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苗昭仪所出的六皇子选妃的日子。”崔竹音掀开嫁妆箱底层的鲛绡,取出一套点翠嵌东珠金丝鸾鸟头面,亲手簪上沈清璃的云髻。
鸾鸟羽翼以金丝绞成,每片翠羽镶米粒东珠,振翅欲飞的光华流转在少女冷玉般的面容上。
这是她们母女难得温馨时日。
“母亲……”沈清璃指尖拂过冰凉的珠翠。这是崔竹音封诰命时御赐之物,压箱十余年从未示人。
崔竹音按住她欲退避的手,声音沉如古井:“既归侯府,便该有嫡女的体面。”铜镜映出她眼底深潭——
那潭底,蛰伏着二十年的血海惊雷。
六皇子选妃宴,韶乐九重。沈清婉身着金线孔雀纹宫装,鬓边斜插八宝步摇,献舞时旋身刻意逼近末席——
“叮!”
那支赤金点翠红宝梅花簪从她袖中摔落,簪尾夹竹桃刻痕在御前金砖上刮出裂帛之音!
“二姑娘的首饰也太张扬了一点?”苗昭仪蹙眉。
沈清婉慌忙俯身去拾,真紫色广袖勾住蟠龙柱浮雕——
“嘶啦——!”
正红云锦抹胸与真紫杭绸里衣崩裂!金线牡丹在宫灯下劈开僭越血光!
“正红织金…真紫!”司礼监大珰拂尘直指,“庶女贱躯,安敢僭越中宫服色?!”
“来人,把她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昭仪娘娘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凄厉哀嚎中,沈清婉被禁军倒拽着拖出重华殿,真紫色宫装在地上刮出蜿蜒血痕。板子砸肉的闷响混着骨裂声从殿外传来,每一声都像抽在靖国公夫人脸上——这位力荐沈清婉献舞的主家,此刻死死攥住案角才勉强端坐。
宴会草草散去,朱紫贵胄的轿辇避瘟般绕开偏门刑凳。沈清璃踩着血泊走向府邸马车时,瞥见草席上那具血肉模糊的躯体:孔雀纹宫装已成破布,裸露的腰臀间隐约暴出正红亵裤残边,像被碾碎的杜鹃花瓣粘在污泥里。
“婉姑娘这身子……”车辕旁两个婆子压低嗓音,“五十板子打烂了盆骨,往后莫说生育,如厕都成难题!”
“当众露出那种腌臜东西,盛京狗屠户都不会要这破鞋!”
车帘垂落的刹那,沈清璃看见母亲崔竹音立在阶上。靖国公夫人正对她厉声呵斥:“王姨娘教的好女儿!明日便送她去水月庵剃头!”
崔竹音却望向宫门蟠龙柱——那道被沈清婉广袖勾出细痕的浮雕,在暮色里像道新鲜伤疤。
好的,我们会严格回归第一章的文笔基调与叙事节奏,着重氛围营造、细节刻画与人物心理,淡化过度戏剧化的情节,让王姨娘私会情郎的情节自然融入故事主线,并强化沈清婉身世之谜的宿命感与悲剧性。
暮色沉沉,将重华殿巍峨的宫墙染成一片凝重的紫赭。沈清婉那撕心裂肺的哀嚎早已喑哑,化作刑凳上断断续续、令人毛骨悚然的抽气声。真紫色的宫装被血污浸透,黏腻地贴在皮开肉绽的皮肉上,褴褛布条间,那一抹刺目的正红亵裤残边,犹如被粗暴撕裂的朱砂符咒,烙印在污泥与血泊之中。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气和一种无声的鄙夷。
朱紫贵胄的轿辇早已如避蛇蝎般绕行远去,只留下几声绢帕掩鼻的嗤笑,被晚风若有似无地送入沈清璃耳中,字字如针。
“盛京便是最下等的屠户纳妾,也要验明正身,这等烂了身子的破鞋,倒贴金山银海怕也无人问津了……”
“霓裳阁的好缎子裹了这等下贱骨肉,没得污了织机上的经纬,晦气!”
