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头柳 第3章 渡头柳

接近中午，段锦书一激灵爬起来后赶紧看时间，生怕自己错过约定时间了。

她现在已经熟练到连她的翻盖诺基亚7200都能在意识不清醒的状态下关掉闹铃继续睡了。

段锦书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梦游专业户，无意识进行翻盖和按一个小按键这种动作，感觉不像是正常睡眠群体能做出来的。

段锦书洗漱完随便给自己弄了点吃的，一下就一点了。

幸好昨天约的是下午。

而这边的宋离清倒是起得很早的样子，当然是被迫的。大清早被赵纤拽起来说了一些新的工作事宜，说完后想睡回笼觉，好一会儿又没睡着。

干脆闭目凝神。

凝了十五分钟就意识清醒了。

像她这种工作的人，一天的睡眠时间区间在一到二十四都很正常，她已经好久没有规律睡过了，这一月忙完应该能有一周假，可以好好歇一歇。

下午段锦书卡着点敲门的，当时宋离清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脑，处理一些赵纤交给她的事情。一看时间刚好两点。

心里暗道:卡点王。

两人坐在沙发上讨论着这次作词的关键。

“主题就是偏向离别的，但没有局限于哪一方面的离别，所以自由发挥就好了。然后风格就是抒情和流行结合，更偏抒情。”

“你歌名还没起？”

“想等着写完再起的，然后，根据我作的旋律，歌词框架大概就是这样子的，你看看。”

宋离清把自己的词本递给段锦书。把第一段的旋律配着写好的歌词哼了哼。

段锦书一手撑着额角，皱了皱眉，好像在沉思。

宋离清心想:不会吧，你别告诉我你也写不出来。

突然，段锦书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声音都有点激动:

“有灵感了！上笔来！”

拿起笔就行云流水地写了一小段。

宋离清惊叹于段锦书的飞速。

“你看，我大概是这样想的，既然主题是分别，那我们就用传统意象，柳，既有分别之意，又有美好祝愿的意思，虽然说在文章故事里经常被用，可能没什么新意，但是要放到抒情流行歌里去，那也算是独树一帜了，乍一看好像有点古典韵味，但实际上唱出了现代风味。”

段锦书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宋离清听的很认真，段锦书看她好像也要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坐端身子准备倾耳听。

“你刚说那段话，要是从我高中语文老师嘴里吐出来，我都睡着八百次了。”

宋离清表情严肃的说着。

段锦书一愣，然后就捂着肚子在沙发上大笑，

“我还以为你要发表什么严肃见解呢哈哈哈哈哈。”

“这不也挺严肃的。”

“哈哈哈哈哈确实哈哈哈”

段锦书还是笑个不停，宋离清没搞明白自己说的话哪里搞笑了，这人笑点比马里亚纳海沟还低。

“我在夸你呢，我要是有你这样的语文老师的话，我肯定认真听你讲话，提高我学费的性价比。”

段锦书终于笑停了，“你这夸人的方式也太别致了，本来以为你都要跑题了，结果你自己给圆回来了，不过，谢谢夸奖，要是有你这么个有意思的学生，我上课也来劲儿呢。”

段锦书不由得想像了一下宋离清成为自己学生的样子，平常听十分钟课就得转头看会儿窗外小鸟的散漫学生，一上自己的课就聚精会神，目不转睛，这不就是证明段老师魅力的最好证据么。

想着想着段锦书鼻子嘴角都快翘上天了。

“好了，继续讨论歌词吧”，宋离清试图把段锦书从师生幻想中拉回来。

“好好好”，段锦书脸上的笑意还没消散，清了清嗓，把自己的嘴角收回来，道:

“标题的话就定渡头柳怎么样，跟咱们刚讨论的主要意象和主题相匹配，然后词的话我现在文思泉涌，给我一会儿，等会儿给你看成果。”

段锦书趴在客厅桌子上写着词，看起来平常会比较闹腾的人突然安静下来了，宋离清觉得很新鲜。

本来在电脑上正敲着字呢，抬头一看段锦书，便不由自主地想观察一会儿。

段锦书的头发看着不怎么黑，是天生的么？还是染了头。睫毛眉毛颜色也是黑棕色的，那大概是天生的吧。

段锦书有一颗小小的唇珠，微微低着头的时候也能看到，圆圆的。

宋离清想到了最近新开的珍珠奶茶里面的珍珠，也是圆圆的，软软糯糯的。

段锦书好像察觉到了对方在盯着自己，抬眼一看，便和宋离清四目相对。

“嗯？怎么了？”

段锦书以为对方有要事想说。

“你喝过珍珠奶茶吗？”

珍珠奶茶？好像最近开了几家店，学生们都好奇，好多人扎堆去买，但段锦书还没尝过，人太多了，她懒得挤。不对，她应该质疑怎么突然就跳到珍珠奶茶上了。

段锦书回答没有，然后宋离清便说晚上要请她去喝。

珍珠奶茶应该不算茶吧？这个不会晚上睡不着吧。段锦书有点担心，毕竟昨天就没睡着。

说罢又继续低头写了，能有半个多小时，段锦书已经写完了整套词，还跟宋离清讨论了一下细节。

“所以就是用渡头柳表现场景分别，然后传达惜别祝愿之情，再到时间流转，一切不再似从前，分别的人害怕旧物不见了就没有办法相遇重逢了，但其实还是有不会消磨的印记和方法能让他们相认，分别不会是永别。”

