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只为她低头 第82章 Chapter 82 变数

那么问题来了。

被利欧追着艾米莉亚反复问的杜布先生，现在究竟在哪里呢？

“真没想到，‘沃土’之下竟还藏着更多未曾发掘的宝藏。”

此时坐在轮椅上的西奥多·杜布，望着眼前这群黑人们井然有序的劳作场景，嘴巴微张。

哪怕城府再深，平日里情绪再怎么显山不露水，他也着实被艾米莉亚私下里的“个人产业”给震惊到了。

“嗯？您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西奥多说得太快，走在前方领路的阿玛尼只来得及捕捉到几个他所熟悉的法语词汇。

语言理解上的空白，让这位临时被指派为参观向导的黑人青年愈发紧张。

毕竟，这可是自罗谢棚屋经营以来，迎来的首批观光客户。

并且，从让·巴蒂斯特先生当时吩咐的潜台词来看，眼前这一男一女，似乎还是沃克小姐的重要合作伙伴兼原料供应商。

虽然从未亲眼见过自家女主人惩罚下人，但以往白人雇主对黑奴们施以酷刑的传闻他听得不少，要是搞砸了......

阿玛尼几乎下意识绷紧了脸。

然而，那番都是问号的话再配上如此严肃的表情，落在帮忙推着轮椅的朱丽眼里，意味可就全变了。

“我还想说，你这是什么态度？”

红发张扬的明艳美人，骤然蹙眉生起气来，气势上也是极为逼人的。

目前的钢铁兄弟会是一片散沙。

而因那时圣母教堂的所作所为，西奥多和朱丽兄妹两人皆被列作了王国的头号通缉犯。

这不仅令他们自身流亡在外，也让杜博什家族原本遍布王国的香料产业，陷入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之中。

家族内目前所有的成员，不是早早划清界限，避免受牵连，就是主动站队，等待机会自保。

而她朱丽，堂堂香料世家的掌权大小姐。

如今有家不能回，靠着其他人接济度日。

结果，还要遭受一个社会底层的黑奴的冷眼？

骄傲如她，再怎么想她都受不了这个落差。

“朱丽！”

见她作势要上前做出任何不理智的事之前，西奥多及时站起把人拽了回去。

“你冷静一下。只是正常说话而已，用不着这么应激。”

作为她关系亲密的长兄，西奥多可以说是最为了解她的人。

胸口刚包扎好的伤口隐隐作痛。他的视线落在两人大力气较劲交叠的手上，眼神晦暗了一瞬。

“原谅我......”

西奥多强压下心头的自责，再次抬眸时，脸上已恢复生意人那派笑容可掬的模样。

“我刚刚想表达的意思是：你们女主人沃克小姐简直像是一座涵盖万象的图书馆，不论哪一页翻开，都是惊喜。”

“西奥多·杜布？”

听到有人远远叫自己的名字，他下意识“嗯”了一声。

抬头便见，话语里才提及的正主，正朝这边走了过来。

“真没想到，这种虚假做作的法式说辞，竟然能从你嘴里说出来。”

真情还是假意，艾米莉亚还是可以听出来的。

“沃克小姐！”旁边阿玛尼及时恭敬问好。

见客人目光终于转移，对方才紧张的局势不知如何回应的他解脱得长舒了一口气。

这些微表情动作自然没逃过女主人的眼睛。

“阿玛尼你做的很好，辛苦了。”

对于自己的人，艾米莉亚一向不吝啬于夸奖。

说完这句，她略一点头，才转向西奥多和朱丽两人。

“罗谢棚屋目前的参观感想如何？希望今天能够有幸获得信息交换的机会，若是你们觉得我可信的话。”

她双手交叉随意抱在胸前，好以整暇地望着眼前这对“难兄难妹”，尤其是脸上还是少有血色的西奥多·杜布。

自从那天输血抢救苏醒过来后，他整个人给艾米莉亚的感觉完全变了。

就像......

