”
“为楼公子治病,一是投缘,二是在下对此病症感兴趣,仅此而已,与萧将军无关。”
闻言,楼知谨与裴松对视了一眼,再看向霍雪澄的时候,眼神就有些古怪。
两人刚刚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治病一事上,现在仔细打量着霍雪澄,才发现对方从头到脚无一处不贵重。
霍雪澄穿着一袭天青色长袍,衣料在阳光下流转着松鹤暗纹,是仅次于贡缎的水云缎。抬手斟茶时,袖口露出一线朱砂里衬,红色热烈如火,衬得对方手腕瓷白,还带着一缕极淡的植物的清香,乃是千金难求一尺的九染绸。
先不说其他配饰,对方束发的长簪,玉色温润如凝脂,随着霍雪澄的动作,流转着重重雪纹,前朝宫廷的听雪玉。
箫匀这是连遮掩都不遮掩了。
从盯着别人变成被别人盯,霍雪澄面露疑惑地看着两人,“怎么了?”
“没想到,霍公子与萧将军关系这么好。”
“嗯?”
不过话题没有继续下去,随着一阵清亮的乐曲声,今天的鉴宝盛会开始了。
这些珍宝都是玲珑阁从各地搜罗来的稀罕物件,有的精美不凡,价值连城,有的就是单纯新奇逗趣,宾客全凭个人眼缘和喜好出价竞夺。
依照以往的规矩,宝物会先从楼上雅间开始,逐一向每个雅间中的贵客展示,然后才会送到大堂中的高台上,供大堂中的宾客观赏。若雅间中的贵客有意,可将宝物直接留下,无须进入下一轮。
无数奇珍异宝送了进来,楼知谨作为璇玑阁的主人,对这些东西十分了解,为霍雪澄讲述着其中的渊源。
不过楼知谨很快发现,霍雪澄对金银不感兴趣,与其和对方说这些东西有多么贵重,倒不如讲述寻找这些珍宝时听到的奇闻逸事,于是两人相谈甚欢。
后来,霍雪澄只留下了两小盆很有趣的罕见花草,准备带给萧匀。
治病的事情商量妥当,鉴宝盛会的热闹也看了,感兴趣的东西也买好了,霍雪澄准备告辞,就在这时,几块大石头被推了进来,而霍雪澄被其中一块吸引了注意力。
那块石头不算大,外表看起来灰扑扑的,表面还坑坑洼洼,属于扔在地上都不会有人捡的那种。不过在霍雪澄眼中,这块石头散发着极为浓郁的、让人感到舒爽的“气”,是养人的宝物。
“这块石头怎么卖?”
听了报价之后,霍雪澄没有犹豫,用楼知谨刚刚给他的诊金将这块石头买了下来。楼知谨百般推阻,不过霍雪澄坚持给了银票,这是他准备送给萧匀的礼物,他想用自己挣的银子买下来。
“霍公子也懂赌石?”楼知谨一边说,一边围着这块石头看了一圈,以他的经验来看,霍雪澄可能要亏了。
“不懂,合眼缘。”
楼知谨嘴角抽了抽,虽然自小就看腻了金银,但他本人还是比较节俭的,霍雪澄这种撒钱的行为,看得他肉疼,尽管这个钱最后是进了他自己的腰包。
“楼公子,我有想要的诊金了。”
“何物?”
“我想要令堂珍藏的、那块在柳家传承百年的玉生烟。”
而这话恰好被刚刚走到雅间的柳夫人听见。
若能治好自己的孩子,哪怕让她献上整个柳家都不在话下,何况区区一块玉石。但根据知谨的描述和她托人调查到的关于霍雪澄的情报,她总觉得此人有些古怪。
那份情报看似正常,但她直觉里面有问题,仿佛有人在背后刻意操纵。而且霍雪澄名不见经传,仅仅在浦芦当过医馆学徒,碧安寺可能只是巧合。所以,她更倾向于去求正在给箫匀治腿的神医玉如意。
众人很快发现站在雅间外的柳夫人,这也是霍雪澄第一次见到对方。
霍雪澄将刚刚向楼知谨说的有关病情的内容又说给了柳夫人,而听到这些的柳夫人眉头越皱越紧。
知谨自小体弱多病,几乎寸步不离人,她不认为有人能下毒,而且还是下很多次。她自己也是从内宅中斗争出来的,那个帮助过她很多次的老大夫也常常帮知谨诊脉,为什么对方什么都没有发现?