车帘垂落的瞬间,靖国公夫人尖利刻薄的斥骂,像淬了毒的冰锥,刺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暮色:“王姨娘养的好女儿!丢尽了祖宗颜面!明日,不,即刻就给我送去水月庵,绞了那三千烦恼丝,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崔竹音却仿若未闻。她伫立在宫门高阶之上,目光穿透渐浓的夜色,死死锁在那蟠龙金柱上——那道被沈清婉仓惶间广袖勾出的细微却深刻的划痕,在残余的天光里,像一道新鲜淌血的伤疤,狰狞地刻在象征皇权的威严图腾之上。
沈清璃顺着母亲的目光望去,心念微动。金漆浮雕的深深缝隙里,似乎卡着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幽蓝翠色。她不动声色地靠近,用发间那支点翠嵌东珠金丝鸾鸟簪的尾端,极其小心地剔了一下。
一点米粒大小、流光溢彩的点翠碎羽落入她的掌心。正是晨起时,母亲为她簪上这套御赐头面时,鸾鸟羽翼上不慎震落的一星半点。
“母亲在寻这个?”沈清璃将那片触手冰凉、光华流转的碎翠递到崔竹音面前。
崔竹音没有立刻去接。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接过那点碎翠。菱花纹的金戒圈在她苍白的手指上折射出冷硬的光,戒圈边缘似乎无意地压着掌心肌肤,瞬间泛出一线白痕。她将那点翠紧紧攥入掌心,碎裂的边缘刺着柔嫩的皮肉,带来清晰的痛感。
“十年前,我封诰命那日,王姝萸‘失手’摔了御赐的翠翘步摇,”她的声音低沉,如同古井深潭里投下的石子,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回响,“摔碎的,也是这样米粒大的一点翠羽。”车壁雕花投下的阴影在她沉静的面容上切割出森冷的线条,凤目深处是化不开的寒渊,“璃儿,你猜,当时侯爷……说了什么?”
车轮碾过宫门外的御街青石,发出沉闷而单调的声响。沈清璃袖中,那份承载着母亲二十年血泪与恨意的陈旧血书,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烫着她的肌肤。她当然记得。那年她才六岁,懵懂地躲在海棠花鸟屏风后面,眼睁睁看着父亲搂着珠光宝气的王姨娘,用一种极不耐烦又带着轻蔑嗤笑的语气说:“不过是个破翠片子,也值当你哭哭啼啼?明儿让霓裳阁给你打十支新的!金的、玉的,随你挑!”
原来如此。
“所以您……将这整套鸾鸟头面,连同那点碎掉的屈辱,一起锁进了箱底。”沈清璃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了然的穿透力。铜镜前那句沉如古井的“嫡女的体面”,在这一刻,终于在她心底淬炼出冰冷的锋芒——崔竹音要的,从来不是浮于表面的珠翠荣耀,而是能将仇人捧上云端、再亲手将其碾入尘埃的、实实在在的权柄!那体面,是刀锋,是权杖,是复仇的基石。
马车拐进靖国公府幽深的角门,车轮声在寂静的院落里显得格外清晰。还未停稳,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哭嚎便劈面撞来,撕裂了府邸刻意维持的平静。
竟是王姝萸!
她不知如何挣脱了仆妇的钳制,状若疯妇,一头扑到马车前,十指如钩,疯狂地抓挠着冰冷的鎏金车辕,指甲与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她披头散发,精心描绘的妆容被涕泪模糊,眼中是濒死野兽般的绝望与疯狂:
“崔竹音!是你!一定是你!你设好了圈套等着她钻是不是?!你好毒的心肠啊——!”
崔竹音缓缓推开了马车厚重的车窗。暮色最后一点微光流淌过她鬓边那支素净的银簪,映得她眸心那潭深水愈发幽暗难测,寒意刺骨。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像淬了剧毒的钢针,精准地扎入王姝萸最致命的命门:
“妹妹在说什么疯话?婉儿今日勾坏的,是御赐蟠龙柱。毁损宫禁御赐之物是何等罪过,妹妹浸淫侯府多年,难道不比我这深居简出的妇人更清楚?”
