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宫 第70章 第70章：不懂情爱

只待刺客卷土重来，他们瓮中捉鳖，便是得不到那幕后指使之人的姓名亦不会让那闯入者再有活着离开的可能。

“你而今重伤未愈，羽翼未丰，身侧可信任之辈只仇翎与贸笠，他二人若有意外，你于这深宫中便再难前行。”至于楚景宁那处，她就是有心，亦难做到时刻盯着季湘，何况在此之前还有大皇子楚栎，太子党虎视眈眈，纪清漓只恐她应接不暇。

“师姐的担忧湘儿明白，师姐放心，湘儿不会鲁莽行事。”季湘深思熟虑过后很快舍弃了这个念头，她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她不能让仇贸二人涉险，更不能给楚景宁寻麻烦。纪清漓既能猜到她所想那便说明她早前就有过夜闯锦阳宫搜寻解药的打算，或许已经尝试过了亦不是没可能，不然又怎会知晓何氏加派了不少暗卫之事？

能让纪清漓都退惧了去，对仇贸二人而言便只会更加棘手。

纪清漓见她这般说方放下心来，季湘是聪明人，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她自清楚。纪清漓收回思绪仰头灌酒，在离宫前她确实闯过一次锦阳宫，那是她目睹纪桑奉何氏之命对重伤卧榻的“三殿下”下手的那夜，他父女二人因此决裂，她亦得知了中嬴鸠者是自己的实情。

她心急攻心下提前催发了体内嬴鸠，又赌气未将纪桑递来的那粒续命毒药服下，这方在潜入锦阳宫时险些被俘。万幸有《鬼门银针》功法护身，不然会是怎般后果纪清漓时下仍旧不敢细想。

她心有余悸地攥紧了手中酒坛，不知该喜该忧，《鬼门银针》的功法阴邪，在一定程度上能与嬴鸠相互牵制，这让嬴鸠藏于她体内多年她都未曾察觉，但亦正因为此她这些年方迟迟无法突破。

今此她误打误撞突破至第三重，体内久积的毒亦却好似被彻底激发，她尽管领悟到了“蛇口蜂针”，但嬴鸠尚存于她体内一日，她便不得不暂封一半内力以压制顽毒。如此，第三重功法的威力她便无法完全发挥，更莫说再闯锦阳宫了。

季湘眸子转了转，何氏那处行不通她便只能另辟蹊径，她想起了萧芸。

萧芸是西戎王姬，对嬴鸠的了解自要比她们多得多，就算没有解药，或许有压制其毒的法子亦说不准。但若想见萧芸便得出宫一趟，除此之外还需做到万无一失，时刻提防何氏爪牙，不能因此暴露了萧芸与西戎小世子的所在，甚至是威胁到小五……

此计不简单，她需得从长计议。

何况季湘尚不确定萧芸是否真有法子，又是否会毫无条件的相告，太多未知的因素使得季湘暂且按捺住了将此事道与纪清漓的打算。

纪清漓握着见底的酒坛叹了一口将最后一口酒饮尽方道，“湘儿，有一事师姐还需拜托你。”她目光坚定，不容季湘拒绝。

“师姐直言便是。”

“关于我中毒之事还望湘儿守口如瓶。”纪清漓垂眸怔怔地摸着酒坛，“尤其是长公主殿下那处。”她抬眸，“此事，她便是知晓了亦无益。”

不过是徒添烦恼罢了。她既已得知纪桑受制于何氏，那么其间内情亦无甚要紧了，自己又何必再让那人多生愧疚呢？这么多年形同陌路的岁月都过去了，纪清漓一直都明白自己左右不了楚景宁的决定。

楚景宁想做的，纪清漓从来皆只有接受的份。

纪清漓嘴角扯起一抹苦涩的笑，冷风拂过，她面颊上仍旧有些隐隐作痛。她笑叹自己数十年的痴望最终化作了那人决然的一巴掌，同时亦庆幸自己终于能有勇气与机会在那日将从前不该说的话说了出去。她只是还有些不甘心，她还未将心底那最深的秘密宣之于口，可便是说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楚景宁啊，或许正如她自己所说过的那般，此生是不懂情不懂爱，不会爱上任何人的。

纪清漓眸中泪光闪现，她抬眸克制住纷飞错乱的思绪。

季湘抿唇未做回应，她不知二人间的纠葛，亦不知纪清漓对楚景宁那不为人知的情愫。但她知道，就算不是由她之口道出，楚景宁亦终究会知晓她身中顽毒的事实，不过早晚罢了，或许便是下一息——

“是吗？那么此事湘儿恐是无法替你守口如瓶了。”清冷的嗓音随风落下，楚景宁止步立于屋顶，她目光灼灼，静视纪清漓良久方收回视线。

“姑姑。”季湘见来人忙站起将纪清漓拽了起来。她眼神扫向兀自偏转视线别扭的二人，“师姐、姑姑，你们有话好好说嘛。”她将纪清漓往楚景宁身侧推了半步，后者郁闷地睨了季湘一眼，那模样像是在问季湘今晚特来邀她饮酒赏月是不是早有预谋！

