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只为她低头 第83章 Chapter 83 凛冬

与保皇派百合之子一样。

山岳派这边忙于借饥荒为共和造势时，也正加急调查那天圣母教堂出现失序的缘由。

“我觉得，应该是钢铁兄弟会背后的人。要不然，也解释不了，为何偏偏在西奥多要被逮捕的时候发生......”

凡尔赛宫。

戴安娜对在座的所有人缓缓开口，打破沉思已久的寂静。

现在的戴安娜已经完完全全适应了这个尊贵的身份。

她身着“王后”平日最钟爱的那套白色礼裙，立于会议厅的中央。

那周身的气度，除了在场知晓内情的裴洛斯和波利尼亚克夫人外，没人能猜到说话的‘王后’实则是一个‘冒牌货’。

“我赞同安托瓦内特王后的看法。那些叛徒们显然还有所隐瞒，应该再度进行严加审问。”

“是的，若是兄弟会真有内应，继续拖延，恐怕对我们更不利......”

今日坐在这里的有三四十人，其中不少是从那场祈祷判决仪式里吸纳的新成员。

放眼望去，只有少数人沉默，其余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拥护着“王后”的设想。

意识到这点的戴安娜，指尖无意识地抚上她那张渐渐熟悉的脸上，怔怔出神......

“你们在讨论什么？”

会议厅的大门由外向内推开，寒冬的冷意霎时间灌入室内，令在座众人皆不由打了个冷颤。

感受现场氛围发生的微妙变化，原先一直保持沉默的裴洛斯伯爵夫人此时微笑着，柔声打圆场：

“王后正与我们讨论，关于那天祈祷仪式上突发的动乱。”

克里斯蒂安从杜勒伊里宫折返，身上大衣未脱，肩头还覆着点点未化的残雪。

他缓步入内，，目光如莫测深海般掠过众人，最终停在首座方向，微微颔首：

“哦？那有什么结论吗？”

语气温柔，听不出半分喜怒。

“这个......”

裴洛斯夫人语声一滞。

她环顾四周，见似乎无人出声，正要硬着头皮接话，一道沉毅清冷的嗓音忽然插入：

“大家好像都倾向于是境外势力那边留有后手。”

声音是从靠近长桌的一侧传来。

一瞬间，众人的视线都朝说话方向望去。

“好像？”

克里斯蒂安挑眉看向这位“新血液”青年上，指尖拂过袖口残雪，慢条斯理道:

“马克西米连·罗伯斯比尔，看来你另有见解。不妨具体展开说说。”

一下子被点到名字，饶是罗伯斯比尔心里有所准备，也不免紧张了几分。

不过他一贯不苟言笑，哪怕神情紧绷，面上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那场失序实在来得蹊跷。

而且若一切真是钢铁兄弟会背后之人所为......

那在我们昏迷混乱时，他们完全可以趁机清除所有对敌势力，可对方却没有。”

听到这一分析，在座所有人不禁纷纷点头。

这也是让山岳派众人始终想不通的地方。

可若这事与境外无关，那为何众目睽睽之下，唯独无故消失的，是与奥地利有关的西奥多与朱丽这俩兄妹？

“莫不是寻仇？”有人呐呐出声问。

“不是。”

“不可能。”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重叠而出。

克里斯蒂安深蓝的眸色一敛，对异口同声的青年赞许点头。

“不错的判断力。”

他轻声一笑，顺势接过话头：

“无论背后的人是谁，只要不站在法国的对立面就够了。”

这句话当真是说到所有山岳派人的心口上了。

无论是新入会还是原本的骨干成员，他们无一不是怀着为国家排忧解难的赤忱初心才齐聚在一起。

“那拉福雷先生，我们还需要继续对此进行调查吗？”

在座的另一位棕发黑瞳的年轻人试探性地恭敬开口询问真正掌权人的意思。

“当然。为什么不呢？”

克里斯蒂安勾了勾唇：“对方既然诚心实意地玩起捉迷藏，咱们山岳派自然不能坏了游戏兴致。”

说到这里，他看着说话人那张脸，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动作一顿，不经意间开口问道：

“马尔蒂尔的生意最近怎么样？”

“这几天餐厅虽然少了些散客，但胜在回头客多，总体上进帐还是大差不差。甚至......”青年犹豫了一下，“甚至因购粮成本低，利润比以往翻了好几倍。”

这极有争议性话题的句子一出，当即就引来一阵窃窃私语。

“购粮成本低？”

坐在角落里旁听这么久的波利尼亚克夫人，现在终于忍不住开口：

“要知道现在国内粮食情况，可与你所说的天差地别。你确定不是故意禀报错误消息？”

虚假情报在山岳派是绝对令行禁止的，相关的惩罚条律更是多到数不过来。

被公爵夫人扣上这样一顶罪名的帽子，不过是马尔蒂尔餐厅一个小小服务生的他，登时吓得面无血色：

“这真的不是假消息。账单每月统计完，我都会习惯性地看一眼。”

青年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偷偷看向另一边始终未曾表态的真正领导人。

恰好男人也定定在观察他。

“接着说。”克里斯蒂安偏了偏头，朝青年温柔一笑。

在那样近乎安抚的神情示意下，他缓了缓，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点点道来：“一个月前，有位叫‘夜莺’......”

