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皮笔记本缓缓合上,两人一时无言。
柏隐按照韩修远的父母的要求把所有东西都归位了,除了这两本日记。
“伯父伯母,”柏隐把手中的日记本递了出去,“你们或许可以看看。”
韩修远的母亲迟疑地接过,她象征性的翻开看了几眼,然后从第一页开始看。
她因为睹物思人,所以从来不敢看这种东西,过去的两年里,她把韩修远的死亡当成了一种惩罚,对活着的人的惩罚。直到她看到韩修远的日记本,里面清清楚楚记载着韩修远的理想抱负,还有与那个电话里说要带回来见见的女孩儿的相遇相知,似乎死亡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儿。
“可是他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啊?”女人声音柔软断续。
“我们连那姑娘什么样子都没见过,我这两年,还一直在想,我的儿子会喜欢什么样子的姑娘啊,眼睛大不大啊,眉毛长什么样子,身高多高。”
还有,“他喜不喜欢?”
可惜韩修远没来得及说。
韩修远的父亲看着妻子对着那本日记洒泪,自己也忍不住了,他搂住妻子的肩膀,好让妻子靠在自己的怀里。
韩修远的父母终于愿意坐下来和柏隐好好谈谈了。
“我就想知道怎么了?”韩母擦去眼泪,虽然依旧强势,但比柏隐刚来时要好了很多,“一开始出事儿的时候说意外,全部的人都死了,这件事儿也被联盟压下去了。”
“我们就是平头百姓,不知道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还傻傻的以为就是意外,就该我们家倒霉。但柏隐啊,你是带队的,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甚至两年后为了这件事儿亲自找到我们。我想,当年的事儿一定会给我们个说法的对吧?”
韩母希冀地看着柏隐,原本她不接触权利者们的游戏,但现在事关她的孩子,怎么能让她不问呢?
柏隐张张嘴,事情早在他脑海里过了千百遍,但他现在说不出口,他只好将韩修远的和这件事儿的关系告诉了韩母。
“也后能告诉我们吗?”韩母没有强求,但也没有就此罢手。
“当然。”柏隐。
韩母看着柏隐,想到才看到的新闻,她不由得想问这件事儿是否和韩修远的事儿有什么关系吗。
阎惑一直没有说话,但他看到韩母似是想说什么,他赶紧开口打断了。
“哥,我刚看了看两个小时后有一趟回程的车还有空位。”阎惑道。
韩母看了阎惑一眼,没有说出刚才没来得及的问题。
柏隐奇怪地看了一眼阎惑。
三分钟后,阎惑和柏隐站在了韩修远家的门外。
柏隐:“你这么着急出来干什么?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吗?”
阎惑连连摇头,“哪有,我怎么可能瞒着你。”
柏隐没有追问下去,“回安川的车票订好了?”
“……”阎惑一脸便秘模样,“回安川啊……”
柏隐镜片下的眼睛微微眯起,“你定的不是回安川的车吗?”
“其实也差不多。”阎惑嘟囔道,“新川。”
这叫差不多?柏隐简直了,“你现在、立刻、马上改签。”
这回阎惑没有想往常一样挺柏隐的话,他异常的坚持自己的做法。
安川阳庆已经不安全了,虽然把柏隐的新闻下架了,但还是有些不怀好意的人到了阳庆说是要替天行道。
这还不是让阎惑最担心的,就连网友都能如此容易的寻到柏隐,遑论埃希组织的人呢?
