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怨气净化处 第3章 Chapter 3

黄泉街作息规律，早上没看见一只鬼影，鬼界堡门前的灯刚刚关上，仅剩的光源消失整条街灰蒙蒙的。

天空中殷红的光透着层层黑雾倾泻而下，石板路的石头缝隙里隐约能瞧见丝丝红色。

红纱蒙天，宛若映照血河倒垂于顶。

街上空空荡荡，每日清晨仅存在几息的阳光驱散了一些鬼气，不知从何处飘进些许清新的风卷走了夜晚积攒的沉闷。

尉回正坐在床上闭着眼睛醒神，明明前一日并不疲惫，眼皮仍旧像千斤重总不愿张开。没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呆坐片刻才彻底清醒，利落地爬起来洗漱，下楼去查看今天早晨送来的食材。

昨天工作鬼员同他交代了许多开店日程，比如每天清晨会将当天的新鲜食材送到门口的取货箱，如果有特别需求可以在取货箱里留言，他们尽可能满足，上头特意交代过服务要让尉回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对老朋友的妥帖安排尉回不置可否，比起麻烦不熟悉的工作鬼员，尉回更倾向直接找老板，凭他们之间的关系，他非常热衷给老板找事做。

打开一楼的灯，整个屋子一下亮堂起来。尉回将取货箱里的东西搬到后厨，想整理一下。

食材是用竹筐装的，夹层里堆满了冰块，手刚探进去，凉意顺着气流冒出头来。

许是用了特殊的方法，冰一点没有融化，竹筐里的蔬菜新鲜得像是刚从地里拔出来，叶片上还带着晨露。

把东西分好类，该洗洗该切切，规整清楚一样一样摆好。冰箱门大开，往里一看，内里归置的整整齐齐，一眼分明。

冰箱门置物架上一排玻璃瓶，按颜色深浅有序排列，标签朝向同一个方向，和人界超市里的售货架一模一样。尉回盯着看了半晌，捏着其中一个瓶口微微调整，直到没有偏差完全一致，这才满意地关上门。

关门前顺手带出两颗蛋。

开火、热油、打蛋、下锅，鸡蛋液接触到热油立刻蓬松冒泡，滋滋的声响伴随着香味弥漫在鼻尖，用力一闻，差些被香昏了头。

尉回在台面上找到特供的酱油，粗略看了一眼瓶身上的标签，确认日期新鲜，拆开包装将酱油淋在鸡蛋表面，深色与鸡蛋的金黄相撞，热气直往脸上扑。

翻出冰箱里昨天剩下半袋没吃完的面包片，在锅底抹上黄油煎的两面焦脆，又切了两片西红柿，叠上早上刚送来的生菜，一刀切两半，新鲜出炉两个三明治。

奖励自己一顿不算丰盛的早餐。

给自己倒了一杯冰牛奶，尉回端着东西刚出厨房，就听见外面街上的声响越来越大。

金鸡山的广告开始大声播放，街像活起来一样——

到了黄泉街每天开始营业的点。

今天来不及开门营业，趁这时间，提前调查一下客流状况，要碰上邻里还能顺便打个招呼。

早上阴风还没上岗，外面天光正好。尉回思考半晌，拖着椅子搬张小桌子就往去门口小院去。

孟婆照常支起自己的摊，正拿着抹布擦去不存在的灰尘，背后一声轻响，转身回店里，眼神不经意瞟向隔壁。

关了两天的门，居然打开了。

等孟婆反应过来，八卦的心早就带着身体，丢下抹布一个大漂移冲到门口，一眼不赏给门前站着的三生石，先和隔壁那位神秘的店主对上了视线。

红光轻飘飘地落在这个男鬼的身上，和平日感觉完全不同，不显厚重也不带血腥，落在他身上的那一截显得分外柔和。

浅色头发晕在红光里也带上些许艳色，顺发丝往下看，眼尾向下垂，瞧过来的眼神淡漠却平和，看上去有些失焦。

男鬼没有表情，浸润在光里却意外的不显冷漠和锐利，孟婆一眼看上去只觉得整个鬼抽离感极强，披着的红光居然为他平添出一丝神性。

对面的人似乎才觉察到有视线在看着自己，微微眯起眼睛，嘴边条件反射般凝出一抹笑来。

多年后，孟婆依然很难形容她第一次和尉回对视的感觉，不过几秒时间，视线仿佛透过万千世界，顿生的莫名敬畏很快后置，义无反顾栽进了温润的光里。

冷漠被温柔完全替代，叫鬼怀疑自己的眼睛。

复杂的鬼，似乎比人心更难琢磨。平和的、冷漠的、慈爱的、厌世的，统统装在一个灵魂里，调和出难以描述的颜色，最终被金色的光所覆盖。

她看着男鬼对自己点点头，然后开始忙忙碌碌，先回屋里搬出自己的椅子，在门前挑了一个照不到光的地方放下，叉腰左右环视一圈，搬出一张小桌子来。

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手。

“诶诶！别挡我！！”

视线不甘地追逐隔壁，孟婆一把拍开在自己眼前晃的手。

三生石按在她的脑袋上，直接把头扭了回来，“出神。”

被外力掰乱方才诡异的烦躁感，孟婆猛地醒神，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家伙，“你什么时候来的？”

三生石无语地看着她，伸手指了指隔壁，“在你盯着看的时候。”

“怪了，我只是看一眼，竟然被完全吸引。你方才挡我，我心里莫名烦躁，简直像话本里中了邪门歪道一样。这鬼看起来也不像是走歪路的啊，难不成有什么禁物影响到我了？”孟婆揪着自己的白发，冥思苦想。

