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预谋 第15章 无声的破冰

首尔的冬日依旧严寒，窗玻璃上凝结着厚厚的、带着冰晶花纹的霜气，需要用力才能擦出一片清晰的视野。宿舍里暖气嗡鸣，努力对抗着室外的低温，却难以完全驱散弥漫在徐明浩与金珉奎之间那股微妙的、冰冷的停滞感。

然而，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自从那晚在窗口看到金珉奎独自站在寒冷路灯下的身影后，徐明浩发现自己无法再像之前那样，纯粹地将金珉奎的所有行为都归因于“算计”和“控制”。那个落寞孤寂的背影，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时不时带来一阵隐痛，也搅动了他刻意维持的平静。

他开始注意到金珉奎的更多细节。

他注意到金珉奎依旧会在他练习后，默默将一瓶拧开盖子的、温度刚好的水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但不再像以前那样直接递到他手里，也不会附带一句“快喝水”的叮嘱。只是放在那里，仿佛只是顺手，留给他选择喝或不喝的权利。

他注意到餐桌上，他喜欢的菜依旧会被摆放在他习惯的位置附近，但不再是金珉奎刻意调整的结果，而是其他成员无意间放置，或者是金珉奎在摆放时，动作极其自然，没有丝毫刻意的痕迹。

他更注意到，金珉奎看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灼热占有欲和势在必得的专注，也不是冷战初期那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委屈，而是变成了一种更深沉的、带着隐忍和克制的关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黯淡。

这些无声的，且退回到安全距离的“好”，就像涓涓细流，一点点渗透着徐明浩心门外那层坚冰。愤怒和受伤的感觉依然存在，但它们不再像开始时那样尖锐和纯粹，开始混杂进一丝困惑、一丝不忍，甚至……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想念。想念那个会对他灿烂大笑，会理直气壮地黏着他，会用各种笨拙又热烈的方式表达喜欢的金珉奎。

这种内心的松动，虽然细微，却逃不过最亲近的人的眼睛。

“他最近……好像没那么抗拒了。”晚上，文俊辉盘腿坐在全圆佑房间的地板上，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对正在打游戏的全圆佑说道。

全圆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操作着，头也没回，“嗯”了一声，表示听到了。

“你看啊，”文俊辉凑近些，压低声音，“今天珉奎把他忘在练习室的外套拿回来，叠好放在他床头，他看到了，虽然没说什么，但也没立刻拿开或者表现出反感。要是搁前几天，他肯定直接扔一边了。”

全圆佑推了推眼镜，屏幕上的游戏角色完成了一个漂亮的绝杀。他松开鼠标，转过身看向文俊辉：“所以？”

“所以，我觉得是时候了！”文俊辉眼睛亮晶晶的，“咱们得帮帮他们，总不能一直这么僵着吧？珉奎那小子最近都快成忧郁王子了，我看着都憋得慌。”

全圆佑挑了挑眉：“怎么帮？直接按头让他们和好？”

“那当然不行！”文俊辉立刻否定，“明浩那性子，逼急了反而更糟。得用巧劲。”

全圆佑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文俊辉嘿嘿一笑，凑到全圆佑耳边，如此这般地低声说了一番。全圆佑听着，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可以试试。”

助攻计划，在两位“旁观者”的默契中，悄然展开。

第二天是团队练习日。练习中途休息时，文俊辉拿着水瓶，状似无意地坐到徐明浩身边，用中文闲聊。

“明浩，你觉不觉得，珉奎最近瘦了点？”文俊辉开口就是王炸。

徐明浩正低头擦汗，闻言动作几不可查地一顿，含糊地“嗯”了一声。

“唉，也是，”文俊辉叹了口气，声音不大，但确保徐明浩能听清，“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听说晚上老在阳台吹冷风，能不瘦吗？” 他刻意夸大了一点事实，但是方向没错。

徐明浩握着毛巾的手指紧了紧，没接话，但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其实吧，”文俊辉继续漫不经心地说，“我后来想了想他那备忘录的事儿。是挺吓人的，换我我也生气。但你说，他要不是喜欢你喜欢到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能费那个劲儿去记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吗？一般人谁干得出来这种事儿？”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徐明浩的侧脸，“方式是真蠢，出发点……可能也没那么的十恶不赦？”

徐明浩依旧沉默，但文俊辉知道，他的话，明浩听进去了。

另一边，全圆佑的助攻则更加隐晦。他在和金珉奎进行双人走位舞蹈部分的合练时，趁着调整动作的间隙，看似随意地提了一句：“昨天看到明浩在看你之前推荐给他的那个舞蹈分析视频，看了很久。”

