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齐昱特意等到齐阿爹带着旻哥儿出门才起来。
昨夜的晚饭还剩不少,齐昱打算用剩下的米汤来熬个粥。
他洗漱完毕,林溪也从屋里出来了。
没有个可以借力的工具,走起来很慢,只能扶着墙一点一点往前挪。
齐昱见状过去扶了他一把,“都这样了不在床上躺着,要去哪儿?”
林溪:“洗漱。”
齐昱就把他搀扶到水缸旁边,顺手给人拿了根柳枝,接着就靠在墙角看人洗漱。
林溪先是掬了捧水漱口,再将柳枝放进嘴里细细咀嚼,末了吐出残渣,又掬了捧水浇在脸上。
简单清洗一番,见齐昱还站在那儿,于是问:“你今日不用出门?”
“中午跟齐大哥出去一趟。”齐昱说。
“齐大哥?”林溪疑惑,“哪个齐大哥?”
“就是齐小山他爹,那个又黑又壮的大哥。”齐昱形容道。
林溪当然知道齐小山他爹是谁,“齐小山他爹叫齐满仓,年岁比齐阿爹还大上许多,你应该喊叔。”
齐昱:“……”好吧。
早间还是林溪生火,齐昱煮饭。
不过他这次就没有干看着了,而是仔仔细细盯着人的动作,遇到不懂的也是虚心求教。
林溪也不想每天拖着伤腿来生火,教的很是耐心,巴不得人赶紧学会了。
几番试验下来,齐昱也掌握了些生火技巧,最起码不至于烧房子了。
早饭就是熬的十分粘稠的黍米粥,昨夜的鱼汤还剩不少,经过一个晚上已经凝结成冻,煎鱼却是没了。
好在外面还有几条腌过的鱼,水缸里还有两条黑鱼,短时间内倒是不愁荤腥,就是没点青菜,吃久了难免觉得腻味。
出过早饭,把林溪送回屋里躺着,齐昱就拿着竹篓往官山那边去了。
他跟林溪打听过,知道这附近几个山头都叫碳老板承包了。村民砍柴挖野菜什么的只能去下游不远的官山。
官山上多是些矮小的灌木,大树早叫人砍伐了去,只余好些个树墩子。
山里野菜还挺多,估计是这阵儿农忙,没多少人前来采摘。
齐昱掐了不少脆嫩的马齿苋和蒲公英,又连根带土挖了两把野苋,打算拿回去种在院子里。
野菜不经放,放久了味道也不好,一般都是吃多少挖多少。
眼看背篓里已经够今日三餐的分量,就打算先回去。
下山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微弱的呜咽声,驻足静听,那声音却又消失了,只听见几声短促的虫鸣。
齐昱只当是自己耳鸣了,掏了掏耳朵,继续往前走。
刚迈出两步,那细碎的动静又传了过来。
这回肯定不是耳鸣。
他在附近仔仔细细转了两圈,终于在路边一个草堆后面找到的声音来源——一窝刚出生不久的小狗正趴在已经死去的狗妈妈身上吮吸,因为吃不到奶水而焦急地叫唤着。
齐昱看着眼前这一幕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曾经也养过一段时间的狗。
那时他刚大学毕业,同学的狗因为没办法带回老家,就托他帮忙养着,一养就是两年。
狗狗是只很漂亮的金毛,乖顺粘人,很喜欢往他怀里扑。那时候他白天打工晚上备考,身上没什么钱,却还是会给狗狗买最好的狗粮,哪怕再累也会带他出去遛弯。
齐昱一度以为自己会跟这只狗共度一生,直到两年后,同学电话打来,说自己在外面租了房子,让他把狗寄过去。
他跟狗狗生活了两年也有了感情,当然很舍不得。可狗是人家的,他没理由拒绝。于是就租了个车,亲自开了一千多公里,把狗狗送了过去。
路上他就想,只要狗狗不愿意留在那边,那他说什么也要把它带回来。他想自己这两年跟狗的感情那么好,他应该早就忘记原来的主人了吧。
可结果却叫他失望了,狗狗见了同学就兴奋的冲了过去,对身后的他没有丝毫留念。
那会儿他突然就想起了在孤儿院的时候,他的养父母退养他时说过的一句话:养不熟。
齐昱最终一个人返程,同学倒是很感谢他想要请他吃饭,他谢绝了。
那时候他就想,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养狗了。
