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海鸥:我们的春天未曾到来 第45章 蓝色星星的护身符

初一分班的名单贴在公告栏上，李柏川眯着眼找自己的名字，突然被人从背后猛地一拍——

"川子！咱们一个班！"王磊的嗓门大得周围人都转头看过来，他毫不在意，拽着李柏川的胳膊往名单上指，"你看！初一（3）班，王磊，李柏川，挨着的！"

李柏川盯着那两个并排的名字，心里突然踏实了一点。他下意识摸向书包侧袋——那里塞着小榆儿昨天分别时塞给他的"护身符"，一块贴着蓝色星星贴纸的鹅卵石。

初中的铃声比小学的更刺耳，像一根细长的针，猛地扎进耳膜里。李柏川站在初一（3）班的门口，攥着书包带，指尖碰到一个硬物——是小榆儿上周塞给他的幸运币，从她收集的"河滩宝藏"里精挑细选出来的，上面还粘着一点褪色的蓝漆。

"喂，发什么呆呢！"王磊从后面推了他一把。两人被分到同一排，中间只隔着过道。王磊的课桌抽屉里露出半截蓝色折叠尺，尺身上铅笔画的波浪线依稀可见——那是他们测量"冒险号"时留下的标记。

初中和小学完全不同——课程变多了，老师讲课的速度快得吓人，而且再也没有人会像小学班主任那样，一遍遍问"听懂了吗？"。

数学课上，老师写满一黑板公式，粉笔灰簌簌落下，像一场微型雪崩。"这是最基础的，"他"唰"地擦掉整片板书，动作干脆得像撕掉一张日历，"没跟上的自己课后补。"

李柏川的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墨水晕开一个小圆点。他其实跟上了，思路清晰得像用直尺画出的线。但余光里，王磊正疯狂挠头，草稿纸上画满了无意义的圈圈，像一群被困住的蚂蚁。

下课铃一响，王磊就"咚"地把脑门砸在课桌上："完了，我一个字都没听懂……"他的铅笔滚到地上，笔尖摔断了，就像他此刻崩溃的学习热情。

李柏川默默把自己的笔记本推过去。纸页上字迹工整，重点部分还用红笔标了星号——这是他昨晚预习时就预留好的空白处，专门用来补充课堂要点。

王磊猛地直起身，眼睛亮得像通了电的灯泡："救命恩人！"他一把抱住李柏川的胳膊，袖口沾着的粉笔灰蹭到了对方校服上。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松开手，从裤兜里掏出一块融化变形的巧克力："给！上周我爸从省城带的，特意留的！"

李柏川隐约听到小学的放学铃声，比初中的铃声柔和许多。李柏川突然想起小榆儿说过的话："初中的题再难，能有咱们修'冒险号'时解的绳结难？"他撕开巧克力包装纸，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王磊已经埋头抄起了笔记，左手还死死攥着那把蓝色折叠尺——尺子边缘的铅笔标记是他们暑假测量船身时留下的。

走廊里传来女生们跳皮筋的声音，橡皮筋"啪"地弹在水泥地上，像为他们按下了继续前进的开关。

初中在镇子西头的新校区，和小学隔着两条马路和一个街心公园。早上他们在路口分开时，小榆儿把红领巾系得歪歪扭扭，踮着脚把鹅卵石塞进他手里："放学我走到公园喷泉那儿等你们！"她的书包上，小黄鸭挂件在晨光中一晃一晃。

课间操时，王磊神秘兮兮地把他拉到走廊尽头的窗边。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远处小学的钟楼。"瞧见没？"王磊从裤兜里掏出那把缠着蓝胶带的螺丝刀，阳光在金属面上折射出一道细小的光斑，"我算过了，每天这时候阳光正好能照到他们四年级的走廊！"

下午最后一节课，李柏川总忍不住看表。下课铃一响，他就和王磊飞奔出校门。穿过街心公园时，远远就看见喷泉边坐着个穿校服的小身影。小榆儿正晃着双腿，用芦苇杆在地上画河道图，红色书包上的小黄鸭随着动作一摇一摆。

