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宫 第71章 第71章：再三试探

季湘闻声方回头半高的小人便扑了过来。季湘嘴角噙笑，许是奔得有些急，楚辰小脸红扑扑的，他松开季湘有模有样的行了一礼，“辰儿给皇姐请安。”

他说罢扬起脑袋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今日太傅告假，辰儿特来看看皇姐，皇姐身子可好些了？”季湘倍感欣慰，她揉揉楚辰额间扬起的碎发道，“辰儿有心了，皇姐身子已无大碍。辰儿一人来的？”她眺望殿外，空无一人。

“没有没有。”楚辰乐呵呵地摇摇头，“辰儿等不及想见皇姐，又嫌嬷嬷与公公走得太慢，遂是先奔了来。”季湘失笑，只道他鬼灵精。二人正说时，殿外便又传来了碧霄殿大内监与嬷嬷慌乱的脚步声。

这二人加在一起都有一百来岁了，时下人手大件小件的将拜礼呈上，他们面红脖子粗地擦着面上热汗跪地请安。

楚辰不欲听这二人废话，他将二人怀中东西抽出塞到了喜儿与小桂子手里，牵着季湘便要往曲台殿外去。季湘被拽着走了几步方道，“辰儿，我们这是去何处？”

“辰儿近来被太傅盯得紧，每每得闲已是月上枝头，都错过了皇姐的生辰。辰儿得知董大人此前给母后进贡过一株百年灵芝，母后一直未曾食用，左右搁着亦是搁着，那玩意儿只怕母后早就吃厌了，辰儿便央了母后赠予皇姐。皇姐若得了灵芝伤势便能好得更快，母后允了辰儿，皇姐遂莫再耽搁了，快些随辰儿去锦阳宫吧！”

他满心雀跃，欣欣然开口，“彼时见母后，母后亦同辰儿道许久未见皇姐了，恐贸然而来惊扰了皇姐养伤，又恐皇姐与她生分了去。适逢太傅今日告假，辰儿便马不停蹄地赶了来。皇姐放心，辰儿来时遣公公去锦阳宫禀过了，母后亦备好了膳食，皇姐今日便随辰儿一道在锦阳宫用午膳吧！”

季湘右眼皮跳了跳，她默声跟着楚辰朝锦阳宫而去。宫道内静悄悄的，只听得几双零碎的脚步声，仇翎与贸笠亦步亦趋的跟在季湘二人身后。不知行了多久季湘方见及那刻着“锦阳宫”三个大字的华贵宫门。

立于宫外的宫人们见人忙迎了上来。“奴才给三殿下、四殿下请安。娘娘已等二位殿下多时，二位殿下随奴才这处请。”内监侧身引着二人入宫。院中百花争奇斗艳，每行两步便能瞧见一株叫不上名儿的盆栽。

季湘牵着楚辰跟在引路内监身后穿过廊亭与池桥止步于一处屋外。楚辰急切地拉着季湘迈步入屋，季湘回头看去时仇翎与贸笠已被两内监拦在了屋外，她收回视线环视屋中。屋内熏香缭绕，扑鼻的香萦绕在她周身。

皇后何如萱端茶静坐于主位之上，闻见脚步声方搁下茶盏抬眸。

“儿臣给母后请安。”姐弟二人双双跪地见礼。

何如萱的眸子顺着楚辰滑向了季湘，她示意二人起身，赐座后方道，“盈儿身子可好些了？可需本宫再差太医来瞧瞧？本宫近来奔走于惠仁宫，却是忽视了你那处。”

皇帝采选没多久太后便大病了一场，季湘只听闻是寒邪入体，将她那本就年迈的身子折磨得愈发残破。

屋内的宫人近身奉茶，季湘扫了老妇一眼回道，“谢母后挂心，多得母后遣宫人送来的补品，盈儿将养了月余已是好多了。皇祖母年事已高，经此重病身侧若无贴己之人恐更是难熬，母后操劳，盈儿这处有太医足以，不敢再让母后劳神。母后亦要注意身子。”

“静妃去的早，你这孩子自幼便懂事，倒是苦了你了。”何如萱悲痛地叹气。楚辰闻之难受，他欠身握住了季湘的手，季湘反手摸了摸楚辰的脑袋，冷静的眸里闪着晦暗不明的光。何如萱瞧了季湘一眼，未从她面上瞧出点什么方作罢，她看着姐弟二人手足情深的模样欣慰地扬了唇。

“母后莫要这般想，有母后在，盈儿不觉得苦，盈儿深知这些年若非母后盈儿亦活不到今日。母后为盈儿所做的一切盈儿皆铭记于心。”季湘直视着何如萱，后者握杯的手微顿，入口的茶水含了几息方咽下。

“盈儿有心了。倒也是本宫多虑，有丹阳照拂，本宫自是放心的。丹阳心细，想必这段时日亦是因你重伤未愈方不曾离宫。”