金珉奎正在帮他纠正一个手部细节，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亮，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低声道：“……可能只是随便看看。”

“也许吧。”全圆佑语气平淡，不再多说，点到即止。

但这句看似无意的话，却在金珉奎死寂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石子。明浩……在看自己推荐的东西？这代表了什么？是单纯的兴趣，还是……一丝缓和的迹象？他不敢深想，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但那份压抑已久的渴望，却因此不受控制地蠢蠢欲动起来。

练习结束后，众人收拾东西准备回宿舍。徐明浩感觉脚踝有些不适，大概是今天练习一个新动作时有点用力过猛。他微微蹙着眉，动作稍慢了些。

一直默默关注着他的金珉奎立刻察觉到了。他的脚步顿住，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上前询问，甚至想蹲下去帮他检查。但他硬生生止住了冲动，只是站在原地，嘴唇抿得发白，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担忧。

就在这时，文俊辉“恰好”走了过来，也注意到了徐明浩的不对劲。

“明浩，脚怎么了？”文俊辉大声问道，吸引了周围几个成员的注意。

“没事，可能有点拉到了。”徐明浩不想小题大做。

“这怎么能没事呢？得处理一下，不然明天更严重。”文俊辉说着，目光却瞟向一旁僵立的金珉奎，然后非常自然地对他说：“珉奎啊，你之前脚踝受伤，不是常备着那种很好用的喷雾吗？带了没？借明浩用一下。”

金珉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从自己的背包侧袋里拿出那罐喷雾，动作甚至有些慌乱。他递过去，却不是直接给徐明浩，而是递给了文俊辉，眼神低垂，不敢看徐明浩。

文俊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接过喷雾，塞到徐明浩手里：“喏，快喷一下。珉奎说这个效果很好。”

徐明浩看着手里的喷雾罐，冰凉的金属触感。他又抬眼看了看站在几步之外，紧张得几乎同手同脚，眼神躲闪却又忍不住用余光偷瞄他反应的金珉奎。那一刻，金珉奎脸上毫不掩饰的，纯粹的担忧和那笨拙的不敢靠近的姿态，像一把小锤，轻轻敲在了徐明浩心口那道冰封的裂缝上。

他没有拒绝，低声道：“谢谢。” 随后，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金珉奎，声音很轻，但清晰地补充了两个字，“……珉奎。”

这一声带着名字的道谢，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了金珉奎。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徐明浩，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狂喜，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是那黯淡了许久的眼眸，像被重新点燃的炭火，迸发出灼热的光亮。

虽然徐明浩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低头喷药，但那个短暂的、带着明确指向的回应，已经足够在金珉奎黑暗的世界里撕开一道口子，透进久违的光明。

文俊辉和全圆佑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助攻，初见成效。

回宿舍的车上，气氛似乎没有那么凝滞了。徐明浩靠着车窗，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被寒冬笼罩的街景，感受着脚踝处喷雾带来的清凉镇痛感，心里乱糟糟的。他依然没有完全原谅金珉奎，那份被侵犯**的芥蒂仍在。但他无法否认，看到金珉奎因为他一声简单的道谢而瞬间亮起来的眼睛时，他心里某个角落，也跟着软了一下。

晚餐时，金珉奎依旧沉默，但那份沉默不再是最初那种带着压抑和痛苦的死寂，而是掺杂进了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和努力克制的激动。他甚至尝试着，用公筷给坐在斜对面的徐明浩夹了一筷子他喜欢的炒年糕，动作快得像做贼，夹完就立刻低下头，耳根却悄悄红了。

徐明浩看着碗里多出来的年糕，沉默了几秒，然后，在全桌人或明或暗的注视下，他拿起筷子，默默地将那筷子菜吃掉了。

没有道谢，没有对视，但这无声的接受，对于金珉奎而言，不啻于一场盛大的赦免。他猛地扒了一大口饭，将几乎要溢出嘴角的傻笑和眼眶里涌上的酸涩热意，一起狠狠地咽了回去。

文俊辉在桌子底下踢了全圆佑一脚，得意地挑了挑眉。全圆佑面无表情地给他夹了一块肉，算是奖励。

冬天的夜晚依旧漫长寒冷，但宿舍里，那层厚重的、隔绝了温暖的无形之墙，似乎终于被凿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冰层之下，暖流开始悄然涌动。破冰之旅，虽然缓慢而艰难，但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