这话如同冰水兜头浇下,瞬间浇熄了王姝萸眼中最后一点疯狂的星火,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灰败。她被两个粗壮的仆妇再次死死架住胳膊拖拽开去,双脚无力地在地上拖行。拖过沈清璃身边时,她猛地抬起头,涕泪横流的脸上满是哀求,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了沈清璃的裙裾一角:
“璃姐儿!璃姐儿!求求你!婉儿…婉儿她是你亲妹妹啊!血浓于水!你救救她!她这辈子…这辈子已经毁了!求你…看在她叫你一声姐姐的份上……”
沈清璃垂下眼帘,冷冷地俯视着脚下这张因恐惧和绝望而扭曲的脸庞。前世那碗滚烫的、散发着诡异甜香的“安胎药”仿佛又端到了眼前,王姨娘也是这样涕泪交加地跪着求她:“璃姐儿,你就体谅体谅姨娘吧…翊哥儿的前程,全指着这次能攀上太子爷啊……”
一股冰冷的恨意从心底最深处翻涌上来。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将被攥得发皱的裙裾从王姝萸肮脏的指间抽离。发间那支鸾鸟簪的东珠垂帘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折射出冰冷无情的光泽:
“姨娘慎言。沈家嫡女,只有一个妹妹,”她的声音清凌凌的,像碎冰相撞,“如今,正在家庙为祖母祈福呢。”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块巨石,彻底压垮了王姝萸心中仅存的稻草。她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被拖走时,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随即又猛地爆发出一阵尖利刺耳的癫狂大笑,染着猩红蔻丹的指甲直直戳向车内的崔竹音:
“哈哈哈!崔竹音!你以为你赢了吗?!你以为你赢了吗?!侯爷他…侯爷他早就将中馈的……”
“堵了她的嘴!”崔竹音猛地一声厉喝,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截断了王姝萸未尽的疯狂话语。
车帘“砰”地一声被用力合拢,隔绝了外面的混乱与那张疯狂的脸。然而,帘子落下,却压不住车内崔竹音袖中那只手难以抑制的、剧烈的颤抖。沈清璃看得分明——母亲腕间那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在昏暗的光线下,竟又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道新的、细若发丝的裂璺。
水月庵坐落在城西最僻静的角落,山门破败,古木森森。子时已过,一场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将本就阴森的禅院浇得透湿,雨点砸在瓦片上,发出单调而压抑的轰鸣,掩盖了世间许多声响。
一间狭小阴冷的禅房里,只点着一盏如豆的油灯。王姝萸形容枯槁,眼神却闪烁着一种病态的狂热。她手里攥着一把断了齿的旧木梳,正疯魔般地、一下下刮擦着趴在简陋禅榻上的沈清婉那血肉模糊、甚至开始流脓溃烂的臀腿伤口。
“婉儿…我的婉儿…别怕…别怕啊…”她的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你亲爹…你亲爹今夜一定会来救我们出去的…他…他有本事…”
“我爹是靖国侯!”沈清婉在剧痛中猛地昂起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嚎,染着脓血的指尖深深抠进硬板床的裂缝里,试图抵御那非人的折磨,“我爹是沈铎!不是什么野男人!娘你疯了!你疯了!”
“蠢货!”王姝萸眼中的最后一丝温情瞬间被暴戾取代,她劈手一记耳光狠狠扇在沈清婉脸上,力道之大,瞬间撕裂了她干裂的嘴角,鲜血混着涎水流下,“你当侯爷为何二十年不进我的房?!为何只给你大哥体面?!为何从不把你放在眼里?!”她猛地从身旁一个染着深褐色血污的包袱里抖出一件衣裳——赫然是一件玄青色、以金线密密绣着四趾蟒纹的飞鱼服!
一道惨白的闪电骤然撕裂漆黑的夜空,瞬间照亮了禅房。那华贵非凡的蟒鳞在电光下折射出冰冷幽暗的光泽,透着一股生杀予夺的官家威严。
沈清婉如遭雷击,整个人彻底僵住。这件衣服的料子、纹路…她认得!三日前那噩梦般的宫宴上,那决定了她命运的瞬间——司礼监大太监就是从她娘怀里抖落出同样纹路的兵符!那冰冷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炸响:“西宁卫调兵符?!贱妾窃国器,诛九族!”
