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若不是你将人打晕,我们又如何能人不知鬼不觉将人带走?”
“你向来桀骜,世家权贵皆入不了你的眼,想来你也不曾了解过那些人私下里的闲谈,不知有多少人觊觎你与君参行吧?”
“姜臣,就是你,就是你害死的君参行,哈哈哈哈哈。”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我告诉你,他是被人糟践死的,就他那副皮囊,若非生在了侯府,早该被卖入风月作坊供人玩弄。”
“啧,你是不知道,那副身子玩弄起来的感觉可太妙了,只是可惜,人太多,他受不住。”
“……”
置身黑暗中的姜臣感觉四面八方回荡着的全是程宇翡在槛车旁对他说的那番话,闻之心如刀割。
粘稠的窒息感蜂拥而至,他像是掉入深不见底的深渊里,强烈的失重感令他从黑暗中惊醒,借着昏暗的光线盯着屋顶平复着波涛汹涌的心绪。
身侧却突然传来一声如释重负的感叹:“姜公子,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
姜臣木然的转过头看向来人,“竹沥,你怎么来了?咳咳咳……我喉咙怎么回事?”
他捂着脖子,感觉有点钝疼,喉咙更是一说话就发疼发痒。
竹沥愤愤的解释起来。
一刻钟之前,他刚进来就看见君商止正掐着昏迷中的姜臣脖子,在昏暗的烛光中,姜臣的脸色已经透出一种昏暗的青紫,正在本能的挣扎中,只是挣扎幅度越来越小,显然已经在濒死的边缘。
好在看见他后,君商止就停手了,然后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地牢,很是莫名其妙。
竹沥说完不满的接着说:“亏得我家公子还给他送药治病,他不记恩也就罢了,居然还企图恩将仇报,杀我家公子好友,真是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他病了?”
“是啊,公子没细说,我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病,不过看他还能来这杀你,想来是无大碍的……”
姜臣怔怔的听着,关于君商止要杀他的原因其实也不难猜,定是因为君参行的死。
此事他确实脱不了干系,就如程宇翡所言,那天若不是他将人打晕,程宇翡他们根本就没有可趁之机能伤害到君参行。
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哪怕他真死在君商止手上也无可厚非。
可若是说没一点难过那是假的。
虽然他不知道君商止究竟知道些什么,又听说了什么,但眼下种种都说明一个事实——君商止不信他。
他以为他与君商止即使算不上知音挚友,但也算是脾性相投的兄弟。
如今看来,一切不过是他自作多情而已。
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毕竟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还有许多事要做,不能就这么被诬陷死在这里。
他转头看向竹沥问:“你家公子呢?”
竹沥叹了口气说:“夫人与公子许久不见,夫人思子心切,派人来将公子强行带走了。”
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对姜臣道:“这些药都是我家公子嘱托我带给你的。”
然后依次对姜臣说明每种药的用量和效果,满脸关切道:“我家公子说了,续命丹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用,有情况想办法给他传信,他一定会来帮你。”说完便拿出外用的药粉给姜臣胸口的箭伤换药。
姜臣心中有暖流涌过,对竹沥道:“替我谢谢苏故,另外告诉他回了繁王府,就不要再蹚京城的浑水了,要好好的。”
竹沥不知为何心中一紧,直觉这句话怎么听都有几分遗言的味道。
“姜公子定能逢凶化吉。”
“借你吉言。对了,你可知靖王府的情况?”
“未有消息,公子可是担心连累姜家?”
“此罪若是被诬陷坐实,恐有株连九族之祸。”
“待我出去便替公子打听一二,眼下没消息恐怕便是最好的消息了,公子且宽宽心,好好照顾自己。”
“多谢,牢狱之地终究晦气,不宜久留,回去吧。”
“公子保重。”
竹沥走后,牢房里再次变的冷寂下来,姜臣服了药后不久便觉昏昏欲睡起来。
“姜臣,醒醒,快别睡了。”
姜臣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似的摇晃,迷迷糊糊醒来,就看见一张写满不耐烦的俊美人脸。
“姜麟?”
