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怨气净化处 第13章 Chapter 13

麻辣烫店，二楼。

尉回难耐疼痛，迷迷糊糊间从梦里挣扎醒来。

疼痛仿佛从昨晚的噩梦里延伸出来，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多了几分烦躁。

昨晚他睡得很早，本来该到平时惊醒的点，没从浅眠里醒来，反而是突然袭来的剧痛让身体动弹不得。

这段时间尉回的身体持续承受反噬，折腾地长时间睡不好。尉回忍耐非常，早早习惯了这种折磨，最开始只把它当活动筋骨。没想到这次疼痛许久，愣是没有一点缓解迹象。等反应过来不对劲，尉回已经在疼痛中熬了许久。

四肢痉挛，头脑发懵，没睁开眼就感觉天旋地转，马上要昏死过去。

“难道神道崩塌，三界要覆灭了？？！！”尉回死死咬紧后槽牙，顾不上研究是不是老东家出事，凝了道痛上加痛的搜神诀，给自己来了一套全身大体检。

很不幸，老东家好好的，是封印出了问题。

尉回能感觉到原先坚如磐石阵法在某些角落出现了松动，不知是什么东西在啃食它，几段黑雾缠绕在阵纹之上，仿佛在侵蚀尉回的灵魂。

封印一旦松动，地府的界壁缺口将再次暴露在所有人眼前，必须立刻修补。

尉回此时却是有心无力，身体疼痛难耐动不了，神识也被困在方寸之间。

只能先想想办法巩固一下，不让小缺口影响到整个封印。

尉回把体温压在仅够维持生命体征线上，将大部分神力抽取，相隔百里巩固住封印松动的地方。

自身的热量一降再降，最终把自己裹成一团。痛感加剧，尉回蜷缩着身体埋在被子里，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服，骨头缝隙里的疼痛连捶打都无法缓解。

封印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尉回浆糊般的脑子里恍惚记起昨晚大帝来时说的出逃的游魂。

若是游魂无意撞破封印，等抓到后自己再去一次加固就好，若是有意……尉回昏昏沉沉，脑子艰难地运作。

若是有意，那游魂为什么会被放出来，背后有没有藏着更大的阴谋……

过去了不知道多久，混沌中从远处传出的一点声音。

店门口有动静，有客人？

尉回从被子里抬头，头发丝贴着汗津津的脑门，糊住了眼睛。胡乱蹭开头发，努力聚焦想要看清旁边放着的时钟，半晌才认出上面的时间。

“这么快一天就过去了啊……”尉回再次闭上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身体终于能动了，想指挥一下自己的肢体行动，手却堪堪抬起了一小段高度。无力感席卷全身，四肢仿佛不是自己的，头脑指挥身体动得乱七八糟。

同时，底下的动静消失了。

应该是走掉了吧，我这个样子就不下去了吓人，吓唬鬼了。尉回给自己找了个借口，顺理成章的躺好。

黄泉街上微风聚云，鬼影无声。没过多久，声音又出现了。

尉回心里暗叹一声，不得不集中精神努力去听。

是今天新来的客人吗？不对，这个声音好熟悉，应该是认识的吧，这两天来过的？

尉回记不起来，索性不想，思绪飘到别的上面。说起来也有两天没见到那位“大金主”了，本来交的功德就要花好久，这又要多两天，自己能撑到他吃完吗？

算了，到时候提前退给他吧，省得因果纠缠，理不清楚。

时间渐晚，万物安宁。

昏睡之人不醒，担忧之人疑虑，世事万物一如既往，静候天明。

红光渐亮，地府不见太阳。麻辣烫店门口的彼岸花垂了头，蔫的不像平时的地府向阳花，孟婆见了都要心疼两宿。

尉回终于是缓过劲来，从床上爬起来洗漱一番，才到楼下查看新送来的竹笼。

幸好老板给的竹笼质量够好，昨日的食材依然新鲜。菜叶上的水珠都没有滴落，两尾鱼还在底部的水袋里活蹦乱跳。只不过因为昨天没起来把东西收了，今天竹笼的食材积攒到两日份。

干脆今天也不开门……尉回盯着鱼在笼里吐泡泡，心里面打起退堂鼓。

笼子里的鱼瞪着眼睛，一人一鱼三目相对，片刻，尉回轻啧一声。

想偷点懒，食材都不让。

趁着时候还早，尉回先把晚上营业要用的东西准备好。

黄泉街寂静如坟，路上空无一鬼，只有零星几朵断头的彼岸花随着风从街头滚到街尾。

后厨里尉回面对一桌子食材，自言自语。

“这个切片、这个穿串……萝卜好像没什么人吃，今天少备一些……这是什么肉？牛还是羊啊……是哪个部门准备的也太贴心了，下次问问能不能把肉切片煮熟了再送来……”尉回一件一件把食材罗列在岛台上，叉着腰“俯瞰江山”。

把东西按照荤素归类放好，尉回洗干净展示台装菜的铁盒子一一擦干，每一个都倒入三分之一满的冰山泉水，在一旁整整齐齐摆好。从墙上取下案板冲洗擦干，尉回挑了一根圆润饱满的大萝卜按在板上去头去尾，手起刀落，“刷刷刷”地切成薄片。刀背倾斜反手一抹，萝卜片顺势倒下。

将萝卜码进盒子，又往里加一些水没过露出的部分，这就算是备好一份。尉回冲洗双手用纸擦干后才拿起藕来切片，清脆的断裂声和刀下缠绵不断的丝，带着清新的味道被投入冰冷的水中。