惊雷紧随闪电,在头顶轰然炸开,震得禅房屋瓦簌簌作响。就在这震耳欲聋的雷声中,禅房角落一扇极其隐蔽的暗门,发出了一声老旧木轴转动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暗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缝隙,一个高大的身影裹挟着室外的寒气和雨水的湿意闪身而入,迅速反手关紧了门。来人一身戎装,铁甲上还挂着水珠,正是西宁卫指挥使张崇明!他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眼底深处却翻滚着惊疑、焦躁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崇郎!”王姝萸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如同濒死之人抓住了浮木,她像一条柔软又充满韧性的蛇,猛地扑上去,紧紧缠住了张崇明的腰身,将脸深深埋进他冰冷潮湿的铁甲里,贪婪地汲取着那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肩膀抑制不住地剧烈抽动。
张崇明身体微微一僵,随即伸出手,动作带着一种复杂的沉重,轻轻拍了拍王姝萸颤抖的脊背。他没有看禅榻上惨不忍睹的沈清婉,而是从怀中极其珍重地掏出一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着的小物事。他一层层揭开油布,露出里面躺着的一枚赤金打造、嵌着鸽血红宝石的长命锁。锁身精致,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富贵气。
“婉儿周岁时,我托人悄悄送进来的。今日……”张崇明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沉重,“今日,该物归原主了。”他将长命锁轻轻放在污浊的禅榻边缘。
闪电再次划过,惨白的光芒恰好照亮了长命锁镂空的锁心。那镂空处,赫然镶嵌着一粒圆润饱满、光泽温润的米珠!这粒珠子的光泽、大小,与沈清璃鸾鸟头面上震落的那点翠羽旁点缀的东珠,竟如出一辙!
“当年…当年我买通了接生婆子,趁着混乱,剖开了崔氏那短命长子襁褓的一角…”王姝萸痴痴地抚摸着长命锁冰冷的边缘,指尖划过锁身上一个细微的“癸未”刻痕,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得意与扭曲疯狂的笑容,“才把这锁塞了进去…可怜那沈铎,抱着个死婴哭灵三日,肝肠寸断…他哪里知道,他每日喝的参汤里,早就被我下了十年的绝子散!哈哈哈……他活该断子绝孙!”
她的笑声尖利刺耳,在风雨飘摇的禅房里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扭曲的快意。
窗外的雨声似乎骤然密集了一瞬。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断裂声,像是枯枝被踩断,突兀地响起在窗外的风雨声中。
张崇明身为武将的警觉瞬间提升到极致,他眼神一厉,佩剑“呛啷”一声瞬间出鞘,寒光乍现,快如闪电般向着发出声响的窗棂方向劈去!
破旧的窗纸应声而裂,木屑纷飞。
冰冷的雨水裹挟着夜风猛地灌入禅房,吹得油灯火苗疯狂摇曳,几欲熄灭。摇曳昏黄的光线下,只见一个纤细的身影静静地立于廊下滂沱的暴雨之中,雨水顺着她乌黑的发髻、清丽却冰冷的面容蜿蜒流下。
是沈清璃。
她发间那支点翠嵌东珠金丝鸾鸟簪,在晦暗的雨夜里,竟幽幽流转着一层温润而奇异的光泽,仿佛活物一般。而她摊开的、被雨水打湿的掌心,稳稳托着一片巴掌大小、边缘圆润、水头极好的翡翠玉片。玉片上,以极其精细的刀工,刻着数行清晰的小字:
“建文十三年,岁次癸未,八月初七寅时三刻。女婴,沈清婉,诞于西宁伯府(京郊)别院西厢暖阁。身重六斤四两,左臀有朱砂胎记,大如铜钱。接生稳婆:张门王氏。见证:西宁卫指挥使张崇明。”
沈清璃的目光穿透雨幕,冷冷地落在禅房内两张骤然失色的脸上,清冷的声音带着雨水的凉意,清晰地穿透风雨声:
“真是巧了,张指挥使。”她手腕微动,那片承载着惊世秘密的翡翠玉片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叮”的一声轻响,精准地落在了张崇明脚边湿漉漉的地面上。
“当年您在通州灭口产婆张氏全家时,可曾想过,她会将这份要命的接生记录,回传信来到沈府?”
[求你了]希望下次签约能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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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私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