季湘眸光晃动，她在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道，“母后说得是，皇姑母向来体贴入微，盈儿说句浑话，若此番重伤的非是盈儿而是二皇兄，想必皇姑母亦是心忧。经此横祸，差点丧命，在鬼门关走了一趟盈儿亦想通了，盈儿此前十余载确实活得糊涂，终年止步于曲台殿那方寸之地不说，还未能在父皇与母后身前尽孝。盈儿实在有罪。”

季湘眸中蓄泪，满脸懊悔，她伸手摸摸楚辰脑袋，“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上天给盈儿最大的恩赐，盈儿生母早逝，盈儿此生别无所求，惟愿不再如过往那般给自己画地为牢。父皇、母后、皇兄、辰儿，还有皇祖母与皇姑母……及母妃是盈儿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亦是盈儿最该珍视之辈。盈儿已决定痛改前非，但求能好生孝敬父皇与母后，为父皇与母后解忧。”

“呜呜呜呜皇姐不哭……”楚辰闻言淌着泪便扑进了季湘怀里，“日后辰儿温完书，完成太傅交代的课业得闲便会去皇姐殿中，若逢辰儿休沐，皇姐亦可来辰儿碧霄殿坐坐。”

季湘拾袖抹去眼尾泪渍点了点头。

何如萱若有所思的盯了季湘好一阵，季湘的说词无懈可击，但她听着就是没来由的心烦。自古帝王家哪有真情可言？她心中发笑，觉季湘痴人说梦，又觉她能说会道，全然不似往日呈现给众人的那般木讷愚笨。

时下细想，何如萱尤觉此前自己看走了眼，给自己与臻儿埋下了这么大一个隐患。那康达登亦是个废物，不仅没能完成她所交代之事最后还让王卿卿沉冤得雪，将整个稽查司都拱手让了人。

想起那夜派去刺杀的暗卫至今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何如萱积压了许久的怒火便再也按压不住。她只觉这饮下的不是茶而是油，烧得她愈发心烦意乱。她思忖着何牧带来的消息究竟真假几分。季湘真是季晴菀的种？那年她没有死，而是被时茗与柳子衿带回了药王谷？还有楚盈那小妮子当真与其交换了身份？

何如萱犹疑不止，楚盈突然间像是换了一个人，与楚景宁走得格外亲近绝非她所言的那般简单，这其中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夜的暗卫刺杀亦除了楚景宁外再不会有人有此能耐与手段救下这人后将一切清理得如此干净。

季湘若是诈死无疑，那么眼前这人定是打算借楚盈的身份韬光养晦。如此她便不能留她！何如萱垂眸看向杯中浑浊的茶水，水面波动，荡起涟漪，将她那双杀意的眸子隐于水底。她侧眸看了一眼身旁伫立的宫人。

老妇像是在原地踌躇了良久方惊然回神，她对上何如萱视线后猛地一哆嗦，她心骇地垂下脑袋不敢再有动作。

何如萱搁下茶盏唤来宫人布下瓜果。尚在抹泪的楚辰瞧着依次手捧果盘入屋的宫人瞬时一扫悲伤，只待宫人将果盘搁下他方跪坐椅上欠身去抓。釉色晶莹的玉盘上勾勒着富贵大气的祥鸟，其内错落的摆放着切好的新鲜瓜果。

品相勾人得让早就口馋的楚辰连连咽口水。他拾起细竹签插了一块木瓜，还未来得及塞入口便听得身后一阵咳嗽声。

“长幼有序，辰儿，你皇姐难得来一回本宫这锦阳宫，她皆尚未动，你怎可如此急躁，简直有失礼教。”温润的嗓音不急不躁，却没来由的让楚辰一个胆颤，他嘴角扬起的笑意垂了下去。他搁下竹签滑下座椅朝何如萱请罪，“母后息怒，辰儿知错。”

何如萱满意地颔首并眼神示意他，楚辰领会其意，转身朝季湘拱拳道，“皇姐先请。”

季湘不为所动，她起身朝何如萱作揖，摸着楚辰脑袋道，“母后说得极是，但母后在此，当是以母后为尊，辰儿，你知道该如何做了吗？”

“辰儿明白了。”楚辰眼珠子转了转重重点头端起桌上果盘便送到了何如萱眼前，“母后辛劳，母后先请。”何如萱应声，身侧老妇忙呈上竹签，何如萱视线在果盘内扫了一圈，最终将竹签落在了一块桃肉上。

她拂袖咽下，爱怜地摸了摸楚辰的小脸。

后者乍喜，转身复来到季湘身前，“皇姐再请。”季湘不再推脱，她取来竹签插了小块芒果放入口中。姐弟二人退坐了回去，楚辰这才安心的品尝起瓜果。

“本宫听你父皇说，王卿卿一案能真相大白盈儿你功不可没。本宫未料到这皇宫之中竟会发生如此不齿之事，天子眼下，着实是胆大包天。多得盈儿这稽查司方能好好肃清一番，你父皇亦能宽心不少。”

何如萱字字珠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