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寒芒,映彻长空,随着剑招剑邪一笑三千醉最后一式惊现而出,但见一身冷雨浸透的花溅夜,冷然一笑中,蓦然回首,已是烟雨尽散,流光破云,映照十里方圆之境,仿佛皎洁明月浮现当空,洒落点点似雪花一样晶莹美丽的月光,宛如千丝百练漫漫起舞,温柔了寰宇苍茫,也抚慰了烦乱尘心。
风九忱伫立在剑庐小屋的轩窗旁边,看着花溅夜那刹那绝美的一笑,也终于明白了,为何这剑招会被她师父叫做剑邪一笑三千醉,而已然将这剑招领悟在心的风九忱,也似乎隐约感觉到了自己剑境也有了不小的提升。不仅如此,风九忱甚至觉得就连她整个的功体修为,也似乎有了不小的增进。
或许,也正是因为看过了这部剑招之后,自己得到了不少的启示,风九忱也不由心生疑惑,待花溅夜收剑结束,便见风九忱忽然转身去取了一盏白烟袅袅,茗香扑鼻,温热醇和的茶水来,小心翼翼地递到她师父花溅夜的面前,笑着道:“师父,您能告诉徒儿,为什么你会把这部剑招取名叫做剑邪一笑三千醉呀?还有就是为什么徒儿,在看过师父您演练过这部剑招过后,会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剑境修为,甚至是整个功体的修为都有了不小的提升?与此前相比而言,简直像是有着天壤之别一样。”
花溅夜接过茶盏,一边托着茶盏抬手拨匀茶香,轻呵吐气,随后慢慢闭上眼睛,凑过鼻翼去深深地嗅了几个来回,似乎沉浸其中,心舒意畅,由着那绵柔茶香通达四肢百骸,使得身心酥软愉悦,恍惚似有了一种通达豁然之境的感觉。而在此之后,却见他看着仍是一脸灿烂地笑着,却在脸上写满了疑惑的风九忱,很是自然地将那茶盏送还到风九忱手里,也不再去看风九忱此时脸色如何,便自顾自地负手往屋内走去,而在他身后风九忱亦步亦趋,忙不迭地赔笑奉承着,生怕这师父一个不痛快又给自己找些麻烦出来。
待风九忱跟随着花溅夜回到屋里,花溅夜终于安稳坐下了以后,风九忱才战战兢兢地伺候在一旁,以一副随时准备聆听师父教诲的模样,规规矩矩站在花溅夜的身旁,稍过了些时候,等花溅夜又再徐徐悠然地品过了几盏热茶之后,才听花溅夜煞有介事地缓缓笑道:“徒儿啊,这部剑招呢,要真正说起来,却也并不是师父给取的名字,而是师父当年的一位好友,在一次我与他一起切磋比试研习剑法的时候,他见我演练过这部剑招过后,便问师父我这部剑招到底叫什么名字。”
花溅夜说得兴起,不觉将托着茶盏的手斜靠在自己的膝盖上面,若有所思地看着被他托在手指间的那茶盏,恍惚沉醉地浅浅笑着,似乎是回忆起了,当年与他那位好友在一起相处的那段日子,令他感到莫名释然地轻松与愉快。但是,却也不免还是有那么一点的感伤与失落,以及缅怀心底无人倾诉的寂寞。
或许,当年他与他那位好友那段虽然都将彼此看作是一生中最敬佩的对手,却也始终保持着亦师亦友惺惺相惜的友谊,在因为那次意外的变故而无奈断绝以后,从此,在剑邪花溅夜的心里,便永远有了一个无法弥补的遗憾。
花溅夜端着手里那已渐微凉的茶盏,目光悠远深邃地遥望着,剑庐外那远方的浮云,眉宇间略显得有几分落寞消沉地微笑着,不知是不是忽然又怀念起了当年的那些人那些事,还有那个曾经在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风九忱就这样看着她的师父怀念感伤,不知是在想着什么重要的人兀自出神。
不知不觉,已过了很久,但花溅夜却仍似不见醒来。
于是,风九忱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可她却也不敢无缘无故地去惊扰她师父,更不知道她到底该不该将她师父唤醒。但终究,她还是无法忍受她师父就这样把她搁在一边,不理不睬,便悄悄地抬起头睁大了眼睛,在香腮边浮现出一个邪恶的笑容,随即便见她弯曲双臂爬上了几案边,伸长了她那纤长白皙的脖颈,够着凑近到她师父面前,贼兮兮地盯着她师父的眼睛,小心翼翼,轻声细语地笑着呢喃道:“师父,师父……””
“哦?咳咳……”花溅夜听到风九忱的呢喃呼唤,蓦然回过神来,略显仓促地眨了眨眼睛,看着风九忱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忘了,被他端在手里的那盏茶已经有些凉了,只觉有失体面地笑着向风九忱道:“为师方才说到哪儿了来着?”
