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王妃大惊失色,颤抖着指着莳萝,难以置信地开口,“道长,道长可瞧准确了?此女,果真有祸君之相?!”
老道听闻此言面色微微不悦,“王妃,贫道是修道之人,修道之人从不说假话。”
豫王妃住了口,面色凝重地盯着莳萝。
莳萝被豫王妃的目光盯得毛骨悚然,一颗心重重地沉了下去。豫王妃不喜她,眼下她能够笃定的只有这个,至于老道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她根本辨别不出。
豫王妃在她入府第一日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不知是想就此彻底拿捏她,还是想要将她逐出王府,她究竟该不该自辩呢?
莳萝正犹豫不决,这副样子落在云昙眼中,却像是她被老道的话吓傻了,根本忘记了开口为自己辩解,云昙看在眼中急在心里,抢口道,“王妃,请您明鉴,我们娘子生得如此花容月貌,哪里是什么命薄祸君之相!”
莳萝惊醒过来,急忙扯了扯云昙,冲她直摇头。
云昙见状更加心急如焚,不顾莳萝递过来的眼色,继续道,“王妃,这位道长算的也未必准确,从前在烟雨楼时,楼主也请人为娘子看过面相,却与这老道之言截然不同!“
“哦?”豫王妃被云昙吸引了注意,问道,“那从前为良姬观面之人,是如何说的?”
“那人说,我家娘子是贵人之相,”云昙生怕这话分量不够,又补充道,“是荣盛贵极的贵人之相!”
“依你所言,吾请的道长,倒是比不上一个烟花之地的相面师了?”豫王妃眼尾的笑意猛然一收,毫不留情地质问莳萝,“良姬,这便是你带来的婢女?一点礼数都不懂,竟然存心讽刺吾,直言吾眼盲心瞎,识人不清,眼光还及不上一个青楼娼妓?!”
“不是的,”莳萝急忙为云昙解释道,“王妃,云昙,云昙只是一时心急,口不择言,请王妃恕罪,王妃若要怪罪,便怪罪妾身。”
“自然,你身为她的主子,她出言不逊,便是你平素里教导无方,不过今日算是你的大喜之日,吾不罚你,”豫王妃抬手冲云昙柔柔一指,吩咐道,“赏她二十杖,为良姬入府添添喜气,也教教良姬,何为王府的规矩。”
豫王妃话音一落,立时便有两个妇人上前,一左一右地架起云昙,往屋外拖拽而去,云昙急忙扑了上去抱住云昙,两名行刑的妇人忌惮莳萝,一时进退两难。
“王妃,是妾的错,请王妃责罚妾,放过云昙!王妃,妾求您放过云昙!”莳萝苦苦哀求,豫王妃却不为所动,厌恶地看了一眼死死护住云昙的莳萝,呵斥道,“都是死人不成,还不快把良姬扶起来!”
又有两名婢女从豫王妃身后钻出来,上前用力掰开莳萝的胳膊,莳萝暗中被拧了好几下,钻心的疼痛让她面色发白,云昙瞧得心疼,“娘子,婢子不怕疼,您赶紧起来,免得伤着了您自己。”
“吾看她还是不懂规矩,得了吾的赏,竟不谢恩,再赏她十杖,”豫王妃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云昙便要多挨上十杖。
莳萝心知豫王妃的人绝不会手下留情,三十杖下去,云昙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一时之间顾不得许多,立刻挣扎着扑向了豫王妃,“王妃,是妾的错,妾是祸君之相,妾自愿任您处置,请您收回成命,放过云昙!”
左右不察,竟然真让莳萝扑住了豫王妃,豫王妃急得大喊,“愣着做什么,她意图对吾不利,还不赶紧将她拖下去!”
左右婢女哪里管得上云昙,立刻纷纷上前想要保护豫王妃,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莳萝被许多人扯着往后拉,发上簪环花冠散了一地,狼狈不堪,可她顾不得自己,哑着声音哀求豫王妃,忽然斜里不知哪来一股大力,莳萝一个不稳,倒向了豫王妃,当她意识到自己撞上了什么时,屋中惊恐的呼喝声此起彼伏。
“王妃!”
“王妃!”
“不好了,王妃晕倒了!”
夜幕降临,白日里热热闹闹的豫王府,此刻已经安静下来。
为了给莳萝体面,豫王命令将红灯笼从王府正门沿着中轴线的廊庑往内庭挂了一路,一直延申到了仪玉阁,本该是喜气洋洋的灯火,在夜幕下却有种诡异之感。
仪玉阁内,剑拔弩张。
豫王与将将醒来的豫王妃正分庭抗礼,豫王妃面色苍白,双眼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委屈,“王上便是不信妾,也该信自己亲眼所见,妾方才的确是失了魂,根本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豫王冷笑一声,反驳道,“失魂?王妃,你一句失魂,便能掩盖你意图杀人灭口之心吗?!若非本王及时赶到,莳萝怕是早就命丧你手!”
