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破苍穹之气撼山河 第17章 什么叫“你们的药池”

月色如水银般悄然漫过山脊，将最后一丝昏黄的残阳彻底吞噬。

微风拂过层叠的林梢，枝叶摩挲的沙沙声里，夹杂着夜枭断续的“咕咕”鸣叫，衬得后山坡愈发寂静。

唯有坡顶那座孤零零的土屋，窗户纸上透出一豆摇曳的昏黄烛光，倔强地抵抗着深沉的夜色。

土屋陋室之内，苏婷盘膝静坐于硬板床上，双手捏着奇异的修炼印诀。

点点细微而晶莹的流光，如同受牵引的萤火虫，正从她周身毛孔丝丝缕缕地溢出，旋即又如百川归海，缓缓向她胸腹丹田的位置汇聚、收拢。

“呼——”

沉寂被一声悠长的吐息打破。

苏婷娇躯微不可察地一颤，双眸骤睁！

一抹精光如寒夜星子，自她那灿若琉璃的棕黄色眸子深处倏然掠过，又瞬间隐去，归于深邃。

随着那口浊气缓缓吐出，体内那股如钝刀子割肉、纠缠了她整个黄昏的剧烈阵痛终于烟消云散。

苏婷紧蹙的秀眉这才彻底舒展，一股脱力般的、带着些许尘埃落定的倦怠感随之涌上心头，让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微弱的弧度。

“看来老师的力量，终究不是那么好借用的…”

苏婷撑着床沿微微直起腰身，活动了一下依旧残留着酸麻感的手腕，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慨，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

“就差那一点！今日若非这力量的反噬扰了经脉，定能取了苏耀龙那老狗的项上人头！可惜，真是可惜！”

她攥紧了拳，指节微微泛白，显然对未能手刃仇敌耿耿于怀。

“嘿！小丫头片子，今日那一记光刃，威势还不够惊人吗？若是你想学……”

空气中光影一阵毫无征兆的扭曲，刃尊者那有些虚幻的苍老身影突兀地浮现出来，悬浮在床边。

他满脸的褶子都挤成了得意的沟壑，对着苏婷挤眉弄眼，似乎在竭力推销自己的“杰作”。

“帅是够帅…”苏婷瞥了一眼那张在光影下愈发显得虚幻的老脸，语气有些恹恹的。

她用指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双肩泄气似地垮下来，“…可那终归不是源自于我的力量。经脉更是刺痛难当…就像脚踩在云端，再风光，也踏不到实地。”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伴随着成人礼临近的阴影，再次如无形的大手攫住了她的心脏。

刚刚缓和的面容瞬间再次罩上一层阴霾。苏婷的眉头又深深皱起，不是因为伤痛，而是另一种沉重——

连续两天奔波于坊市，耗尽了心力，却连炼制聚元膏最低级的那几味辅药都未能购得。

“小丫头，着什么急?”

刃尊者懒散的声音在识海响起，“聚元膏是为了斗之气旋，但现在你还差一截呢。这里不还有药池吗，先把你顶上斗之气九段再说吧。”

苏婷猛地抬眼，望向窗外幽深的后山轮廓。

对，药池！那被青绿药液淬炼、浸泡了她整整四个月骨血的涅槃之地！

即便池中狂暴的能量中每次只有一小部分被她吸收，大部分被浪费了，稀释不少，但那份经残余药性，依旧是目前将她的修炼强行向前推进的最重要基石！

虽说才突破斗之气八段几日，但那般训练下，苏婷的根基却是异于常人般的稳固，瓶颈的滞涩感正隐隐松动，如同一道横亘在体内的无形堤坝，亟待一次强有力的冲刷。

原本疲惫的身躯因这提议而注入一股力量，眸中的犹豫瞬间焚尽，化作利剑般的决绝，直奔后山！

然而……

站在洞口，苏婷的脚步生生钉在原地。

一丝人声混杂着池水的搅动声，极其刺耳地钻入耳膜。

她悄然潜近，洞内景象让她的瞳孔骤然缩紧——属于她的炼狱之地，此刻成了苏家小辈的泡澡堂！

池中一片“热闹”。

七、八个人影在水中嬉笑扑腾。领头的是苏耀龙的二儿子苏康，正拍打着水面指挥，旁边几个支系的少年也泡得惬意，更让她心头火起的是，岸上还站着苏雅和另外几个女孩，脸颊微红，似乎正准备宽衣解带下水。

“嘿！康哥英明！”池里一个少年大笑，“谁能想到后山还有这么好的灵泉？泡这一会儿，斗之气都活泼了不少！”

“肯定是哪个前辈长老偷偷藏下的宝藏，”苏雅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尖刻得意，“被我们苏家天骄康少发现了，合该是咱们的机缘！”

机缘？苏婷胸口那股被压制许久的戾气猛地窜起。

这是她用无数次骨断筋折换来的涅槃之地，是他们口中“邪修亡魂”的炼狱！如今这群人竟如跳梁小丑般肆意窃取她的“遗泽”？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她一步踏入洞口阴影交错的明暗分界处。

“你们……”