季湘嘿嘿一笑，她跨步行远背对二人，但竖起的耳朵到底是未能按下去。

二人僵持几息，终是纪清漓先耐不住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酒坛，“殿下造访，还恕清漓有失远迎。今夜月色甚美，亦算是未辜负殿下这坛好酒。只可惜殿下来的不是时候，好酒已空，时辰亦不早，殿下若无旁的事，那清……”

季湘的眸子眨了眨，唏嘘于纪清漓知晓此酒来历。

纪清漓话未说完便被楚景宁拽住了手，她怔愣片刻失笑，“殿下还有何吩咐？”她依旧背对着她，藏于袖中紧攥的手却忍不住的轻颤。

楚景宁松开手正肃道，“清漓，今日之事是我不对，不论怎么说我皆不该对你出手。”

“殿下没有错。”纪清漓转身直视她，“今日确实是清漓放肆了，清漓失言，殿下赏我一巴掌已是恩赐，若是放到旁人身上便不止是一巴掌这般简单了。”她眉眼含笑，楚景宁却察觉不到她丝毫笑意。

纪清漓俯身请罪，“清漓还得多谢殿下不杀之恩。”

楚景宁秀眉紧蹙，她哪里又看不出纪清漓是刻意这般生分作态的。她凝眸叹了一口气不欲继续此话题转而道，“清漓，离开郢都吧，与纪太医一起，不论是回药王谷还是去旁处，本宫皆可助你。”

又是这般话述，一如楚弘方登位的那几载。那时的楚景宁亦巴不得让她远离这深宫，可她的答案自始至终都未曾改变。

“离开？殿下说得倒是轻巧。”纪清漓嗤笑，她目光幽怨，“没想这么多年过去了，殿下还是不愿放弃让清漓远离这一切的念头啊。殿下还不明白吗？清漓无法亦不能离开的是因为……”

楚景宁尚身陷这“囚笼”，她又如何能心安理得的远离这是非之地？她一直以来所求的不过是在面对何氏时能与楚景宁并肩，不论前路如何凶险，她都不想只做那龟缩于楚景宁身后尚需她庇护的庸辈。

你到底何时方能明白？

纪清漓偏开视线哽声道，“晴菀姐。”她咬牙，“何氏一日未除，晴菀姐的仇一日未报，我又如何能心安理得的离开郢都？这些年来痛心疾首的人不止殿下一人，殿下实不该将我排除在外。”

更不该将所有重担压在自己一人肩上。

季湘的眸颤了颤。

“至于嬴鸠，殿下无需担心，清漓已想到克制的法子。殿下若还念及你我那些年的情分，离宫之事日后便莫要再提。这么多年了，以清漓的能耐，若想离开不过朝夕之间，清漓既不曾生过离宫的念头，殿下便当晓得在此事上是左右不了我的。殿下可放心，何氏那处清漓会小心牵制着，她等尚需老爹与我效力，我二人暂且不会有性命之忧。”

她话落转身，“今日之事，殿下若觉过意不去便全当从未发生过，来日宫中再见，清漓仍旧会如殿下所愿与殿下形同陌路。夜深露重，殿下亦早些回罢。”她看了季湘一眼纵身跃下屋顶。

直到屋下传来碰门之声季湘方走近拽了拽楚景宁的袖口，“姑姑，我们该回了。”

她们出来有些时辰了，尽管有仇翎与夏莹打点，但季湘仍担心再待下去会招惹何氏眼线，若是牵扯纪清漓便不妥了。楚景宁赫然回神，她颔首揽着季湘落地。

细雨绵延，曲台殿院中粉嫩的桃花开了又谢，翠色的笋尖在无人注意的墙角破土而出。好吃好喝的将养了月余，有纪清漓在，季湘背上的伤结了疤，虽仍旧无法轻易动武，但好在而今举臂已不会再感觉扯着皮肉。

接近立夏，气温回暖，裹得太多季湘只觉闷得慌，除去纱布后她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

今日万里无云，自打将喜儿收入曲台殿后这素来冷清萧瑟的院子渐渐有了生机。楚盈在时寻不到归属感，便也怠于摆弄那些个花花草草。彼时春末播下的花种而今已发了芽，长得快的霞草簇拥绽放，星星点点，粉白相交，遥遥看去如清晨云雾，又如傍晚烟霞。

檐下的季湘止步于花圃，正修剪着杂草的喜儿惊然转身拦住季湘，“这已是最后两簇了，三殿下手下留情。”季湘抱臂清咳一声窘迫地收回视线。殿外咋咋呼呼的传来稚嫩的童音，“皇姐皇姐皇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