他按了按有些昏涨的太阳穴,嗓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暗哑。
“我说姜臣,你究竟想做什么?开学一个月以来你不是逃课就是在课上睡觉,靖王府的脸面都快被你丢完了你知不知道。”
熟悉的训斥回荡在耳畔,姜臣猛然清醒过来,瞪大了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人,那张从小看到大的五官逐渐从稚嫩蜕变出尖锐的锋芒感,身着金丝滚边的白色长袍肃穆庄严,同色系的发带将头发高高束起,满是蓬勃朝气。
低头再看自己,亦是同样装束。
他想起来这是他与姜麟刚入学鸿蒙的时候。
鸿蒙是一座建国之初便开设的学府,里面的授课先生都是曾经只教授皇家子弟的太傅以及享誉天下的大儒,直属历任帝王管辖,目的是方便从年轻一辈中提拔优秀人才入朝为官,好为国民效力。
所以对于许多读书人来说,这里也是求学圣地,是直通青云路的捷径。
每年来参加入学选拔考试的学子如过江之鲫,可如愿者寥寥无几,大部分人都只能遗憾离开。
而所有世家官宦子弟虽然无需参加入学选拔考试,但年满十六者必须离家入学三年,三年期满且通过结业考试方得自由。
若有违逆将被视同谋逆,追究起来会被株连九族。
姜臣向来厌烦规矩繁冗的地方,他向往无拘无束的江湖,所以对官场毫无志向,对这个规矩多如牛毛的学府更无好感,收到通知被强制入学本就糟心,这么闷热的天气每天还要听那些老古板念经更觉得浮躁困乏。
所以入学以来,他几乎每堂课都在睡觉。
一开始还有授课先生管教他,可碍于他辽古姜氏的身份,又不能真的拿他怎么样,只好将他调到最后一排的位置,大抵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
他揉了揉眼睛,笑道:“怕什么,这不是还有你跟大哥撑门面嘛,你知道的,我向来没什么志向,就想做个富贵闲人,我都规规矩矩来入学了,其他你也别强求了,啊。”
姜麟翻了个白眼,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提起来道:“走,吃饭去了。你好歹收敛点,前几天那帝都白家庶子犯错被请来了家长,其父被羞辱的抬不起头,你也想咱们爹娘受你牵连来学院受辱吗?”
“知道了。”
姜臣应了一声,心里却不屑。
虽然他日常散漫不爱听课,但是这些八卦消息他却一点没落,姜麟说的这事他也清楚,那白家庶子犯的也不是什么大错,不过是休沐醉酒晚归,次日又迟到被抓而已,结果学院就小题大做,告到了白家。
其实不过就是学院想要借机对新生立威而已。
既然是杀鸡儆猴,那么寒门平民不行,震慑不住权贵子弟,太过有权有势的也不行,他们得罪不起。
而作为四公之末,后继无人的安国公白氏庶子便成了递到手上的软柿子,没有不捏的道理,可面对其他人可就不一定敢了。
不然怎么也不可能容忍他在课上睡一个多月觉才对,说不定连退学书都递到他手上了。
他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恹恹的走在灼灼烈日底下。
沿途还有很多跟他们一样朝着食堂方向走的同窗。
“姜臣!”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人群中喊了一声。
姜臣循声看去,就见到几个少年朝自己这边跑过来,他都认识,是隔壁班的,刚才喊住他的人叫苏故,东北境繁王的独子,天生患有心疾,自小就在江左琅嬛阁求医,据说在医学上有非常高的天赋,故而被琅嬛阁阁主收为关门弟子承袭医术。
苏故看了眼姜麟,对姜臣打趣道:“看你这满脸没睡醒的厌世脸,怕是又睡了一堂课,刚被你弟叫醒拉来吃饭的吧?”
姜臣瞥了眼旁边脸色不太好看的姜麟,对苏故使了个眼色,耸耸肩岔开话题道:“一起走吧,也不知道今天食堂吃什么菜。”
一行人围在姜臣身边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姜麟反倒被挤到了人群边缘,看着被人群簇拥一点没注意到自己的姜臣,姜麟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偌大的食堂里嘈杂热闹,看起来乱糟糟的,细看却有些怪异,都是一团人一团人聚集在一起,或者稀稀落落一两个人坐在角落,拉帮结派的很明显,排斥寒门平民也很明显。
不过这种情况在场的人显然都司空见惯了,没人关注这个,一门心思只想干饭。
“砰——”
刚落座准备吃饭的姜臣被身后突然传来的一声刺耳的脆响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扭头看去,就见一个举止嚣张跋扈的少年打翻了一个表情隐忍的少年手中的碗,摔了一地的碎瓷片和饭菜。
“江亭诚,本公子说了不想看见你,你还敢在本公子面前晃悠,不想活了,啊?”
“我只是来吃饭,并不是故意要在程公子面前晃悠。”
“这么大的地方,你偏偏走到我面前,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抱歉,原先没看见程公子……”
“呵,找借口。还敢找借口是吧?”
程姓少年说着就抬脚踹了上去,硬生生将看起来很是瘦弱的江亭诚踹倒在地,江亭诚一只手不小心按在了地上的碎瓷片上,鲜红的血顿时污了雪白的衣袖。
姜臣见状不由皱眉,问身边的苏故:“他们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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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同窗(二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