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这金锭是孤赏给你的。”
赵权闭着眼,看不到许涣亭现在快开花的样子。
许涣亭:“真的吗?”这可是纯纯的金锭啊!
“真的,不要算了,快滚。”赵权爱搭不理的,眼睛都没睁一下。
话不多说,许涣亭捧着金锭,掀开车帘钻了出去,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生怕赵权反悔似的,逃跑般立刻消失不见。
马车沿路穿过闹市,缓缓驶向护国公府。
不一会儿,马车停了,郑伟正派来的车夫挽起车帘,朝车内恭敬地抱拳行礼道,“殿下,护国公府到了。”
赵权颔首,依言自己下了马车,“劳烦帮孤去通传一声。”
车夫得了吩咐,便小跑过去传话,哪成想,护国公府守卫却横眉冷对,理都不理他!
怎么回事?
车夫满头雾水,战战兢兢的跑到太子殿下身边,“嗵”的一声就是跪下,
“太子殿下,小人办事不力,恳请殿下责罚!”
赵权见怪不怪,虚扶起他,“无妨,你先回去吧,代孤向郑伟正传句话,让他明年今日去京城找孤。”
说完,赵权又看了看车夫的脸,问,“你叫什么名字?明年随他一起来。”
车夫怔愣一下,赶忙磕头道谢,“小人周吴,谢殿下隆恩,一定把话带到!”
赵权只“嗯”了一声,待周吴走后才拖着右腿走到护国公府大门前。
守卫不信眼前这个衣衫破烂、灰头土脸的瘸腿青年是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顶多是哪个不要命的叫花子来冒充。
就算是,没有护国公的同意,他们也不会放人进去。
赵权对此早已了然。
“劳烦阁下代孤转告国公爷,不孝外孙赵权前来探望外祖!”
他朝守卫摆出帝令,目光阴鸷,仅管身形狼狈,却由内而外的散发出难以忽视的帝王之气。
守卫见状,便好声好气的让赵权在原地等待,自个儿去叫人通传。
出来见赵权的是护国公的小儿子,徐斌。
徐斌正值不惑之年,身形高大,孔武有力,眉眼凌厉凶狠,看起来就是个不好惹的。
他虽是赵权的亲舅舅,但对外甥的态度可算不上好,丝毫不掩眼里的不满。
徐斌抬眼睨着赵权,淡淡开口,“太子殿下此番大老远光迎寒舍,有何贵干啊?”
赵权简单作揖,回答,“权奉皇上之命,特来探望护国公,烦请徐将军行个方便。”
“既然是来探望,怎么没个该有的态度,就你一个人来。”徐斌不满的打量了一番赵权。
赵权:“途中遇刺,侥幸逃脱,毁了该有的礼数,还望徐将军莫怪。”
“行了,我懒得和你耍嘴皮子,快点进来。”
徐斌烦躁的开口,目光从赵权身上移开,自顾自转身进去。
可等他走出老远,回头一看,发现赵权根本没走出多远,一瘸一拐的,好不难看。
他视线落在赵权右腿上,也没说什么,径直离开。
赵权勉强拖着腿走了几步,疼的冷汗直冒,忍着伤赶了这么久的路,他不敢想腿伤会恶化成什么样。
也许就这样废了吧……
废了就废了,他才不稀罕。自嘲之意在心底化开,荡起千层浪。
该死的许涣亭,如果真的废了,他要许涣亭赔他一双腿!
赵权暗自咬紧后槽牙,恨意涛天。重来一次,许涣亭还没损害什么,自己倒是先赔上一条腿!
他不甘心!
“权表哥,你可算是来了!”
少年声音清澈干净,尚带着些许稚气,穿过走道,渐渐落在赵权耳里。
听到这声音,赵权回了神,循声望去,一白袍少年如雀儿般飞奔而来,脸上挂着喜悦的笑颜。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赵权表弟,徐斌唯一的儿子,护国公府现今唯一的小辈——徐郁青。
徐郁青比赵权小上七岁,一直在家养着,不曾离开,也是护国公府唯一亲近赵权的人。
“咦,表哥,你怎么弄的这么狼狈!”徐郁青担忧的看着赵权,二话不说就拉着赵权要走,“快些去换身衣袍,方才爹说你受了伤,大夫马上就来了,你且先忍忍……”
赵权眼睛一亮,下意识地勾唇,“好。”
*
许涣亭拿了金锭直奔药铺,处理好伤口,顺带在赤脚大夫哪儿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又想起赵权的腿,估摸着二人摔下马时他应该是被压得不轻,恐怕腿伤会加重。
摸着良心说,许涣亭对不起赵权,故而又让大夫抓了几服药,他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可,人海茫茫,许涣亭人生地不熟,压根儿不知道护国公府在哪儿!