冰冷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骤然劈开的闪电，瞬间掐断了所有嘈杂。

洞内骤然死寂。

嬉笑僵在所有人脸上。

空气仿佛冻结了。

苏康猛地回头，脸上的惬意变为惊愕，如同见了鬼。

岸边的苏雅反应最快，原本带着一丝傲气的面庞霎时间褪尽血色，眼中控制不住地发出惊恐，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是不小心撞在了洞壁上。

“哐”的一声闷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那是本能畏惧，在斗技堂那次比试她还历历在目。

“苏…苏婷？”一个泡在池里的少年声音发抖，“你…你怎么来了？”

苏婷的目光缓缓扫过池中每一张惊慌失措的脸，最后落在苏康身上，如同寒冰铸成的锋刃。

“这是我的地方。”

她的声音冷得像在掉冰渣，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人心上，寒意透骨。

“滚出去。”

“你的地方？”

苏康强行压住心底瞬间涌上的忌惮，梗着脖子，试图抢回话语权和气势——他可是族长苏耀龙的儿子！

但色厉内荏的模样连岸上的苏雅都瞧得清楚。

“苏婷，别以为在斗技堂仗着不知道哪里来的邪术威风一次，就真当自己是个角儿了！这可是苏家后山！这宝池…无主之物，见者有份！”

岸边的苏雅张了张嘴想帮腔，可看到苏婷扫来的那平静无波却深藏着锋芒的眼神，喉咙里的话硬生生被那无形寒意冻住，只敢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就在这时，苏婷脑中忽然传来刃尊者极力憋笑、声音抖得像筛糠的密语：

“噗…小兔崽子！还敢跟我的好徒儿抢澡堂子？丫头，别跟他们废话，帮我拖会儿时间！让这帮子小东西…好好尝尝‘温泉煮青蛙’的**滋味！”

苏婷眼皮微微一跳，刃尊者这“不正经”的法子简直损到家了…却也狠到家了！

她面无表情，但眼底深处已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古怪微光。

她朝着池边缓缓踱了一步，语气冰冷依旧：“我只说最后一次，滚出去！”

“我就不！”

苏康觉得自己的权威被严重挑衅，怒从心起，猛地一拍水面，激起老高。

“有种你…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洞中的死寂！

并非来自苏康一人。

是整个药池！

就在苏康拍水的瞬间，池底仿佛有沉睡的远古凶兽骤然苏醒！

那原本温顺平和、只是蕴含微弱能量的池水，此刻骤然狂暴！清澈的液体瞬间化作墨绿翻滚的沸油！每一颗水珠都像是被无形的恶火点燃，沸腾、炸裂！

仿佛有千百把看不见的锐利锉刀在疯狂刮磨！

嗤啦——嗤啦——

令人牙酸的、皮肉被腐蚀的声音密集响起，如同雨点砸落在烧红的铁板上。

“嗷！我的皮！！”

一个少年惨叫着疯狂拍打自己的胳膊，上面大片皮肤像是被强酸泼过，瞬间红肿起泡，绽开，血肉模糊！

“啊啊啊！救命！烫死我了！”

另一个少年试图跳出来，手脚并用扒住池壁，可药力疯狂顺着每一个毛孔钻入，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扎进骨髓！

剧痛让他浑身筛糠般狂抖，脱力摔回那不断翻滚的“熔岩”里，溅起一片灼人的墨绿汁液。

岸边那几个正待下水的女孩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抱作一团向后跌倒，苏雅更是连滚带爬地摔出去老远，衣裙被溅上的几滴墨绿色药汁烫得瞬间焦黑冒烟！

惨嚎声如同爆发的火山，瞬间充斥整个山洞。

苏康离得最近，首当其冲。他只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要将神魂都碾碎的剧痛从皮肤一直撕扯到每一寸筋骨，身体不受控制地在沸池中疯狂翻滚抽搐，眼泪鼻涕混着痛苦的唾沫流了满脸，哪里还有半分族长少爷的体面？

此刻的他，像一只被活活丢进滚油里的癞蛤蟆，除了嚎叫挣扎，什么也做不了。

苏婷静静立在池边半步之外，如同风暴的中心点，竟是片叶不沾身。

沸腾扭曲的空气模糊了她的身影，无人看到她此刻微微上翘的嘴角。

“噗哈哈哈……跑！”刃尊者畅快到几乎破音的爆笑在她脑子里炸开。

苏婷猛地转身，身形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在洞内一片人间地狱般的哀嚎与弥漫的血腥怪味中，她以远超来时的速度，无声无息地朝洞外掠去。

跑！

风扑打在脸上，带着初春草木的微腥，却盖不住她脑海里刃尊者那老顽童般放肆的狂笑，还有身后洞里那一声高过一声的非人惨叫。

一丝再也无法压抑的、顽劣得如同刚恶作剧成功的孩子般的笑意，终于冲破她冰冷外壳的束缚，无声地攀上了她微微勾起的嘴角。

山洞内，熔炉炼狱。

而洞外林木掩映的小道上，一大一小两道无形的身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少女压抑不住的笑声，随风消散在树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