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结果的过程,万子星给贺语宙捎来一瓶氤着水雾的运动饮料。
贺语宙伸了个懒腰说:“你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啊,一个第三,一个第五,还有个不知道的,但最差也第三,我尽力了。”
“嗯,很棒。”万子星比出大拇指。
贺语宙想说“那我的奖励呢”,可话到嘴边又憋下去,憋得脸色不畅,神情愤慨,恨不得找个沙袋发泄。付嘉琪的话是他不爱听又有道理的,他明白一时爽快可能会断送长远,而他不仅想要暂时的温存。
看完视频,任老师通过广播宣布:“高二(2)班贺语宙手指率先过线,为男子1000米第二名,高二(6)班郝爽第三名。”
贺语宙看看自己23cm的手,乐不可支,双腿打开往后一仰,做了个放松的姿势。
万子星还有一项。这项说难吧,跑200米就够;说简单吧,结果不一定掌握在他手上。(2)班的4×200米接力阵容:第一棒付嘉琪,第二棒林檎,第三棒李佳璐,第四棒万子星。
第一棒要冲刺奠定位置,选了擅长短跑且有爆发力的付嘉琪;第四棒负责追回落后名次和冲刺冠军,交给万子星;中间两棒女生是班上的佼佼者,能稳扎稳打地维持名次就好。这就是(2)班的战术。
去年阵容不如今年,这项靠万子星险险追到第二名,今年他们是摩拳擦掌打算夺冠。
第一棒的付嘉琪发挥稳定,跑到第二位。第一位的跑者是今年50米的第二名,来自(7)班。(7)班先交棒,他们班第二名也是能跑的男生,很快领先一大截,林檎接棒也很顺利,但追不回落差,只能把第二的次序传给第三棒。
可就在李佳璐接棒时,意外发生了。
(10)班的第三棒光顾着接棒,起跑串线,把李佳璐的鞋子踩掉了。李佳璐着急地蹦着去捡,即使再穿也赶不上,落到最后一名。
(2)班拉拉队在场外看着干着急,心理脆弱的人几乎要晕过去,谁也忍不了到手的鸭子飞了,到手的胜利吹了。
不过天道好轮回,(10)班在最后一道交接时掉棒了,几乎和(2)班差不多。
李佳璐含着泪把棒往前一送,感觉自己搞砸了,不敢再看。而万子星来不及说话,抓住棒又展开火箭冲天的气势。
熟悉的画面,熟悉的情节,去年也是这个配方。万子星多少习惯了做(2)班的救火队员,问题出现时也只是无奈地笑一声,修炼得比去年更平静。
“万子星!加油!万子星!加油!”詹月和张芃蓝两人拉着手,紧张地喊加油。边伊找到一个台阶,跟男生们肩膀扣着肩膀喊口号。
别的班也知道这道白色闪电身怀绝技,领先的班级也不敢轻视,顿时喊声如潮,给各自班加油。比赛到了白热化阶段,从场下观众最能看出来,男男女女都有喊破音的,这一刻是团结的至高时刻。
万子星连超四人,在弯道处又超两人,跟前面的人距离缩短,一切仿佛是瞬间。
有个男生发自内心地“艹”了一声,说:“(2)班故意的吧,年年这戏码,体育生了不起啊!”
还真就了不起。他说话的功夫万子星又超三人,前面只剩两个,分别是(8)班的龚磊和4班。
按理说,齐莹刚分到实验班,又表白过万子星,应该同仇敌忾。但女孩喊着喊着,看到前同班同学龚磊,摇晃的手缓缓放下。比起后面那道越逼越紧的身影,她默默地祈祷龚磊不要输。
一年同窗之情,虽然和龚磊只是普通同学,但在分别后,所有跟(8)班有关的人事物都勾起她深切的怀恋。
她当然知道实验班学风更严谨、同学更竞上、教师资源更好,但不由自主地在心底思念那群没心没肺的傻子,那群把仗义和天真顶脑门上到处逛,声声问她“学委,出去玩吗”的淘气鬼。
(8)班曾让她快乐地渡过17岁,记忆里的人永远17岁。17岁万岁!
齐莹被自己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矛盾纠结哭了,詹月还以为她担心万子星担心成这样,跟张芃蓝安慰她,而齐莹又说不出口。
前三名都在不断向前跑,奋力跑。
有的人头上绷着青筋,有的人咬牙甩头,尽力把身体往前探。但前两名在万子星大步辽阔的对比下,像静止了。万子星与他们身影交叠,然后越为首位。响彻天空的吼声从(2)班传来,边伊等男生挥舞着旗帜,张珂惊喜地跳起来,女生们拥抱在一起,齐莹擦了擦眼泪。
“我就说不用担心吧。”詹月说。
齐莹噙着泪浅笑,突然举起一只手大喊道:“(8)班加油!”
