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子星练了两个小时就被贺语宙叫到利顺德,大少爷不想在海河边挨晒,又嫌天气热,摆驾回窝,舒舒服服地等人来。
贺语宙最近喜欢上懒人沙发,买了个超大号,好跟万子星一块歪着吹空调。当万子星刷完房卡进屋,以为贺语宙遇到麻烦而着急时,看到的却是一个慵懒蜷在沙发里的悠闲男生。
万子星以为自己被整了,他在贺语宙脸上找伤心、找惶恐,纹丝不见。
万子星:“你是不是想打滴滴,打成我了?”
贺语宙皱着鼻子琢磨这是什么话。
“你是不是想叫曹操叫错人了?”
贺语宙吃着空心薯条,“不是。”
“你好好的让我来干什么,我告诉你我上午训练。”
贺语宙指着自己,“靠,你看不出来我很难过?我都要靠吃薯条来缓解焦虑了!”
万子星木着脸说:“看不出来,甚至觉得你太舒服想给你找个班上。”
“切──你走吧!”贺语宙腹诽他们一点没有心灵感应,万子星都看不出他潜隐的悲哀,他真是更悲哀了。
万子星大夏天跑来,汗流浃背,对着空调抹了两把,半天不做声,嗫嚅问:“你到底要不要我?”
贺语宙指了指卫生间,“你去洗个澡。”
“有话不能直接说吗?再者我没有换洗衣服。”
“穿我的。”贺语宙补了句,“我想抱着你说。”
贺语宙在他洗澡时酝酿了下情绪,至少要让万子星觉得来一趟不虚此行,要不好像自己空喊“狼来了”,下次万子星就不信了。
但是他听着对方洗澡的水声,想起买的手账本,兴致勃勃地翻了两页,又想开音乐调节气氛。贺天骄已变成模糊的灰影,被他揉搓成团扔飞了。
万子星穿着他的休闲服出来时,贺语宙光记得要抱,什么也不想说。万子星察觉出他还是有些异样,在他头发里画圈,“说出来会好点。”
“不想提了,你陪我就够。”贺语宙架起一条腿压着他。
万子星在他耳边用微弱的气音说了句话,然后头离得远点问:“听见了吗?”
贺语宙用鼻子哼哼,那意思是听不见。
万子星附在他耳朵边,拨开一簇头发,轻声说:“我也想你。”
贺语宙如同被惊醒的雄狮,没撑起来又砸下去,压得万子星腰快断了。两人鼻息都有点重,拢着对方的手掌团着火,从头到脚一路烧干。
“现在几月?”贺语宙闷声问。
“七月,刚放暑假你就不记得了。”好像是一句嗔怪,却说得特别柔和。
贺语宙舒了口气,散出点烧过头的火星,“离你生日还有两个月,离我生日更远。”
“别盼了。”
暑假多香。
万子星扎进沙发里,质感真的超柔顺,难怪贺语宙瘫在里面不动。
“我买了个手账本。”
“嗯。”万子星应了声。
贺语宙扯了扯嘴角,改口说:“不是买,是书店清库存送的,我拿回来了。”
万子星不明白一秒之间这本书的命运怎就发生如此巨变,他接过来看了下,抛出一串笑声:“你怎么还买这种?”
这话贺语宙就不爱听了,买书还分高低贵贱?他怎么就不能买?
他蛮横地重申了一遍:“书店送的。”
万子星随意翻看,来到最后一页。
第520件事:写下为Ta准备的一场告白。
第521件事:写下和Ta一起去旅行的故事。
如果521件事不仅发生,还用文字铭刻,记忆随之拥有形体,占据人生相当长的一段时光。那时再被世俗拆开,后果不堪设想。贺语宙看着万子星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去,白到失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万子星勉强地勾出一个浅笑:“你知道同性恋很难有未来吗?”
贺语宙全部舒适的体感都壅塞在这一刻,看着万子星仿佛不认识,语气冷得掉进冰窟里,“你又搞哪出?”
“我们还不了解外面的世界,过分理想化。也许有一天,你或我就坚持不下去了。”
“那是你!”贺语宙厌恶地说,“你从来不像我一样,你三心二意,左右摇摆,什么好处都想占!”
万子星没有发火,只是冷静地问:“你怎么跟叔叔坦白?”
“我用得着跟他坦白!见不见他得看老子心情!”
“那阿姨呢?”母亲的分量明显不同了。贺语宙顿了片刻,语气已然恢复,“我妈找到了自己的人生,她会理解我的,说服她对我来说不是难事。是你难以跟你们家启齿!”
万子星支起身体,“贺语宙,我不想骗你,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我去说!”他火冒三丈的气势跟要上战场似的。
万子星喃喃道:“我家很传统。舅舅舅妈,还有我妈,包括姐姐也是,他们一定不会同意的。”
贺语宙用力一推,“所以你是来跟我道别的?”