"你们初中放学好晚！"她跳起来抱怨，却迫不及待从书包里掏出个塑料袋，"看！科学课做的指南针，我偷偷加了蓝漆！"简易的纸盘指南针上，指针末端涂着一抹熟悉的蓝色——是从"冒险号"上刮下来的漆。

"初中怎么样？"她问，眼睛亮晶晶的。

"作业多死了。"王磊抱怨，"而且我们班有个家伙特别讨厌，老学老师说话……"

李柏川默默听着，突然发现小榆儿的书包上挂了一个新的小挂件——一只毛绒绒的黄色小鸡。

"新买的？"他指了指。

小榆儿得意地晃晃脑袋，马尾辫上的蓝色发绳跟着轻轻摆动："抽奖中的！可惜只有一个，不然就给你们了。"她把指南针举高，让阳光穿过透明的塑料外壳，指针上的蓝漆在光线下泛着微光，像是从"冒险号"船身上裁下的一小片天空。

回家的路上，小榆儿走在两个男生中间，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指南针，像是捧着一颗会发光的星星。经过街角小店时，她突然停下脚步，塑料凉鞋在柏油路上蹭出"吱"的一声。"我们班主任说..."她的声音突然变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指南针边缘，"说我成绩很好，想让我去参加跳级考试......"

橱窗里的电视机正重播着动画片，熟悉的进化曲突然响起，三个人的脚步不约而同地慢了下来。太一和他的伙伴们正在动画世界里奔跑，背景音乐激昂澎湃。小榆儿的话悬在半空，像一只未落地的羽毛球。

王磊突然吹了声口哨，尖锐的声音惊飞了梧桐树上的麻雀。李柏川摸了摸口袋里光滑的鹅卵石，石面上蓝色星星贴纸的边角已经有些卷边。夕阳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在柏油路上紧紧连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她转身时，红色书包上的小黄鸭挂件晃了一下，像是挥手告别。李柏川站在原地，看着她小小的背影渐渐变小，最后消失在拐角处的槐树后面。直到王磊拽他的书包带："发什么呆呢？晚自习要迟到了！"他才回过神来，发现手心全是汗，把那块鹅卵石都捂热了。

周六下午，老棉纺厂的废弃厂房里，阳光透过破碎的玻璃天窗洒下来，在水泥地上画出斑驳的光斑。三个人坐在用砖头垒成的"王座"上，分享一包王磊从小卖部"批发"来的辣条。辣条油乎乎的包装袋在三人之间传递，每人都小心地只拿一小根，想让这份快乐持续得更久些。

"我们班女生最近迷上了折星星，"王磊嘴里塞得鼓鼓的，辣油沾在嘴角，"说折满一千个能许愿，你说是不是骗人的？"他用手肘捅了捅李柏川，校服袖口还沾着昨天数学课的粉笔灰。

小榆儿盘腿坐在最高的那摞砖头上，塑料凉鞋的扣带松了一边。她认真思考的样子让两个男生想起她蹲在河边研究"冒险号"船身时的表情："可能吧，但折星星本身挺好玩的。"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彩纸星星，"张丽教我的，说要这样捏出五个角..."

李柏川没说话，只是把辣条袋里最后一条递给她。小榆儿接过来时，他注意到她指甲缝里还有蓝色的颜料——是上周涂指南针时留下的。阳光透过屋顶的破洞移动着，现在正好照在她的发绳上，那截褪色的蓝尼龙绳看起来又像新的一样鲜艳。

王磊突然仰头喝光最后一口汽水，玻璃瓶底在砖头上磕出清脆的响声："其实初中也没那么糟。"他的目光追着一只在光束中飞舞的灰尘，那把蓝色折叠尺从裤袋里露出一截。

"嗯，"李柏川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摸着膝盖上书包的背带，"至少我们还在一个班。"书包侧袋里露出半张纸，是他昨晚熬夜帮王磊整理的数学笔记。

小榆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噗嗤"笑出声来："你们俩怎么突然这么肉麻？"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王磊作势要揉她的头发，她尖叫着躲到李柏川背后，三个人闹成一团。笑声在空荡荡的厂房里回荡，惊起了梁上的一群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