一个才几天认识的陌生人。

态度礼貌疏离，简直客气到了极点。

“...当然可以。难道我们还有选择拒绝的余地吗？”

那些刚刚还在忙碌的黑人工人，此刻正悄悄朝他们这边投来目光。

西奥多放开冷静下来的朱丽，自嘲得笑了笑。

一旁的艾米莉亚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是对自己意思产生误会了。

只是日久见人心，这样的偏见一开始在她决定揭露底牌的时候，就避免不了。

信任毕竟是相互的，先前自己有所隐瞒确实会让人有隔阂，但是西奥多他不是也是一样的吗？

对此，她不在意地笑笑，耸了耸肩：

“每个人都有秘密。希望现在的坦诚，重建信任还不算太晚。”

***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预料到有如今这个局面?”

克里斯蒂安·德·拉福雷居高临下的盯着坐在牢笼内的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

她此时换了一身普通布衣便服，正悠闲自在地吃着甜心，对男人刚才的话充耳不闻。

这个态度，实在是惹恼了最近苦于与百合之子明争暗斗的克里斯蒂安。

“你知道的，查理十六在我们手上。”他半眯着眼，金发微垂，“若是不能从你口里得到点什么有价值的消息，那么......”

“你觉得这样就会威胁到我吗？”

知晓这未尽之意的玛丽王后此时突然开口。

“一直以来我都知道，设这场局的人一定另有其人。在当你站在我面前时，虽然意外，但也有种‘理应如此’的感觉。”

她放下手里的食物，缓缓转过头。

眼神落在那名借波利尼亚克家族之势步步高升的年轻男人身上，笑意浅浅：

“你一定很好奇：明明王国大半早已被你们渗透掌控，为什么一切却还是没能如你所愿，准时落幕？”

“......呵~”

她这样有恃无恐的表现，倒是让克里斯蒂安来了兴致：

“我确实想知道内部消息是如何在完全封锁的情况下传递的。

那么，尊敬的安托瓦内特王后，看在山岳派为王国清剿叛国者的份上，您会告诉我吗？”

“叛国者......你是说，钢铁兄弟会？”

此时，玛丽王后还没有得到有关于这方面的情报。

她提及这个名字，手指捏的泛白，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套话道：

“哦，那些人妄图染指法国的内政，理应得到惩罚。

不过他们在国内积势已久，牵连众多，哪能如此轻易就被连根拔起。”

说完半晌没得到回应，她心里一沉，不由自主抬起头来，目光所及的便是眼前克里斯蒂安·德·拉福雷保持沉默神秘的笑。

“难不成你们真的做到了？！”

这则消息相比国王查理，显然对这位女王意义更为重大。

方才面不改色的玛丽·安托瓦内特，这会儿终于失去了镇定，“噌”得一下从原座上站了起来：

“告诉我！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一国皇室，哪怕身陷囹圄，骤然发怒的气场仍足以震慑在场所有人。

然而站在她面前的，却是同样久居高位的山岳派领袖。

“王后，还请您冷静。”

克里斯蒂安话里满是歉意，但嘴角却挂着一如既往的优雅笑意，甚至还向上扬了扬：

“任何事，都奉行等价交换的原则。

只要您说出保皇派暗地的力量在哪里，我拉福雷必然会如实告诉钢铁兄弟会那边的情况。”

话音顿了顿，脸上的笑愈发从容：

“毕竟，那是您私下母国奥地利的势力。我说的对吗？玛丽·安托瓦内特。”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便被玛丽王后一口否决掉了：

“不可能。”

与她体面周旋了这么久，到头来就换来这句半分都不假思索的拒绝。

克里斯蒂安的耐心，终于彻底告罄。

“这个冬天过后，有着叛国罪的你——”

他表面的温柔面具尽数褪去，眉眼冷若冰霜：

“就和国王查理十六，一起等着被全民讨伐吧！”

......

克里斯蒂安·德·拉福雷拂袖离去后，这座由钢铁铸就的囚笼房间重归寂静，唯余远处站岗的士兵隐隐传来的甲胄轻响。

此时此刻，知晓当下国内政局失衡的玛丽王后，脸色已然阴沉到了极点。

原本她的计划，便是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百合之子与钢铁兄弟会两者联手，共同对抗山岳派这一共和势力。

并且，不管最终扶持上台的是保皇派，还是母国势力浑水摸鱼另立新局，对她来说，都是可控范围内的胜利。

可是......

安托瓦内特王后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这场胜利在握的博弈中，出现了变数。

无论如何，她是百分百绝对确认，山岳派就算权力力量再大，也不可能抵过两派势力合力的正面反击。

除非，有第三方插手。

一个，不按牌理出牌，不在她原本棋盘中设想中的势力。

“会是谁呢？”

玛丽低声呢喃，指尖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击。

于是，当女仆长艾琳再次偷偷进来传送情报时，她便收到了王后首次变更主要任务目标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