“对，你理解的没问题。”段锦书竖了个大拇指，又道:

“虽然是分别，但整首歌都在期待重逢。”

两人把完整版输到文件里保存好，命名:《渡头柳》

回忆里渡头坍塌

成流沙

黄昏相思柳落下

漾水花

一切不再

风浪淹没归路

万一她再也找不到家

我折思念给她

春去秋来

世间美好祝愿

我都寄给她

树已无根

风都找不到它

下一次月落能不能等一等她

化作尘埃淤泥

重生后变化太大

相逢岂无法到达

……

两人弄完又靠在沙发上歇了会儿，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一醒来发现天都蒙蒙黑了。

宋离清先醒的，摇了摇身旁的人，“起床。”

段锦书这才缓缓睁眼，看了看四周环境，转头又看到宋离清，心道:

嗯？宋离清怎么在我旁边，我还在做梦么。

“走，喝奶茶。”

一听奶茶这才想起来这不是自己家，下午帮着宋离清写歌词来着，然后歇了会儿就睡着了。

居然一听奶茶头脑瞬间清醒了不少。

段锦书又有些担忧:这奶茶听一下都清醒，晚上不会真睡不着吧？

宋离清从衣柜里翻出来跟她平时风格完全不同的一套宽大黑色运动服，戴了棒球帽和口罩，从房间里走出来。

段锦书看到她这身行头都懵了，平常的清冷婉约小姐姐，摇身一变成酷姐，还有这身运动服和她那天穿的红色运动服不是同款么。

宋离清好像也发现了她眼中的惊异，解释道:

“风格差异大不容易被认出来。”

也是，也是。

“我这套黑的比你那套红的好看。”

小宋飞刀精准降落到段锦书左胸口。

“哈哈哈哈这你都要损我一下，你这回怼功能可千万别对其他粉丝使。”

“那肯定。”

段锦书感觉自己被针对了。

两人走到奶茶店门口，发现这会儿都没啥人，段锦书道:“我之前每次想买的时候这全是人，挤都挤不进去的那种。”

“你专挑下班下学时间去，不挤你挤谁。”

段锦书又被小刀，但深觉有理。

段锦书负责去挑，宋离清付钱。

“要那个蓝色草莓粉的，和芒果粉的，两杯，都加椰果，多糖。”

宋离清日常说话声音更淡更低些，跟唱歌时完全不同。

没有人被发现。

两人拿着奶茶一边喝一边在路上转悠。

这片从小住到大的城市，过了二十年，已经没有一点以前的样子了。

以前的筒子楼，矮平房，商铺都变了样子，市里建了一栋又一栋新楼，壳子一遍一遍翻修。

但要是仔细走走还是能发现一些还没有被拆掉的城中村，越往外走走甚至还能看到一些批着旧皮的筒子楼，还没拆掉的自建房和老工厂。

两人就在市中心走走，没走多远，便打算折返回家。

中途路过一家福利院，名字起的很好，叫春芽福利院，看着挺新，但牌子上写着建于1990年，差不多是最早的那一批了，估计是刚翻修了没多久。

段锦书看着福利院感叹道:“看着都这么新了。”

“确实，明明年纪都挺大了。”

两人一齐往回走，走到小区宋离清才卸下口罩，“真是闷死了，当艺人真麻烦。”

“哈哈哈哈那这可没办法。”段锦书被这个不羁的艺人逗笑了。

突然，面前闪出一个男人，挡住了她俩去路，段锦书定睛一看，发现是那晚骚扰宋离清的男人，连忙挡在宋离清前面。

诶？不对，宋离清帽子还没摘呢，小区光也暗的很，这都能发现是宋离清？果真是狂热粉。

那男的往前一步，段锦书怕他扑到身后对宋离清不轨，就抓着这男人的衣领，把这人锁在了她前方半臂的距离。

段锦书算比较高的了，净身高170，穿了鞋比这男的还要高一些。

这男的看着不像锻炼过的人，身材瘦巴巴的，但皮肤保养的不错，身上穿的都是名牌，应该是个有钱人。

段锦书依旧像提溜鸡崽儿一样提着男人。

这男的一点都不害怕，反倒对着她的脸端详了起来。

然后突然兴奋道:“小姐！我就知道是你，你那天踹了我一脚是吧，我记得你的脸！”

“小姐，你好漂亮，嫁给我吧，你那天踹了我一脚后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了，我家很有钱的，你嫁给我不吃亏。”

段锦书有点犯恶心，想把这人直接甩出去。

没想到身后的宋离清开口了：

“自己什么玩意儿撒泡尿看看吧，你家那么有钱本人建议给你先治治脑子，遇上个人就求婚，你当全世界都是你的后宫预备军啊，脑子是照着月球捏的吧。”

