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触感覆上眼睑,轻盈地贴合着肌肤,随后,温和的力度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将环绕头部的丝巾慢慢地系紧。
光线被逐渐挤出眼睛与丝巾之间的空隙,取而代之的是眼前透过丝巾纤维的一些依稀光晕。
随着视觉被遮蔽,其余的感官被逐一放大。
周悯听到周绮亭踱步时高跟鞋鞋跟敲击地板的清脆声响,感受到她经过身旁时带起的微弱气流,以及此刻空气里萦绕的淡淡冷香。
如果眼前的模糊光晕是画布,那这些感官上似有若无的刺激就是颜料,周悯用想象补全了这一幅令人心颤的绮丽画面。
而下一刻,下巴上熟悉的硬质触感为这幅画面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是那柄檀木戒尺。此刻,周绮亭正用它轻轻挑起周悯的下巴,待她维持住仰首的姿态后,戒尺又缓慢地下移,轻轻地划过她的喉咙,在项圈处流连。
周绮亭的声音比她身上的柑橘木质调香水还要凛冽几分,带着仿佛能冻结血液的寒意,落入周悯耳中。
“你在恐吓心理医生的时候,有想过会受到惩罚吗?”
听到“惩罚”二字,周悯原本跪直的身子又绷紧了几分,让后背的衬衫不再贴着皮肤,被反铐在身后的手虚握成拳,以掩盖后背和手心渗出的薄汗。
她隐隐地期待着,又紧张于害怕被周绮亭发觉她的期待,于是抿唇不语,以免颤抖的声线暴露更多。
久未等到答复,颈边的戒尺移开了。
啪!
突然的动作让周悯的身体猛然一颤,后背骤然一麻,随后被打中的那处皮肤泛起火辣辣的疼痛,衣物是感官的滤镜,为身上的痛意披上朦胧的质感。
压抑的闷哼被紧抿的嘴唇拦住,从鼻腔间逸出,化作微微的叹息。
“从现在开始,我问出的每一个问题,你都要如实回答,明白吗?”耳边,依旧冰冷的声音说出命令的话语。
闻言,周悯将思绪从后背的痛感中抽离,嘴唇微微张合,隐忍地递出顺从的话语:“我明白了。”
“回答我上一个问题。”
周悯当然有想过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但不止是在对心理医生做出恐吓行为后,在更早之前,从昏迷中苏醒看到周绮亭的那一刻起,她就无数次想象过周绮亭对她的报复性惩罚。
要杀要剐,她全盘接受。
只是没想到,周绮亭会直接无视她,把她的身体治好的同时,却让她的精神日渐枯竭。
还有什么比这更难受的惩罚呢?
想到这,周悯情绪又开始低落,闷声回复道:“想过。”
啪!
“唔——”
随着细微的破风声,戒尺再次落在同一处地方,却比上一次要更重,痛意前后交迭在皮肤上,带来火燎般的疼痛终于让周悯闷哼出声。
“这一下,是对你做出那种行为的惩罚。”
“接下来……”周绮亭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我们再来算算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的账吧。”
“你还记得你对我说过多少次谎吗?”
周悯不得不陷入回忆。
沉默中,又是一阵破风声,处于紧张中的周悯后背下意识地绷直,而这次戒尺却落在了上臂。
周悯还没来得及反应这出乎意料的抽打,周绮亭就又开口了,是听不出情绪的语气。
“回答得太慢了。”
紧接着又说:“你是在从你去振邦面试的那天开始算吗?”
因疼痛而升腾的快意让周悯有一瞬间分神,在听到周绮亭的话后,“是”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又被反应过来的她匆匆咽下。
“不是。”一秒的停顿间,周悯想好了说辞,“我当然是从小时候我们见到的第一面开始……”
啪!
“啊——”
短促的拍击声后,是话未说完便连带着叹出的痛呼。
周悯不用去看,就知道现下自己衬衫领口外露出的皮肤一定泛着兴奋的薄红。
可她有一点想不明白,自己已经回答了,这下又是为什么打她呢?难道是发现自己撒谎了?
为了不让周绮亭以为自己对她突然的行为不满,她没有直接问出心里的疑问,而是向一侧肩膀略微偏头,用动作表达自己的不解。
周绮亭接收到了她想表达的意思,却没有解释,转而问道:
“你以后还要对我说多少次谎呢?”