三生石若有所思地看了几眼正在搬东西的家伙。

看起来年龄并不大，如果不是死的早，那肯定就是有些道行。周身透着金，是积攒了一些功德的表现，看来还是个挺正直的人，应该是自己想岔……

不对！

三生石直觉很准，他朝着尉回的方向靠近几步，觉察到自己刚才状态很奇怪的孟婆生怕三生石也被影响，伸手拦住他：“别靠近，不对劲……”

“他不是鬼。”

孟婆猛地转头，只看见这位神秘的店主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拿着杯子，从屋里慢悠悠晃出来坐下。

似乎对外界目光很敏锐，又一次捕捉到两道炯炯的视线，侧过头，很友善地朝两人笑了一下。

他坐在那，身上看不见鬼气，连阴气靠近他都被融化掉。

不像普通的鬼魂，死后来到黄泉街时身上带着满满的死气，在地府呆上几天鬼气就会绕的里里外外都是。

三生石和孟婆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起同一个人来——

一个不是鬼也不算人的，人。

尉回刚咬一口三明治，还没来得及品尝出味道，旁边一直有目光直勾勾盯着自己，确实有些难以下咽。

企图在早餐时间和邻居互相认认脸简直是最错误的决定。

心里暗暗叹气，尉回忍痛放下手中还热乎看起来就十分美味的三明治，站起身靠近依旧站着的两位邻居。

“要过来坐会吗？”

以为会听到客气的回绝，哪想这两位邻居一点不客气直接就答应了，“好啊好啊，我们搬椅子过来！”

尉回愣了半秒，无奈地点头。

第二个错误，过于相信地府的社交距离。

女孩一手拖着椅子一手拉着男孩，兴致勃勃就往自己门前来。

男孩似乎在和她小声说些什么，尉回耳朵一动听了半句，但他并不是很感兴趣，现在脑袋里只有香喷喷热乎乎的三明治。

我的早餐……

尉回维持着笑脸走回自己的桌子边，眼神若有似无地略过桌上的盘子。一旁的杯子外壁上已经开始凝聚水珠，尉回手指轻轻擦过，原本还挂在杯壁上的小水珠止不住地往下掉，在杯底留下一摊水迹。

他捻了捻自己的手指，水润了两个指尖。

两鬼很快搬着椅子来到尉回身边，并排坐下，十分好奇地滴溜圆眼睛。尉回看看自己的小桌子又看看面前的两鬼，心里再叹一口气，冲他们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进屋带出两杯冰牛奶。

“牛奶，加了冰块，因为一直放在冰箱，暂时没有常温的。”

刚才还在怀疑人家，结果刚见面就被招待，两位迟来地拘谨起来。哪怕是普通的牛奶也是一份心意，两鬼互相递眼色，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竟然意外的很好喝。

“天山的冰，或许口感不错。”尉回见他们表情惊讶，耐心解释道。

醇香顺滑，自带甜味尝不出一点奶腥。他只说了天山的冰，却只字不提这牛奶。

不得不说店里用的食材确实是好。

天山的冰，地府离天山万里远，送到此处居然不化，肯定下了功夫。况且天山的冰不是普通鬼能尝得到的，天山神兽常年巡山，上一个私自偷冰的被神兽追着打了数百年。

鬼不可貌相……鬼可以貌相啊！

如此好的东西不多喝点都觉得亏，孟婆一口气干掉半杯，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你瞧我这个记性，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孟婆，就是地府鬼鬼相熟的那个孟婆。我的店就在你的隔壁，平时没事卖卖孟婆汤。你新搬来，要是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来问我，我对这熟悉得很呢！”

好一个平时没事，尉回眨眨眼，对这种说辞分外新鲜。一旁的男孩接着孟婆的话说到：“我是三生石，也在隔壁。”

平常鬼乍一听三生石的名号会反应不过来，只当是个普通名字普通鬼，却忘了三生石可是地府转世程序里不可缺的一环。

“三生石上旧精魂……”尉回恍然，没想到万年过去，三生石居然也修出了人形，“幸会幸会。”

“我叫尉回，尉安的尉，回来的回。”

“尉回……”孟婆和三生石相互看了一眼，三生石敛了神色，轻轻摇头，他看不到这家伙的来历。

尉回不在意对面的小动作，也不明说表情已经出卖了他们的想法。眼神从两个鬼脸上飘回面前的三明治，暗自盘算着怎么才能很礼貌地吃一口。

找个什么借口呢……今早送来的食材里是不是放了一袋水果！

飞速起身回屋把水果装盘拿出来，殷勤地往孟婆和三生石面前一摆，“新鲜的水果，很好吃的，都尝尝。”

面前一盘红红紫紫花花绿绿，摆盘很随意，看得出来尉回是赶着拿出来的，好几种水果堆在一起，看得他们眼花缭乱。

虽然生的奇怪形状，好几种都认不出来，但这终山上的仙杏，三生石不可能认错。

传闻仙杏两枚可脱胎换骨换灵根，是世间难求的宝贝，三界不少人都打过它的主意，现下能拿到仙杏的可没几个。

这么**裸的出现在水果盘里，对三生石的冲击还是太大了。

他纠结着遵从内心还是要礼貌，想问尉回是不是拿错水果，一抬头就看见对面的人表情愉快像做完什么大事，已经吃上三明治了。

诱人的香气隐隐约约萦绕，三生石闻着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尉回在心里排练几十遍——先吃哪一块哪个部位、咬两口喝一口牛奶——的流畅动作突然顿住，嘴边的三明治也慢慢放下，三生石不明所以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一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们身边。

突然出现的男人很高，目测要比尉回高出半个头，长得很漂亮，暗红色的长发，发尾像是在滴血，一直延到腰间。

他嘴边噙着笑，眼睛亮亮的正盯着尉回嘴边的面包渣看。

“请问，这个我可以吃吗？”

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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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