除非,下毒的是足够亲近之人,而那老大夫也已经被人买通。
真假自然由事实来说话,霍雪澄不准备多说,他要了笔墨,写下药方交给柳夫人,“我需要玉生烟作为交换,还需要您手上最为灵巧的雕刻师傅帮忙。”
单看霍雪澄的长相并不像贪财的,但对方想要玉生烟的表现实在过分迫切了,柳夫人收敛了全部思绪,莫名有些无语,“……如果此方可救知谨,这些都没有问题。”
“多谢柳夫人割爱,此药三天即可见效,届时我再上门拜访。”
了却了一桩心事,霍雪澄心情非常好,抱着他挑选的两盆奇植赶回了将军府,听闻箫匀在书房,又抱着花盆跑到了书房。
霍雪澄一踏进大门,箫匀就接到了消息,手里的事务也做不下去,索性静坐,等霍雪澄过来找他。
“将军!”
箫匀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就见自己面前多了两个花盆。
“……”
霍雪澄先将其中一盆向箫匀的方向推了推,“将军请看。”
“看什么?”
霍雪澄一愣,“我没见过这种颜色的花,还以为比较特别……”
他们已经分别了半天之久,从霍雪澄走进来,萧匀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对方身上。他的眼睛看霍雪澄的一举一动尚还觉得不够,哪里来得及欣赏这盆花?
听到霍雪澄的话,萧匀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冷淡,让对方误会了,赶忙解释道,“我也没见过,它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面前这盆花的花瓣透明如水晶,其中泛着浅浅的蓝,恍若蓝色流沙,在夜晚时,这些“蓝色流沙”会发光,就像布满星子的夜空。
霍雪澄将从玲珑阁听来的传说告诉了箫匀,“此花的花期有七天,将军晚上可以看看是不是像传说那般同星空一样。”
“你想看星空?”箫匀了解霍雪澄,轻易捕捉了对方言语之下的兴趣与期望。
霍雪澄没有应声,他想看的是塞北的星空,他想陪着箫匀从太阳升起到落下,再到星辰满天。
“西北的夜晚常常可以看到星星,天空离我们很近很近,星辰仿佛唾手可得。”箫匀后悔之前只给霍雪澄描述西北的荒凉粗犷,担心霍雪澄不喜欢那里,现在有意找补,“你若是想看星星,以后随我到西北。”
霍雪澄笑了,“好。”
箫匀很满意,指着另一盆草,“这个呢?”
“将军碰一碰它。”
箫匀的手一落上去,叶片就闭合在了一起,他又碰了另一片,另一片也闭上了,然后箫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所有叶片都关合了。
“……”
“……”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霍雪澄轻咳一声,将这盆草搬到了一旁。
“我陪将军出去走走?”
“嗯。”
箫匀习惯性地抬起手,等着霍雪澄来扶。箫匀走路虽然还不灵巧,但已经不用借力,不过霍雪澄出于一些隐秘的心思,也没有多说,半抱着箫匀站了起来。
“慢一点儿。”
太阳快要落山,天气也不那么热了,霍雪澄就带着萧匀在阳光下面走,晒晒太阳。
“你为楼知谨治病,大概需要多久?”
为楼知谨治病不需要多久,解毒的汤药喝着,后面的针疗准备教给帮楼知谨看病的大夫,顶多前三次会需要他来施针。
不过,处理那块石头可能需要比较长的时间。十天后就是箫匀的生辰,他需要尽快准备好,尽管他心中已经有了草稿,做起来需要多久还没谱。
“七天。”
箫匀还算满意,“过几天带你出去玩。”
这时候的箫匀还不知道,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霍雪澄在第四天晚上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