(2)班方阵愣了一下,但很快(8)班传来回声,“(8)班加油!龚磊加油!”
从第三名赶超到第二名的龚磊抵达终点,向为他喝彩的同学高举拳头,然后转身和万子星拥抱了下。
经过文理分班和实验班流动,好多旧友分隔南北,成了别人的新朋。有时在这个班参加活动,眼睛就溜到过去那个班,满是不舍。而一次运动会,让他们重聚,正视过去的朋友和未来的岁月,好好祝一句,“加油啊。”
龚磊跟万子星说:“我们班学委分你们班去了,易老大去(12)班学史政,(8)班变了好多。”
(2)班也有人员变动,但不超过10个,整体还是原貌,所以万子星没有他那种仓皇感。
这次,万子星照顾他的情绪主动说:“有空找我们玩,都在一个年级,远不到哪儿去。”
龚磊明白这是客套话,但点点头,随口问:“你跟贺哥还是前后位?”
“对。”万子星补道,“我们俩选了同科,政治也一块上。”
龚磊羡慕道:“真好。”
风雨相催,缘尽萍散,但没有吹散你们。人们以为高中生经历过两次离别,分班这等小事不足挂齿,却忽视了他们年轻敏感而重情的心,这是成长最有力的时期,却是成人前最软弱的时期,不断调整自己的形状来适应世事无常。
万子星庆幸听从了贺语宙,他们俩能在一起,免去伤感。
下午的趣味运动会不计入班级总成绩,那些体育差生也能通过集体游戏练练身手,而像万子星这种大展过拳脚的,终于可以休息了。
他跟贺语宙说去厕所,然后带头去了雅艺楼,进楼拐进他们熟悉的教室。贺语宙立在门口,万子星坐在桌子上指挥他,“锁门。”
前后门玻璃糊了一层纸,窗户那侧又是墙垣和草木,只要锁上门就是安全的景观盒,属于他们俩的隔离出来的空间。
万子星投进他怀里,“你今天耷着脸,不帅了。”
贺语宙不黏人时,万子星忍不住反过来勾他。
贺语宙靠在他耳边叹气:“真想赶紧长大。”
“长大也没那么好,责任、工作、家庭都是很难对付的。”
“那也比现在好,我们自己做主。”贺语宙抱着人,手就不老实,万子星被搔痒了,克制地笑出两声。
笑声像催化剂,让贼心本就大的贺语宙把他牢牢锁在怀里,两人颈项交错,以自己去感应对方的呼吸,唇瓣像两块磁铁试探极性,然后强蛮地吸在一起。
贺语宙抓住这个人就彻底心安,既给予也索取,把全部力量压在万子星身上,他经常用这种方式偷懒,万子星不得不一手撑住桌子,支起两人的重量。不一会儿,贺语宙察觉他累了,收回压迫,手臂圈着万子星,在坐着的人身后扣住万子星的两手,胁迫般容不得他一点挣扎。
万子星的理智逐渐土崩瓦解,想要触碰那人更多,但他至多只敢停在腰畔。跟贺语宙不同,他沉沦时仍然清醒,但贺语宙在他身上惹过多少祸就别提了。
“国庆去我家吧,谢天谢地,你姐姐终于走了。”他每每亲热后说话,眼睛都映出闪亮的水泽,万子星明白他嫌不够。
“不去。”万子星轻笑,低下眼摇头。
“我就是想跟你多待会,”贺语宙不知餍足地说,“我可一直听你的,最多也就亲亲对吗?”
“嗯。”
“那为什么拒绝我?不想跟我待着?”
万子星仰起头在他脸颊蹭了蹭,贺语宙的手在他身上怎么游曳都没管,允许自己慢慢融化,哑着嗓子嗯声。
“因为我也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声音低回魔魅,贺语宙听得心颤,顷刻间巨大的满足感漫溢全身,神经元敏锐地接收恋人投喂的爱,贺大学闹膨胀了。
“我送你的鞋好穿吧。”
万子星参赛穿的鞋是贺语宙上个月送他的生日礼物,甘油Max。
万子星知道他爱买贵的,起初不敢要,贺语宙说号太小,你不要我就扔了,半逼着万子星接受。
这可是布鲁克斯顶缓跑鞋,轻而不薄,脚感澎湃,万子星怎么可能不想要不喜欢?他就是花贺语宙的钱难受,因为他给不起同等的礼物,成了占便宜的一方。但他不想让贺语宙这样看自己,他很介意在恋人面前没有面子,纯像吃软饭的。
一段平等的爱,应该平等的付出,但贺语宙总是遥遥领先,让他倍感歉疚。
贺语宙挺奇怪地问:“你怎么会难受呢?你说这是共同财产啊。”
万子星是无药可救的,他看精明人装傻都觉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