此刻看着眼前三只还没巴掌大的小崽子,齐昱却动摇了。如果今天没被自己发现,这几只的下场估计也会跟狗妈妈一样吧。
他最终还是没办法做到熟视无睹,于是放下背篓,先去山坡上挖了个坑,把狗妈妈埋了。然后把三只小崽子揣进怀里,一起带回去了。
回到家,先放下背篓,又去找了些干草做了个简单的窝,把三只小崽子安顿进去。
灶膛里还有些未熄灭的炭火,他又添了两把枯叶子进去,把火引着了再加干柴,安全地把火生起来了。
接着把昨晚剩下的鱼汤热了,盛了些清汤出来,加入一些早间的黍米粥,搅的稀稀的,拿去喂给小狗。
小崽子们眼睛都还没睁开,闻着荤腥就往碗里爬,爬着爬着整个身子都在碗里了,齐昱只好伸手把它们捞出来,侧着碗让它们吃。
小崽子们吃饱后,就躺回干草堆里挤着睡觉去了。
齐昱把碗洗了,又去看了眼挂在檐下的鱼,已经是半干的状态,就收起来放进橱柜里了。
中午打算用鱼汤烫个蒲公英,再来个清炒马齿苋,主食就煮粟米饭,早上的粥留着喂小狗。
有了计划之后,就先去自己堆肥的那块地挖了几个坑,把野苋种下去,浇透水。这东西生命力旺盛,成活率应该挺高的。
种完野菜,本想就缸里的水把野菜洗一洗,却见缸里的水已经见底了。
之前的水好像都是林溪去挑的,如今人脚受了伤,肯定是没法再挑了。
齐昱想了想,进屋去敲了敲林溪的房门,“你睡了吗?”
不多时,里面传出声响:“什么事?”
“水缸快没水了,我想问问你平时在哪儿挑的水。”
“村口,还驴车的地方。”
齐昱回了声“知道了”,就拿着水桶出了门。
往村口的路和去河边是相反的方向,齐阿爹家在村子最里面,山脚下的位置,离河近。
村口处地势较平坦,大多数村中的人家的房屋和庄稼田都在这边。
这会儿又快到饭点,路上不免碰到许多人。
大多见了他都一脸活见鬼的表情,少不得也有那些长舌头的喜欢指指点点,齐昱无所谓,总归说的是原主又不是他。
他一脸坦荡地走到村口,找到水井打了两桶水后原路返回。
一缸水要八桶水才能装满,齐昱来来回来跑了五趟,顺便把养鱼的缸里也加了些清水进去。
接着就开始准备中饭。
先取了两碗粟米出来淘洗干净,放在箅子上隔水蒸煮,另一边的锅里鱼汤还热着,把鱼骨鱼刺挑出来,洗净的蒲公英嫩尖直接扔进去,加些粗盐,大火煮一滚就能盛出来了。
接着将锅洗干净,倒上一些菜籽油,把摘洗干净的马齿苋倒进锅里翻炒几下,加盐拌匀就可出锅。
粟米饭还需要一会儿,趁这功夫又去看了两眼狗崽子们,看他们睡的正熟,就先去叫林溪吃饭。
林溪适才在屋里就听见了些不寻常的动静,这会儿出来一看,发现家里多了几只小狗崽,不禁问道:“哪来的狗崽子?”
“官山下面那条路上捡的,母狗已经死了,如果不带回来估计活不下去。”齐昱说。
既是无主的,养着也行,长大了还能看家护院。
林溪拖着伤脚慢慢挪到窝前,见着里面三只巴掌大的小奶狗,挤作一堆睡的正香,小肚子一鼓一鼓的,嘴角也跟着微微上扬,又问:“你给他们取名了吗?”
“还没呢,不一定养的活,太小了。”齐昱说。
“有了名字就能活,我师父说的。”林溪很快地接了一句,语气里含着些期待。
齐昱见状,走到狗窝前,看着里面一黑一黄一花三只小不点,“那就叫大黄大黑和小花吧。”
林溪:………………
还不如没有呢。
林溪抿着嘴唇不说话了。
齐昱笑了一下,目光落在他的肩头,暗自和自己比了一下,又狠狠被伤到了。
灶间传来饭香,米饭就差不多了。粟米饭口感不如黍米,蒸出来的米汤也比较稀,不过总比粥要好些。
二人围着灶台简单吃了一顿,齐昱还添了不少米汤放在狗窝前,让小家伙们睡醒就有的吃。
家里都收拾妥当,齐昱就背着背篓准备出门去找齐满仓了。
临走前看了一眼立在狗窝前的林溪,说:“你没事还是多躺躺,有利于恢复。”
林溪却是不错眼地盯着三个小家伙,随口回了一句:“知道了。”
如此看来这三只狗崽子来的还挺是时候。
齐昱轻笑了声,转身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