声音毫无起伏，但句句杀伤力满满。

虽然段锦书已经领略过了宋离清嘴毒，但没想到还能升级。

那男的有些懵，有钱人家的孩子大多是念过书有文化的，也明白对方是在骂自己，但他一句反击的话都憋不出来，气的脸都红了。

段锦书顺便火上浇油，“上次踹你只使了五分之一的力，下次再看到你出现在我们面前，肋骨给你踹断，再告你个性骚扰，顺便试试新法条的威力，还有，你有钱，我们看着很穷吗？需要你那几张破钱？滚！”

段锦书一手把这人甩出去了，这人好像真的有点怂，连滚带爬地跑了。

两人看着那人落荒而逃的背影都禁不住笑出了声。

回到家后，宋离清突然想起来还没有段锦书的联系方式，便敲门去要了，段锦书刚好在客厅，开门很及时。

“你电话号还有其它联系方式都给我。”宋离清向来开门见山。

宋离清掏出了自己的索尼爱立信K750c，还是红色的。

段锦书心里暗暗道:这跟我那身红色运动服一样丑。

“这手机跟你那身红色运动服一样丑。”

宋离清出了声，段锦书严重怀疑这人是不是有读心术，道:“你这人真是，丑你还买。”

“像素好，宣传说有200万呢”，宋离清又看了看段锦书的诺基亚7200，“你那个是好看点，但我像素大约有你七倍。”

段锦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她这股认真劲儿又给逗笑了，明明自己才是被怼的那一个，要是换成许落，她得怼到许落气着说出“以后再也不带你玩了，带你我就是你孙子。”

但许落还是一有好玩的就叫她，这样算起来辈分，许落现在应该算自己重重重重重重重孙了。自己居然都算是祖宗辈的奶奶了。

“好好好，你的盛世美颜值得多多记录，我给你拍几张。进我家吧。我布置了一面艺术墙，很适合拍照。”

刚两人站段锦书门口聊的甚欢。

宋离清还是第一次进段锦书家，家里装饰跟段锦书身上不修边幅的打扮毫不匹配，整个家里充斥着艺术的气息。

“我妈妈是搞艺术创作的，她很喜欢捣鼓这些。”

她随手拎起一个陶艺花瓶，跟传统那种正经花瓶完全不一样，这花瓶有个小把，整体身子往一边弯，看起来跟手叉腰似的。

她家里这些奇奇怪怪的装饰还有很多。

她妈妈和她一样，是个潮人。

两人来到了其中一间房子，像是个书房，书架桌椅都有，桌上还乱七八遭地摆着几摞书，和几个小花瓶。

这个空间很大，另一半就摆着另外的东西了，也就是段锦书说的艺术墙。

墙上挂着几块画着抽象画的麻布，还有毛边，地上摆着两三个大小不一的大陶艺花瓶，上面写着些英文字母，花瓶上依旧做了小把手，又或者说是手，毕竟有五根指头还一副跟人打招呼的姿态。

靠墙角放了一个不同寻常的木艺矮柜，弧形的面，宋离清第一次见到这种设计。

然后中间有一个看起来像被压塌圆面包的小沙发，直接接触地面的。

还有一些水晶串珠和千纸鹤从天花板上耷拉下来。

很艺术。

虽然宋离清不太懂，但她能感觉到很艺术。

段锦书让宋离清坐在面包沙发上摆各种姿势，然后用她的高像素手机拍照。

手机像素确实很好，拍起来也很有氛围感，尤其是在这块地方拍，尤其的有艺术感。

屏幕里的宋离清没化妆，头发就随意的扎着，穿着她常穿的那件白色丝绸抹胸睡衣，横躺在沙发上的时候领口有些不整，衣服有点下滑。段锦书眼睛慢慢移到屏幕外观看实物，能看到锁骨下一寸多的地方有一颗小痣，还有锁骨上的红色蝴蝶很性感。

段锦书不禁咽了咽口水。

宋离清也很放松，不同于公司让拍照时她那种故作姿态假意迎合。

她原本的气质就这样原模原样的展现了出来。

拍了能有一个多小时。

虽然只是手机拍的，但摄影师好像很有天赋，拍的很好看。

“照片传给我一份哈”，段锦书道。

“嗯？你要我照片干嘛？”

“怎么，摄影师还不能要自己作品了，再说了，我也是原上草，我存一份不行么？”

“好，那我蓝牙传你。”宋离清又迅速答应了。

段锦书突然想起自己的低功能手机，无奈道：“我手机去年买的，虽然漂亮，但没有蓝牙功能，你数据线传我电脑吧。”

“行。”

两人把照片传好后就各自回家入睡了，躺床上就一点了，段锦书健康的学生作息遇到了宋离清后就没健康过了。

本来想着今天还挺忙的，应该沾床就能睡着，但没想到越躺越清醒。

段锦书反思着到底是为什么，突然想起来那杯奶茶。

段锦书心道:以后睡前再也不喝茶了，下次她请我喝茶我一定拒绝！

隔壁宋离清沾床就睡，这人早已经对茶和咖啡免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