“不是,你听我说完。”万子星耐心说,“我看到这本手帐……不,在之前我就感觉到我们预期很不同,应该商量好其中的问题。”
贺语宙想和他商量手帐上的问题,没想到万子星商量的是结不结束。
万子星说:“你想谈多久?”
贺语宙听起来,这话裹挟着一种“我只是陪陪你,你别太过分”的意思,好像万子星是被迫的。贺语宙心里把万子星骂了好几轮,说出口的话却没发射火爆脾气,以沁冷的克制说:“这由我决定吗?”
万子星:“我听你的。”
“那你听好了!”他粗鲁地把万子星的头发抓过来,在耳边落下一声重响,万子星的瞳孔缩成极限的一点,周围的响声刹那清零。
他说完就含住唇,水声激越,万子星好像掉进最厚实的云,并不断被按进云絮里,皮肤和骨头贴着贺语宙,他想抬头呼吸,抬头却是这个让他的世界彻底安静、放他在空中漫游的人。
“我要你一辈子!”
他要我一辈子。万子星闭着眼想,他半辈子都没活到,却敢侈谈那么久远的事,把一生定下来。
也许是出于极大的决心,也许是不敢听对方拒绝,这个吻真有些天荒地老的意思。手停在滑溜溜的肌肤上,薄薄的棉衫下。
万子星想说话,贺语宙就堵住他的嘴,万子星不得不跟他比划两下,脸往一边侧开,“你听我说,你听我好好说。”
“你别说了,没一句我爱听的。”
“我说想你,你也不爱听?”万子星大口喘气。
“从进门就说了这一句人话。”贺语宙烦闷不已,嫌空调温度不够低,找了附近没有遥控器,随手抄起什么就扔,自己耸着肩膀生气。
万子星看看他的手,要是他没那么强的攻击性,万子星就主动牵了,但想起上次被咬的那口,万子星哆嗦一下,没敢。
万子星隔着一段距离,应道:“好,你说的,一辈子。如果我变心,让我天打雷劈;如果你变心,我就把咱俩的事告诉你未来的学校、工作单位和所有联系人,写成大字报贴在你住的酒店或小区,让你身败名裂。我家那边,我自己去说。”
本来是个好笑的誓言,贺语宙却一点不觉得有趣,因为他早想过万子星要是中途放弃,他一定报复得万子星毕生难忘,这些手段水平都算低的。
“但我要告诉你,我必须得有立身之本才能跟家里说。我至少要拿到大学毕业证,找份养活自己的工作,才能坦白。否则我就只是仰家人鼻息必须乖乖听话的寄生虫,你能接受吗?”万子星冷静地分析着。
“我早就说了,我现在就养得起你。”贺语宙蔑然道。
万子星戳破他虚张声势的自大,笑道:“那是你爷爷留给你的股份、你爸爸经营公司赚的钱养活得了我,你没赚一分钱。等你自力更生再说这句话吧。另外,以后一辈子,你的钱必须归我管,那不叫你养我,是共同财产。”
贺语宙被他划拉钱的刚硬姿态逗笑了,万子星这时才凑上去抱他,懒人沙发上翻滚着两只软体动物,互相卷乱头发、揉皱衣服,舒服惬意地靠在一起。
万子星举起恋爱手账,逐页翻了前面的部分,“咱俩现在能填的也就十道题左右。”
贺语宙弯过手臂,枕在他脖子底下,嗅了嗅清新醇香的沐浴乳味。
万子星指着后面某一页中间说:“我们明天去做这个,了解彼此喜欢的动物。你喜欢什么?狮子?”
“我跟你说过?”贺语宙不记得。
“真是狮子?”万子星纯靠猜的,觉得他张扬热烈的样子非常威武,跟戴着一圈鬃毛的雄狮很像,当然最像的还是反复无常的脾气。
“不行啊?”
“行!”万子星笑,“人喜欢的都是跟自己有共同点的动物。”
“那你跟大象有什么共同点?”贺语宙怀疑地看着臂弯里眉清目秀的人,眼神溜了一圈,忽然附着某处问:“是不是下面像?”
万子星还没反应过来下面是什么意思,贺语宙就动手摸。
“你手拿开!能不能好好说话!”
贺语宙绝对故意的,他那贪吃好色的嘴脸藏都不藏了。
“嗯。”贺语宙被打之前感受了一下大小,“我能看看吗?”
万子星把手账本拍他脸上,“写!写完这个写作业!你再发癔症明天哪也不去!”
“你在这陪我,明天不去也行。”贺语宙盘腿坐起来,捏着下巴,“也没有大象鼻子长啊。”
“这段过不去了是吗!”扔东西的换成万子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