豫王妃闻言声泪俱下,“王上,你我夫妻多年,便是王上心中没有妾,也不能如此诋毁妾,妾被莳萝推了以后就人事不省,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
“王上,王妃的确是失了魂,”一直静默不语作壁上观的老道这时开口道,“王妃,是被魇住了。”
“魇住?呵,”豫王用目光紧紧锁住老道,“本王瞧着,道长才是被魇住了吧?竟然敢在本王的王府装神弄鬼!”
“豫王,贫道本是修道之人,红尘俗事,本不欲掺手,是王妃三叩九拜上终南山请贫道出山,贫道感念于王妃对王上的真心,这才随王妃下山,”老道端端正正行了一个道礼,“贫道瞧着王妃今日受无妄之灾,实在于心不忍,这才直言不讳,贫道的话,您可以信,也可以不信,只是贫道所言,句句皆非空穴来风,还望王上自己保重。”
老道说完,又转身朝豫王妃行了方外之礼,“王妃,您我缘尽于此,贫道就此告辞,您也多加保重。”
“等等,”豫王妃急忙拦住老道,“道长,您既然已经插手,便好人做到底,告诉妾,妾方才究竟为何会失魂?也好叫王上相信,妾不是那等狠辣的妇人。”
豫王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不为所动。
老道瞧见豫王的脸色,叹了口气,摇头道,“王上受此女魅惑颇深,请恕贫道无能为力,看在贫道与王妃相识一场的份上,临走前,贫道有一言赠予王妃,王妃,此女不仅是祸君不祥之相,且命格与您相冲,您方才失魂,便是她压制了您的命格,您日后当小心谨慎,切不可与此女接触太深。”
说罢,老道欲走,豫王一声令下,立刻有侍卫上前拦住了老道的去路。
“道长慢走,今日你搅了本王的大喜事,本王还未发话,你就想自行离开?”豫王厉声喝道,“豫王府难道是什么菜市口,是随便什么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王上,您便是不信妾,不信道长,也不能如此对待道长!”豫王妃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双手抵额行了个叩拜大礼,“王上,今日您若一定要责罚一人为莳萝良姬出气,便责罚妾身吧,妾身虽不知自己犯了何错,但只要王上宽心,妾身甘愿受罚。”
豫王咬牙切齿道,“王妃倒是识大体啊,若真识大体,何故今日有此变故?!”
“妾身也是担忧王上,前几日妾身频频噩梦,这才请终南山太一观的高人下山解梦,道长说府中东边有异,妾身便循着罗盘的指示带道长前去一观,本无意冒犯良姬,只是,只是……”
“只是他说什么你便信什么!”豫王狠狠剜了豫王妃一眼,“他说莳萝克你,你便信了?”
豫王妃垂眸不语,豫王停顿片刻,上前扶起王妃,“既然王妃相信这位道长的话,那么本王便成全王妃。”
豫王妃满怀希冀地抬起头,“王上是说?”
“不若本王与王妃和离,许王妃另谋高就吧!”
豫王语出惊人,豫王妃怔愣片刻,颤抖着后退两步,再度泪如雨下,“王上,王上为了一个青楼女子,竟然,竟然要与妾和离?”
豫王似是累了,不欲继续争辩,吩咐手下,“良姬还在阁外跪着,去将人请进来,至于王妃,”豫王看了心如死灰的豫王妃一眼,道,“明日一早本王便会入宫请陛下做主和离,王妃,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王上当真要将妾身弃如敝屣?”豫王妃望着豫王毫不留情渐渐远去的背影,撕心裂肺地开口,“王上,妾是您的发妻,妾陪您历经三朝,患难与共,在您眼中竟不如一个娼妓?!”
豫王停下脚步,转过身纠正,“莳萝不是娼妓,是本王的良姬,日后也会是本王的侧妃。”
这时,莳萝被云昙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她从白日跪到黑夜,一双腿几乎要跪废,豫王瞧见了,心疼地迎上去揽过莳萝,关切地柔声安慰道,“今日你受委屈了……”
这番情形落在豫王妃眼中格外刺目,她死死地盯住莳萝,目送豫王揽着佳人经过她的身侧,一时之间怨恨与不甘齐齐涌上心头,忽然拔下发间金钗,发了疯似的扑向莳萝,豫王反应极快,用胳膊一挡,又用力一推,豫王妃脚下不稳,向后倒去,砸中了一面落地屏风,屏风倒下碎了一地。
就在这时,王府门房急急匆匆奔来,“王上,陛下驾临,陛下驾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