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是个男人。
阎惑心中疑惑,下意识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柏隐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他顿了一会儿,然后目光径直拉到泛黄的资料的最下边。
婚姻状况上写的是未婚。
阎惑也凑过来,他见柏隐思索的辛苦,“你和他熟悉吗?”
“每一个人我都认识,都是我一个一个挑的,要是结婚了我怎么……”
对啊,为什么非要结婚,恋爱对象不可以吗?
柏隐找到了思路,但当初的同学早已凋零不剩几人。
看来这件事儿只能问此人的父母了。
纤长的手指在油印的数字与地址上摩挲,柏隐没有立即联系韩修远的父母,遑论让他对韩修远父母问韩修远的事儿?这不是往人家心里捅刀子吗?
阎惑看出柏隐的犹豫,主动开口问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哦,没什么。”柏隐手指像是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他转过头若无其事的对阎惑道。
“这上面的地址在哪儿?”阎惑凑过来问。
柏隐看着那一串,连带着门牌号,眼睛发涩,明明他记得韩修远是安川人,但他的父母却跑到了这么一个远离故土的地方。
“另一个区,有点远了。”柏隐解释说,阎惑顺势问要不要开车去,柏隐摇头拒绝了。
“我去订车票,咱们尽快赶到。”
“好。”
他们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就走了,当晚柏隐休息了不到三个小时,可能是因为心虚,柏隐慌乱之间忘了给自己的手机充电,等上了车他才发现。
好在他已经将韩修远父母的电话背了下来。
柏隐:“阎惑你的电话借我用一下。”
本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但阎惑却犹豫不决,他握着手机的手无意识握紧,然后松开,“你先等一下。”
说完他用了不到两秒的时间将刚才看的新闻APP后台删除,然后设置了免打扰。
做完这一切,阎惑才放心把手机递给柏隐。
柏隐看着清楚简洁的手机界面,点开电话的图标,指尖在数字键盘上悬停,迟迟不肯落下。
嘟嘟嘟,电话没有拨通,柏隐反而松了一口气,也许电话早就停用了。
柏隐把手机递还给阎惑,见阎惑满脸疲惫的样子,声音难得温柔:“你要休息一会儿吗?”
阎惑摇了摇头。
车程4小时,阎惑一刻都没松懈过,手机里的消息快要爆炸,好像在对阎惑说:纸包不住火的。
纸确实包不住火,还在上班的韩修远的父母看到了那条消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他们生活没有多余的娱乐,八卦花边新闻他们也不了解,但这次,一条社会类的新闻呈送到了他们眼前。
这条社会类新闻配了一条视频,拍的是袁沃野去世那天的,阳庆村卫生所。视频有些抖,但能看出来作者本意是想表达这些医生的辛苦,但可惜,网友的视角已经彻底偏航。
连视频八分之一的没占到的柏隐被框进了屏幕的左上角,从上帝视角来看,柏隐的无所作为,被吓傻的样子激怒的网友。
视频突然传出的一声“拿钱买的吧”把这场舆论推向高|潮。网友们最开始只是在问柏隐是谁,可到了最后变成了一场巨大的讨伐。
一边倒的评论看的触目惊心。
韩修远的父母也因此知道了柏隐还活着的消息。
两年前,联盟的人对韩修远的父母解释说,所有人都死了,所有人,怎么这个柏隐还活着呢?
韩修远的父母不解。他们回了家发现那则新闻随着柏隐的视频一起被下架了。
网友的猜测柏隐是学阀的言论被证实,随即陷入了狂热中去。
韩修远的父母心情复杂,他们并不清楚柏隐的为人,只知道韩修远常和他们提起学长就是柏隐。
门铃声响起,韩修远的父亲前去开门,他看到门后风尘仆仆的柏隐时,愣在了原地。韩修远的母亲喊了韩修远的父亲好几遍问门外的是谁都没听到答案,只好起身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你是?"韩修远的母亲试探性地问。
“伯母好,我是柏隐。”令柏隐意外的是韩修远的母亲对于他还活着的消息并不惊讶。
“哦,你来这儿有什么事儿吗?”韩修远的母亲的语调听起来刻薄冷淡,但这已经是她压抑过后的结果。她没有当面问出你为什活着这句话就已经足够克制了。
柏隐不得不全神贯注对韩修远的母亲说明来意。
“你们想问韩修远有没有女朋友?”韩修远的母亲不知道柏隐为什么要问这件事儿,但韩修远的女朋友她确实知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韩修远的母亲有些愤怒,她依稀记得儿子电话里对她说有了女朋友时的兴奋,她几乎可以想象出来儿子的笑脸,结果呢?