这个问题,周悯没有办法回答,她暗自咬牙,于无言中静候戒尺再次落在身上某处。
但预料中的惩罚并未降临。
周绮亭这次没有用戒尺打她,只是用尺角抵着刚刚抽打过的地方,上下划过,力道时轻时重,轻的时候像是在安抚,重的时候又仿佛是想将这痛意永远刻在她的皮肉里。
就在周悯快要受不住这忽浅忽深的刺激时,周绮亭说话了。
“痛吗?”
周悯浅浅地吸了口气,如实答道:“痛。”
“那你为什么不主动说出来?”
听到这句话,周悯愣住了。
表达疼痛,在周悯眼里,就是在表达自己对施罚者的不满,这是她长久以来的经验之谈。
所以在这种时候,与其说出自己的想法换来更重的惩罚,不如咬牙默默承受一切。
她用满不在乎的口吻回道:“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啪——
“这样也能忍吗?”
后背上接连的痛意堵住了她的话语,她只能将“能”字囫囵吞下,梗着脖子承受这发泄般的抽打。
抽打并未持续多久,周悯就感觉到周绮亭的鞋尖抵住了她的肩胛,下一秒,她就被猛然踹倒。
“那这样呢?”
因着手被铐在身后,加之周绮亭突然的动作,周悯始料未及,只能侧着肩膀消解部分前扑带来的冲击。
周绮亭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紧接着,高跟鞋的细跟就踩上了她后背上被反复抽打的某处,狠狠地碾踩。
“啊——”
叠加的疼痛终于让她痛呼出声。
“这样,你也能忍吗?”周绮亭温声细语地说着,力度却不减半分。
周悯的侧脸贴着冰冷的地板,身上的温度却灼热,她感受着周绮亭动作间的狠厉,笑声在胸腔里闷闷响起。
嘴角上扬的弧度也愈深,狂热终究是越过了她的伪装,直白地表露:“周绮亭,再用力点……”
一声轻嗤过后,周绮亭应允:“好。”
周悯没有办法看到周绮亭此刻的表情,自然无从揣测她的心情,但从身后愈发尖锐的痛意看来,她此刻一定很恨自己吧。
于周悯而言,真切的、浓烈的恨,更胜虚伪的、零星的爱。
周绮亭继续施加着力度,低声问道:“这样够吗?”
“不够,踩碎我为止……”
只要是你给的,我都能承受。
不知是发泄完了,还是觉得反感,周绮亭在听到周悯病态的话后,将鞋跟收回。
周悯听到“笃”的一声高跟鞋跟触及地面的轻响,沉默片刻后,周绮亭唤了她一声。
“周悯……”
尾音不如平时那般干脆利落,有点往回收,似乎连带着什么未尽的话语,被一并咽下。
周悯猜得没错,因为不久,她就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就好像在说,算了。
高跟鞋触地声再次响起,由近及远,不安顿时充斥着周悯的心头,慌张之下,她将心里的眷念喊出:“别走!”
脚步声却只是停顿了一瞬,很快就继续远去,最后,随着关门声响起,周悯透过眼前丝巾看到的细微光亮也一并消失。
霎时间,如潮的寂静与黑暗淹没了她。
“别走……”
很快,内心的恐惧由内而外地迅速膨胀,鲸吞着她的理智。
明明还伏在地板上,她怎么又感觉到了身前三步距离的墙面?
她蜷起身体,将头埋在膝盖上,不敢去看墙面上的钟,可随着动作,身下破旧的椅子无声地摇晃,满身的伤口也痛作一团。
“周绮亭……”
她不得不反复念诵周绮亭的名字,以抵御脑海中愈渐清晰的秒针转动声。
嘀嗒、嘀嗒——
眼前的画面逐帧倒放,最后定格在一个窗明几净的小房间里。
房间中央,那个枯瘦的小孩正蹲在地面上双手抱头,蜷成一团,随着她身旁的女人一下下的鞭笞,她瘦小的身体也一下下地抽动,止不住的哭声从那团小小的身影中漏出。
毫不留情的抽打下,她身上的鞭痕层层累加,后背上甚至已经皮开肉绽,鞭子抽落的瞬间,鞭尾甩出连串血珠,飞溅在周悯脸上。
粘稠的液体贴着她的脸颊下淌,她从惊惧中反应过来,想要伸手去阻止眼前发生的一切,可双手一用力,便听见手腕间的镣铐铮铮作响。
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在哭声与鞭声中犹为明显。
女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她,走向她。
在那可怕的眼神注视下,周悯仿佛浑身力气被抽干一般,徒劳地挣扎着想要往后退。
可终究还是被追上,看着高高扬起的鞭子,她绝望地闭上双眼。
“周悯。”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同时,泛凉的掌心抚上她的脸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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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