“......男人个子很高，头发是——”

“抱歉，今天的会议提前结束。”

服务生谈及长相这一关键点时，克里斯蒂安·德·拉福雷忽然开口打断了他。

在座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短暂沉默后，众人识趣地陆续起身告辞。

“马克西米连，拉图，还有方才发言的那位先生，请三位留步。”

罗伯斯庇尔神情淡淡，马尔蒂尔那位服务生也没什么特别反应。

倒是混在人群中半个身子都已跨出房门的雷米，听到这句命令，小身板骤然一僵。

尤其在他回头，对上那位金发碧眼男人似笑非笑的表情时，胸口那点紧张简直要溢出来......

另一边，罗谢棚屋高塔顶层的房间里。

被现有两派势力掘地三尺要找的幕后黑手，眼下正闲闲坐在火炉边，与人有说有笑的聚餐。

“真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样令人惊艳的厨艺。”

红酒的浓郁香醇混着胡萝卜的清爽微甜，在唇齿间悄然散开。

哪怕从小养尊处优的朱丽，咽下一块浸满酱汁的牛肉时，也不由好吃得眼睛一亮，语气里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赞叹。

勃艮第炖牛肉、第戎香草羊排、土豆奶油焗、栗子泥......

为与西奥多他们兄妹俩冰释前嫌，今晚主桌上的所有美食全都是艾米莉亚亲自下厨。

“你尝的这道‘Beef Stew’是法式的改良版。唔......”

她同样用叉子咬了一口肉，眉心微蹙，似乎颇为不满地自我评价道：“胡椒放得有点少。”

西奥多原本只是埋头吃饭，并不想掺和进女人之间关于厨艺的吹捧与客套。

可艾米莉亚这句明显带有饮食文化争议的言论，实在让他忍不住插嘴吐槽：

“这个味道其实刚刚好，是你们美国人口味太重了！”

话语情真意切，自然引来了在场所有人的侧目，包括另一桌安静吃饭、认真听着主桌讲话的阿米娜等人。

“好吧。”面对投来的种种好奇八卦的眼神，他缓缓开口回忆道：“之前我随商队去北美时......”

窗外鹅毛大雪飘飞，室内暖气氤氲，众人围炉洽谈。

这其乐融融的一幕，让故意引话调解气氛的艾米莉亚，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真实。

“.....就是这样，论烹饪还是我们法餐最讲究！”

说到兴头上的西奥多撕下一大口羊肉，津津有味地感慨：“佳肴配美酒，要是再来点喝的就更好了。”

“嗯，有的。”艾米莉亚低头看了眼壁炉上的钟，“算算时间，他应该回来了。”

“他？”

注意到人称是个男人，作为长辈的西奥多下意识眉头一挑。

正要他追问是谁时，“吱呀”一声，房间门兀自打开。

地面上一道高大瘦长的阴影由虚化实。

缕缕幽然冷香裹挟着寒冬的凉意，直侵骨髓。

来人除了提着东西的手和一双深邃暗沉的眼睛外，浑身上下被黑色大衣包得严严实实。

没有理会屋内的其他人，男人进门后便径直走向坐在最中央的艾米莉亚。

“你要的喝的。”

格雷诺取下头上的帽檐，目光定定地瞧着她，随后将内里液体装得近乎满口的瓶子轻轻摆在桌上。

“那天的人原来是你！我就说，醒来后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墨色大衣，黑发黑眸......

与朱丽记忆中在街角口碰到的那位高个子陌生男人的身影完全重合。

“是一个刚下过雨的清晨。那时候我们彼此还不认识，你大概也没留意。”

她似乎也只是临时想起这么随口一提。

草草解释了几句后，朱丽便自然把话题巧妙引到了桌上男人刚带来的这瓶酒上：

“琥珀色？这瓶干邑从色泽上看应该不错。”

“哈哈，岂止是不错。”

见多识广的西奥多一眼便认出这瓶干邑的来历，说着，已迫不及待得拧开瓶塞。

“香草与橡木的醇香......”

“这个味道！约莫40年的Martell？！”

他眼中掠过一丝惊讶，随即抬头，狂热地望向淡笑不语的艾米莉亚：

“既然如此，那我西奥多·杜布就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