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叙去北京那天,程砚舟没有去送,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相互接送过,一来是个性使然,都不爱太过黏腻的形式,二来是公事实在繁忙,分身乏术。
北京比滨城冷,程砚舟昨晚特意为他熨了件风衣,李叙此时穿不上去,搭在手臂上静悄悄开门,又看了程砚舟一眼才终于离开。
机场播报音萦绕四周,沈星辞已经等在这里,遥遥见到他,起身迎了上去:“李总早。”
李叙点点头,交代几句,办了值机托运,再进贵宾室等待,打开电脑办一会儿公,没多久沈星辞拿来电源,原来飞机延误,可能要耽搁很久,他怕李叙需要,早早准备好。
李叙侧目发现旁边还多了一本传记,那是沈星辞给他打发时间用的,他懒洋洋抬了眼,开玩笑道:“这是要等到明天?”
“北京突然有雷暴天气,起飞时间说不准。”
李叙阖上电脑,也没有办公的心情,瞟了眼传记,他随手翻了两页,很自然地就着上面的文字跟沈星辞朋友似的攀谈起来,说到兴头上李叙又陡然不语。
他冗自苦笑了一下,沈星辞还以为是不是说错了话。
“别误会,我只是想到一些事。”他好像已经很久没和人这样聊天了,哪怕是和程砚舟之间也更多是被报表和设计图占据,连纪念日最后都过得不尽人意,现在聊天的对象只有助理,他觉得有点讽刺。
李叙很少有沉默阴郁的时候,沈星辞坐在对面,不知他垂眸思索些什么,他起身到餐吧拿了两颗布丁,给了李叙一个。
李叙挺莫名其妙看着他,沈星辞还是照样旁若无人地吃,吃得很香。他想起沈星辞刚来公司面试的时候,稚气未脱说什么都毫无表情,现在依旧是毫无表情,只是那种毫无表情演变成了一种权威和专业,模糊了他的年龄。
李叙撕开布丁的包装,挖了一口,不算太甜,还挺好吃,连带着也稀释掉了一些压抑在心底的苦闷。
——
程砚舟收到了林迪的消息,关于设计图他们还有一些要求和细节需要商讨,她问程砚舟能否明天下午来盛游一趟。
盛游的时间安排得很急,但请求却是合理的,只不过程砚舟不知为何就是想到夏驰,这么说是有点自作多情,以求心安,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把团队都叫上。
实际上和林迪的这场会议没有任何异常,听她说夏驰出差并不在滨城,程砚舟心里石头落地,笑自己虚惊一场。
事情谈妥后,程砚舟见手下归心似箭先让他们下班,反正录音已经发在群里,他自己准备回趟办公室,先把盛游的要求和预算做个整理,为接下来出差宁港,人还没走到电梯,林迪手机闪出一条信息,她扫了一眼,颇为抱歉地对程砚舟说:“战略部的同事还有些问题,她问我如果你们还没走,能不能去见一见?”
林迪自己也很不好意思:“我跟他们说你已经回去了吧。”
听见战略部这三个字,程砚舟就觉得头大,他不是怕工作,而是怕夏驰,为了这,他也要溜之大吉。
然而刚开口说谢,林迪的电话铃又响了,接起来,支支吾吾说着:“好……那我问他一下……”挂掉电话,林迪为难道:“是小夏总……”
程砚舟就知道又跑不掉了。他明明有备而来,还是走不掉。
“没事,我去见一下吧。”
盛游的战略部在10楼,和老板们在一层,因此和楼下社畜层全然不同,装修考究,也没有文件成堆,几个办公室都空着,精致得像样板间。程砚舟步履沉重,跟着林迪一直往里走,果然被带到夏驰的办公室。
现在与其说恐惧,倒不如说程砚舟有种靴子落地的感觉。
此时夏驰不在,程砚舟就一个人干等,这里朝向很好,望远眺望能隐约看到江景,程砚舟头脑风暴了一天,迷迷糊糊有了点睡意,电话铃响,程砚舟低头一看,是李叙打来。
“喂?”对面的声音气喘吁问他在干嘛。
“刚和盛游开完会,你呢?”
“昨天杨总带我去见个领导,现在陪领导打网球呢。”李叙曾是校队的主力,杨总真是会合理调动。
“累吗?”程砚舟关心道。
李叙看了眼球场,背过身悄咪咪回:“打球不累,想法怎么输给领导比较累,太菜了不是我说。”
程砚舟无声笑了笑,刚感觉到甜蜜,突然背后一重,整个人被紧紧抱住。险些出口的惊叫立刻被压抑住,变成了一声短暂地低吟。程砚舟忙转过头,果然是夏驰一手挎住自己的肩,唇若即若离地亲他的耳朵。
程砚舟立刻咬住自己的唇,咽回所有声音,慌不择路看了眼门口,门已经关上,而电话那头李叙也觉察到了,警觉道:“你怎么了?”