大着胆子问了几个人,许涣亭大概摸清了方位,按照别人给他指的路走。
一天到晚只吃了几条烤鱼,他一个大男人根本抗不住,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叫了半条路。
天已擦黑,临街的包子铺没什么顾客,老板收拾着工具都准备收摊了。隔壁的酒馆还没打烊,卖烙饼的大娘也还在叫卖。
许涣亭咬咬牙,掏出荷包里的几枚银钱,把所有吃的都买了一遍,还要了一小坛烧酒喝。
路过卖平安符的小摊前,他犹豫再三,还是买了一对儿。
今日过的还算舒畅,许涣亭很高兴。在家时,父亲从不许他花钱买吃的喝的,好不容易出去玩一趟,给的钱也是极少,说是大丈夫不可太重口腹之欲……
反正许涣亭表面过的潇洒,实际上也是个穷鬼,和好友去风月之地时,只敢坐角落里喝喝酒,听听曲儿,生怕做错了事被讹上。
毕竟被讹上了,他兜比脸还干净,什么也拿不出,白白让人看笑话。
如今,有了这块金锭,许涣亭也是大方了一把。
尚书家的长公子,活了十九年,第一次痛痛快快的从街头吃到街尾,掏钱的时候像个家里有座金山银山的大爷!
好不快活!
可不巧的是,他提着一堆吃食走到国公府时,撞上了和护卫队一同赶过来的萧元沥。
“你?”
“你!”
二人双双震惊,一个高兴一个惊讶,高兴的是元沥,惊讶的是许涣亭。
如他所料,在护卫队手上,自己怀里的吃食全都被瓜分完了!
一行人就这么蹲在护国公府门口,大口吃着零嘴,一坛烧酒轮流传了个遍。
许涣亭满头黑线。
“许兄,你和主子跑哪去了?我们沿路找了好久都没找着……”
元沥嘴里塞得满满当当,手里还抓了个包子,努力噎下去才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许涣亭:“我们被追杀到了林子深处,后来走了条小道,傍晚才进的城。”
说完,他似又想起了什么,疑问道,“对了,你们怎么进城的?”
元沥眨着大眼,满脸疑惑,另外一个护卫替元沥回答了,“咱们有文书啊,这点小事不是问题!”
好吧,敢情入城文书在这儿呢。
“主子呢?国公爷没为难他吧?”
元沥终于咽下包子,喝完最后一口酒后,带着餮足的神情询问道。
许涣亭的零嘴儿全没了,盯着罪魁祸首之一闷闷开口,简单说了一遍大概,“权公子让我去买药了,他自己先来的护国公府。”
“什么?!”
整个护卫队齐声开口,全是惊讶。
“让你去买药你就去了?”
“你怎么不先保护主子进去再走?”
“护国公府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你就放心让主子自己走了?”
众人七嘴八舌,气哄哄的围着许涣亭,像在审问刑犯。
许涣亭:?
“喂!我护国公府怎么就不是好地方了?”
护卫队太吵,引来一个蓝衣少年从里面出来,叉着腰质问。
众人尚在疑问中,元沥率先认出少年,上前一步行礼,“徐小公子见谅,我们都是粗人,说话没过脑子,您大人大量,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徐郁青自然是认得元沥,也不好多话什么,翻了个白眼儿就揭过这句话,步入正题,“表哥在左厢房歇着,他让我带你们过去。”
许涣亭没见过这个人,等人家说完才明白他身份,躲在人群里尽量降低存在感。
月上中天,万家灯火。
处理好伤口后,赵权正躺在软榻上,随手拿了本游记看。
刚刚小厮传说,说护国公还在休憩,目前不想见客。
赵权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识趣的在房里等。
名曰探望,实则就是过来让老人家知道,他和皇家有亲戚关系,到时边关战乱紧急,求徐家挂帅方便些。
赵权明白,徐家人也明白,但皇帝不明白徐家早已对他死了心。
当年的事,皇帝以为能瞒天过海,实际当事人都心知肚明,只是不好发作罢了。
唯有赵权这个中间人难做,每年都吃力不讨好。
他登基五年后,彻查了当年徐大将军之死一案,还了徐家一个真相,又凭外孙这个身份求了徐老爷子许久,才终于换得徐家人再次为朝廷效力。
他步步算计,将帝王权术贯彻到底,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才在而立之年赢来一个国泰民安的中兴盛世。
赵权浅饮香茗,前世种种如走马观花般从脑海里闪过。
他也许不是一个好人,但绝对是一个好皇帝。
许涣亭:赔我零嘴儿!鄙视你们!
元沥:蒜鸟~蒜鸟~
注:赵权瘸腿是暂时的,后面会治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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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好不容易快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