阎惑恨不得把柏隐藏起来,让所有坏人都找不到。
柏隐睁圆了眼瞪着阎惑,“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我们已经知道了韩修远的女朋友的身份信息,接下来肯定要回到阳庆,查清楚为什么这个姑娘会不远万里来到新亚,来到安川,去她的爱人的出生地。”
柏隐一头扎进了信息线索里,什么也顾不上了。
“那她就不能是因为爱韩修远所以才不远万里来到阳庆的吗?”阎惑有些怨柏隐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回到那个危险的地方。
……
阎惑说完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他梗着脖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不是,你这么生气干嘛?”柏隐不熟练地撸了几下阎惑的头发,像是在撸狗一样。
这已经是柏隐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柏隐收回撸狗的手,“先去车站吧。”没说改签还是不改签。
到了车站,柏隐趁着阎惑上厕所的空当找了个移动充电桩,手机开机,一连串的开机动画之后,柏隐发现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和信息轰炸。
其中给柏隐发了最多消息的是韩知行,他回到新川之后就和柏隐再度分开,不过他还是很乐观的,认为和柏隐总有再见面的一天。
柏隐点韩知行的头像框,发现对方问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还有一堆链接,不过柏隐点进去发现联机已经失效了,他一头雾水的和韩知行打了个电话。
阎惑自从看到那条不利于柏隐的新闻后看着舆论导向越来越偏,神经时刻紧绷着,生怕让柏隐知道这回事儿。他出了洗手间的门就往候车室去了。
柏隐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他嘴角是笑的,但眼睛是冷的。
“不改签了,就回新川吧。”
“哦,哦,好。”
阎惑不会天真到真以为柏隐这个样子是无事发生,但想着先把人带回新川,远离那些人的视线再说。
两个人随着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走了专门通道,阎惑甚至特意走在柏隐的后面,生怕对方趁他一个不注意跑掉了。
他眼看着柏隐上了车,他也跟了上去。忽然身后有一名工作人员也挤上去了,就隔在他和柏隐的中间,阎惑焦急地绕开中间这个工作人员,但列车的空间一共就那么大。
一眨眼的功夫,柏隐不见了。
阎惑立即意识到不对了,眼看着列车还有一分钟就要开车,他什么也顾不上就要往外走,刚隔开他和柏隐的工作人员忽然拉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出去。
车身缓缓启动,略过站台,阎惑站在车内中间的过道,看到了站在窗外的柏隐。
柏隐也看到了阎惑,他举起手机冲阎惑摇了摇。
阎惑愣了一秒然后立刻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柏隐:韩知行把一切都和我说了。
柏隐:你不用担心,回到新川后依旧可以住在我们原来住的房子,密码没变。
柏隐:不要找我。
阎惑看着手机屏上刺眼的消息,这是第二次了,柏隐第二次抛弃他。
阎惑咬紧牙关,生气的Alpha看起来很凶悍,惹得他周围的乘客频繁侧目而视。
千算万算,漏掉了韩知行。
两天后,安川下起了今年第一场暴雨,中午十二点,天空如墨一般漆黑,看来下午还有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柏隐待在阳庆村一个便民服务中心里,没去原来的医疗点,那里现在人满为患,柏隐白天几乎不出门,以防被人认出来。
阳庆就是个小村子,承担不起这么多的人流,大多数人到了晚上就会离开。
柏隐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气,安川多山,这种天气最是容易发生塌方,泥石流什么的。
他不知道阎惑会不会来,但应当是不会的。
*
因为这趟车是直达,阎惑也没办法中途下站。而阎惑刚到新川下了车就被一些人二话不说给带走了。
阎惑被安置在了新川的看守所内,斜眼往想铁窗外,柏隐不回来是对的。
新川的情形也算不上好,到处人仰马翻的,且选举在即,谢明空对于柏隐办的事儿很不满,甚至折了袁老的女儿。
谢明空查到柏隐回新川的信息,想先把人搞到自己这里,总好过落人把柄。她没想到的是柏隐没有回来,回来的只有那个小跟班。
柏隐还挺聪明,知道什么话也没给这个小跟班留下就跑了。这让谢明空很苦恼啊。
谢明空整次行动都没有和阎惑见面,她只在观察室看了一眼这个男人,临走只留下一句把人看好就行。
“夫人,上头让我们增派人手把袁沃野女士被毒杀的案子查清楚,您看。”领头的一副谄媚的样子,可藏在谄媚底下的是明晃晃的的油滑。
谢明空扫了一眼这个看起来精明的人,不屑地笑道:“他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嘛,但人就这么多,干了这件事儿就不能干那件事儿,又不好让他们没日没夜地干,你们也是要吃饭的呀。”
嘴上说着但心体恤的话,眼睛里全然没有平易近人的情绪。
“是是是,”领头人卑躬屈膝,嘴里的牙都快要碎了,他们当牛做马还没钱拿都是因为谁?现如今谢明空说的这么好听,这么体恤,到头来也没出钱。
跟这些人耍嘴皮子,他还是差了点,虽然清楚他这种人可能这辈子也奈何不了谢明空这种人什么,但还是暗暗记在心里。送走谢明空后他转头料理起了加班内容。
阎惑一点也不慌,被关着的人反而一副抽身事外的样子。
“吃饭了。”门外的人递进来餐盘。
阎惑没接,他站在狱室的正中,冷眼看着外面的人等着他去接餐盘。
“你吃不吃,快点的。”外面的人有点不耐烦。
阎惑像是才醒过神,他一秒切换了冷峻的表情,连声说:“吃,吃,当然吃。”
要是能出去吃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