夏驰张口含着他饱满的耳垂,程砚舟无声挣扎,他的耳朵已经红透了,脑子却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没什么……刚才,关抽屉的时候,压到了手指。”
身后领导杀出漂亮一球,捧场人无数,李叙在喝彩声中没有听真切:“怎么这么不小心,痛吗?”
“还好。”夏驰听着程砚舟撒谎,随即变本加厉,扳过他的下巴,唇覆了上来,程砚舟大惊失色,应激地张口要叫,一下被夏驰抓住漏洞,严严实实堵了上来,唇间都是他炙热的吮吻。
程砚舟再度提心吊胆起来,歪头躲开他,夏驰的手圈在他的腰上,渐渐收紧掐着,程砚舟瞪大眼睛看他,听见电话那头李叙说:“那领导和我聊得挺好的,杨总也很高兴……你身边是有人吗?”
程砚舟惊魂未定,夹紧了腿,只听进了一半,他正手忙脚乱,试图掰开夏驰的手,满脸通红:“没有。”
夏驰的唇落在程砚舟修长的脖颈上,他的皮肤像丝绸,夏驰在上面流连忘返,程砚舟的颈窝吃尽了鼻息,只觉得被夏驰亲过的地方又麻又痒,他整个人都战栗起来,这种背对着夏驰的姿势实在很难对抗,程砚舟只能一边躲一边应付李叙:“那很好啊……但是,你别太勉强自己。”
李叙心中涌上一丝甜蜜,贴着他的耳朵说:“好想你,你要是在就好了。”可是程砚舟另一边耳朵被夏驰舔舐着,他的手还更过分地在自己身上逗弄。
程砚舟克制住自己的声音:“我也是。”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只是因为玩才来北京。”
程砚舟笑了笑,怅然间人被困在夏驰的怀里,他能明显感觉到夏驰的轻笑,虽然没出声,但很得意,他狠狠剜了夏驰一眼,说的话却柔情蜜意:“我也想,我们总会有机会的……叙,我还有一点事要忙,我想先挂了。”
李叙身后的球场嘈杂,大家都开始收拾球包准备下一场:“好,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你去忙吧,晚上记得吃饭。”
夏驰不停作乱,程砚舟顾前不顾后,只能仓促轻吻了一下手机,而后挂断了电话,狠狠咬了夏驰一口,奋力把人推开。
夏驰吃痛松手,看着程砚舟红着眼睛瞪着自己,倒打一耙:“在我的办公室和人打亲密电话,你把我当什么?你养的一条狗?”
程砚舟气结:“你到底要干嘛!”
夏驰慢条斯理坐回老板椅,悠哉地看着程砚舟手忙脚乱整理着衣服,他的衬衫被拉开,衣角也被拽了出来,胸前的皮肤由于过于激动泛红一片,看起来像块草莓蛋糕,云淡风轻道:“知道我出差不在,心里挺高兴的吧。”
程砚舟努力平复气息,强装镇定:“小夏总,这就是你要问的问题么?你这是职场性骚扰!”
夏驰翕然一笑:“那你可以群发邮件告发我,不过,你分明自己也很舒服不是吗?”
程砚舟语塞,夏驰确实会弄,刚才险些就让他有了反应,但夏驰的无耻还是让他震惊,他压抑住怒意反问:“夏驰,你是还喜欢我么?”
夏驰六年前的暗恋,只是一段青涩又隐晦的往事,但也仅仅只是往事而已,因为夏驰从没开口过,所以程砚舟也无意捅破,他只把这件事当做他们两个人间不流动的秘密。他如今求证,并不是要把那份喜欢找回来,而只是想告诉夏驰,过了就过了,他大可不必为此执念,更不该把美好的感情变得这么不堪。
“如果你喜欢我,我很感谢,但我对你没有兴趣,我和你之间唯一的关系就是宁港的项目,所以也请你拿出专业的态度,我希望这一点你跟我有共识,如果你不喜欢我,那么,请你停止这些无聊的游戏。”
夏驰露出阴鸷的笑容:“程砚舟,六年前,我可以在下雪天假装跟你偶遇,可以为了多看你一眼听一天无聊的课程,可以为了逗你开心为你弹琴唱歌,那些礼貌到卑微的接近我都做过,你动过心吗?”
程砚舟怔住了,他从不知道那些偶然都是蓄意,也丝毫没想过夏驰能爱上自己,六年前,他只是把夏驰当朋友,当弟弟,唯独没有当□□人。更不知,那些错过堆积成山,变成了夏驰如今的怨念。
“没有吧。”夏驰戏谑道:“那么现在,我宁愿让你害怕,让你听到我的名字都心惊胆战,起码那些都是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