按部就班一样一样备好放进盒子，加水再放到一边，每完成一样就重新洗手沥干，备菜结束后尉回的手背泛红，指尖几乎没有温度。

把东西放进展示台，盖好厚布，看着四周的冷气将整个柜体包裹，今天的先行工作算是做完了。看着收拾干净的厨房，尉回打算奖励自己一碗没有葱花的阳春面，犒劳一下已经一天一夜没进食的肚子。

烧水下面条，与此同时尉回找到第一天就送来的猪油罐挖了一勺猪油放进碗里，两勺生抽半勺老抽再加入些许的糖和盐，抖入少量今早竹笼里的白胡椒粉，等水煮开面条也熟了，面汤入碗融成汤底，再把劲道的面条捞出放进汤里。

端着烫手的面，尉回就近找了张桌子坐下。长时间没吃东西的胃在闻到香味之后重新觉醒，饥饿感几倍叠加出现，尉回都等不及拿勺子，一口面配一口汤就已经下肚。

暖和的食物顺着食道下滑，尉回仿佛能感觉到它走过的路径，进到肚子有种落袋为安的踏实。

还是碳水好啊！尉回眯着眼感叹。

一碗面稳稳下肚，门外的声响也逐渐清晰起来。

金鸡山喇叭开始循环广告，照例是黄泉街新一天的第一声，店门打开的声音交织着邻里之间打招呼的话语，寂静被击碎，难得的生气出现在地府中。

趁着街上还没有太多鬼，尉回收拾完碗筷，检查好自己要带的东西，锁上门贴着墙离开了黄泉街。

山途今天收工很早，天还将黑未黑。他从十八层狱出来，抬头看了一眼天光，决定先回家换件衣服再去尉回店里看看。今天开不开门呢？山途哼着跑调的曲，步子都雀跃起来。

要是今天还没有鬼见过尉回，那他真的要踹进去看看人是不是晕在屋里了。

山途心里想着，尉回人生地不熟的，要是在屋里出什么事还真没有人能管。他的监护人究竟是谁这么不负责，会把小孩子一个人丢在地府，这要是生病了、发烧了、摔倒了、昏过去了可怎么办……

真情实感替尉回愁着，人在炼狱，但心已经飞到了黄泉街尾。

心里想的多，人就容易走神。

山途和看守在门口的鬼打过招呼就抬腿走远，没听见背后追出来的两个白衣服鬼到呼唤，他们手里还挥着几张纸，脚边的锁链拖慢了追赶的步伐，一眨眼山途已经消失在视野里。

“这可怎么办？封印地突然出现不明鬼，虽然没有充分证据怀疑是逃魂，但这资料没有立刻交给大人，不会对他的工作产生影响吧？”其中一个鬼愁眉苦脸，猩红的舌头在外耷拉着，眼角垂下，半哭不哭颇为吓人。

另一个鬼双目泣血，长长的血拖在两颊，目中无神脸上无色，他挥了挥手上的棒子，往山途离开的方向再看一眼便转身往回走：“罢了，请慎司的同事帮忙传一下水信，让大人明日再来取吧。”

“这几日大人忙得紧，不是确切消息就不要让他再走一趟了。”

两鬼沿来时路而返，将各种鬼哭狼嚎抛在身后。

离麻辣烫店越近，山途明显感觉自己的心多出几分雀跃。他同对面走来的三生石打招呼，正问候对方吃饭了没，就听见三生石说，“……晚饭？今天尉回没开门，我和孟婆打算去吃街头那家。”

还没开门？山途快步来到麻辣烫店门前，店门紧闭如同昨日。

不会真出事了吧？他抿唇皱眉，神色不免有些严肃。

“三生石你把外面的杯子收进来吧！”孟婆闻声从隔壁出来，“在和谁说话？是遇见谁了？”

她走出门七八步，才看见穿着单衣的山途站在隔壁店前。

树杈挡住红光，让影子爬上山途的脸。不同于平时活跃的表情，神色深沉，眉眼带着血气，这样的山途看了叫鬼心里一阵冒寒。他身旁涌起数道红色水流，跃跃欲试，等不及要把店门拆了一探究竟。

孟婆朝三生石挤眉弄眼，“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

“那怎么办啊？你说话啊！”

“要说你说。”

两鬼无声吵架，孟婆落入下风，硬着头皮想说些什么缓和缓和气氛，山途身后传来个熟悉的声音。

“怎么都在我店门口站着？”

山途猛地回头，直直对上不知从哪回来、眼中满是疑惑的尉回。

尉回一路风驰电掣，想赶在营业时间前回来，踏上黄泉街头还没看见自己的店门，就看到门前几个身影站立不动。

“店出事了？也没鬼通知我啊……难不成黄泉街也有市场监管局？”尉回心里一惊一乍，“来的鬼是要看卫生问题还是消防问题，地府也不会有消防问题吧，难道是鬼火烧到店里去了？这也没看见有烟啊……”

摸不着头脑，尉回担心，加快脚步往回赶，走近了才发现门口挤着的是几个老顾客。

孟婆和三生石看起来没什么，就是这几天没见的金主似乎情绪不太对。

尉回绕过山途去开门，余光扫过直挺挺站着的人，面无表情，眼眶下耷拉的黑眼圈要比前些天更明显一些。

怨气这么重，又加班了？现在地府都这么压榨员工么……

“别在外面站着了，进来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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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Chapter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