没等到喜讯,先等到了儿子的死讯。
想到这儿,韩修远的母亲更加难平心里的愤懑,“你怎么不说话?是因为愧疚吗?”
阎惑听出韩修远母亲的刁难,他知道这件事儿是柏隐心里的刺,柏隐永远对这些人抱有愧疚,但他阎惑没有。
“当年的事儿并不是柏隐的错。”
“那他为什么活着?”韩修远的母亲指着柏隐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这句话,她像疯癫了一样,韩修远的父亲不得不眼角含泪抱住韩修远母亲作乱的四肢。
“你们请回吧。”一直没说话的韩修远的父亲终于开了口。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
“伯父伯母,您难道不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吗?”柏隐脸色发白,但还是坚持说了出来。
“……”韩修远的父亲听到柏隐的话迟疑半秒。
韩修远的母亲已经冷静了下来,她听到柏隐的话推了丈夫一把然后转身回到客厅,“让他们进来吧。”她捂着两颞,眉毛也挤到了一块儿。
女人抹了一把脸,“韩修远说任务回来了就告诉我们,一辈子就这个女生了。”说到这儿,韩修远的母亲眼露讥讽,“可惜我没等到。”
柏隐手指握紧,“是我的错,伯母。”
女人针锋相对,但她的丈夫却知道女人是因为太过思念儿子导致的。
柏隐不甘心线索断在这里,他又问韩修远有没有留下什么字迹之类。
韩修远的父亲搂住妻子,妻子因为哭泣而说不出话,他就代为回答。
韩修远的遗物都在从前韩修远住的房间里,他们夫妻俩时常整理,却从未打开。
“你们需要的话可以去哪里看看,但不要乱动。”韩修远的父亲道。
隔了几秒,韩修远的父亲又补充道:“联盟送还的韩修远的遗物都在放在床底下。”
韩修远的房间确实很整洁,但就是给人一种很久没人住过的感觉,大概是因为没有人的滋养,房间也变得溃败。
“你找那儿,我负责这儿。”柏隐简单的划分了他和阎惑的工作区域,秉承着最小限度破坏的原则,他们将整个房间细细排查了一遍也没看到关于韩修远女朋友的蛛丝马迹。
柏隐推了推眼镜,对阎惑说道:“把床下面的东西拿出来看看。”
床下的纸箱被拉了出来,看得出被封存很久的痕迹,柏隐一点也不嫌弃,不顾上面厚厚的灰尘直接上手打开了箱子。
里面多是一些日用品,都很常规,柏隐小心翼翼的一件一件拿出来,直到翻到最底部,笔记本硬实的手感,柏隐大喜过望,忙拿了出来。
“找到了!”阎惑也看到了柏隐手中棕皮笔记本。
“这是韩修远的日记本吗?”阎惑问。
“也许吧。”柏隐淡淡道。
翻开日记本,里面记录的大多都是日常,韩修远也偶尔写一些感慨。看到这儿,柏隐忽然有些眼热,他怕眼泪掉到笔记本上就偏开了头。
他的呼吸和阎惑的交织在了一起,这么近的社交距离,明明该让人生理性厌烦,但柏隐却莫名感到安心。他最终没掉眼泪。
慢慢的一本被他们看完了,里面没有写韩修远的感情生活,全是各种案例,光是文字就足够阎惑想象出当初有多么艰难了。
良久,阎惑才说话:“要看下一本吗?”
柏隐没说话,点点头。
就这样他们翻开了下一本,虽然还是棕色,但颜色明显浅一些,就如同里面的内容。
写到这一本时,韩修远的文字都在偏爱那座战火纷飞的小城里的姑娘。
姑娘的父母亲人都死在了枪炮之下,她孤家寡人,但还是凭着自己的努力完成了学业,她如愿离开了生长的地方。可完成了学业之后,这个温柔的姑娘却毅然决然回到了这个满是创伤的小城。
韩修远和她是在一次救援中结识的,韩修远不小心把水撒在了姑娘的衣服上,他过意不去便找了个机会向姑娘道歉。
一来一往,两人就这么熟络起来。
姑娘虽然温柔,但她的文字却像刀锋一样尖锐。不知不觉,韩修远偷偷摸摸读完了这个姑娘写的所有的文章,这让他打心底里佩服。
韩修远有心想瞒着姑娘他读了她所有发表的文章的事,但言谈之间还是不小心暴露了。
一开始两个热都愣了好半晌,到了最后又互相开怀大笑起来。
他们最后相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