风九忱带着一丝娇气地撇了她师父一眼,以表达她心里对她这位不专注给徒弟上课,却在课上分心走神的神仙师父的不瞒与鄙视。但尽管如此,对于她师父的问话,她却也知道自己是不能拒绝的,便只得委屈似的抬起头,准备回答她师父的问题,“方才您……”
可是,不等风九忱把话说完,花溅夜却忽然道:“哦,为师想起来了,为师这次来,是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风九忱突然听到她师父说,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心里只觉得她这师父是不是真得傻了,当下怔怔地看着她师父,像是在心里搁着一肚子的莫名其妙,想要听她师父好好告诉她,到底还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告诉她,就算是真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那为什么刚才不跟她说,非要在给她上课的时候打了个盹儿之后,才恍然大悟一样跟她说,“我忽然想起来,还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这一刻,风九忱又忽然觉得这辈子能够遇到这样不靠谱儿的师父,也真是她这辈子难得的造化了。
花溅夜看着风九忱那一脸鄙视与愤懑的表情,却好像故意装作没看见的似的,一边用茶盏旁边的小勺不紧不慢,若无其事地给自己茶盏里添着热茶,一边抬起目光看着风九忱那委屈嗔怒的样子,悠闲自若地笑着道:“徒儿啊,你可知道,眼下你虽与师父在这仙虞山中,一起远离尘俗纷扰,一边煮茶赏雨,一边闲谈练剑。可你的母亲以及你与你母亲的那个云鸢王朝,却早已身在风雨之中,四面楚歌,危机四伏,倘若稍有不慎,你母亲与你们那个云鸢王朝都将被埋葬在,倏忽即来的这场狂风暴雨之中,你可愿意看到这一切成为现实吗?”
突然听到花溅夜说起自己的母亲,风九忱心里本来还涌起了几分欢喜。但是,她却没有想到,她师父说要告诉她的很重要的事情,竟然是她母亲与她们的云鸢王朝将要遭逢狂风暴雨来袭,一时之间,风九忱心中凌乱,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好。而且,这些年里,她在这仙虞中长大,根本就不知道那个云鸢王朝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甚至就连她的母亲,她也很少见到。
为此,不知道有多少回,她曾经在无人打扰的时候,偷偷跑到仙虞山的最高处,孤独地抱着自己的肩膀,独自一人蹲在月亮底下,希望能够在那镜子一样明亮照人的明月里,看到她母亲那温柔慈爱美丽动人的脸庞。可是,不管她去山顶看了多少回,她的母亲却一次都不曾出现过。除了有时候会突然来到仙虞山看望她,其余的时候,她便怎么也不可能见到她母亲。所以,要说听到她母亲与云鸢王朝将要遭逢巨变,她的心里会有多么紧张与担忧,那也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
她的师父花溅夜也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对于告诉她这件事,始终都有所迟疑,不希望她勉强自己做出任何让她感到不开心的决定。但是,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怀念起当年的那件事,使得花溅夜心中有所触动,而使得他改变了心里的想法,而还是选择将这件事告诉了风九忱。
花溅夜看着风九忱那黯然神伤的模样,充满心疼地抚慰道:“徒儿啊,你若是不愿意回去,相信你母亲也是不会怪你的。当初,她之所以将你送到这仙虞山,把你交给了为师来替她照顾你教导你,并教给你武功剑法,也就是不希望你长大以后出事,或者受到什么她所不愿见的任何伤害。所以,她如果知道你在仙虞山过得很好,我想,她也是不愿意让你回去的吧。”
说罢,花溅夜看着风九忱无奈叹息了一阵,又接着道:“但是,你也知道,你母亲她是整个云鸢王朝的女皇,所以,有些事情,尽管她不愿意去做,她也终究不得不做。就像是这一次,她想要让你回去的事情。虽然,她也不甚情愿。但是,她却也明白。现在,她已别无选择。”
蓦然,花溅夜看着风九忱的眼神里,忽然浮现出一丝的不忍与心疼,但却又深藏着一丝寄望与期待,“或许,现在,能够拯救你母亲以及整个云鸢王朝的那个人,也只有为师的傻徒儿你了!”
风九忱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已经变得泪流满面,哽咽不语,却始终不愿意哭出半点声响来,只见她抬头看着花溅夜,微微一笑,冷冷道:“师父,这件事情来得实在太过突然,徒儿一时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算是对的,可否让徒儿仔细考虑考虑,再作决择?”
花溅夜不忍地看着风九忱,黯然叹息道:“也罢,师父也知道你很为难,毕竟,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任何人都没有为你做选择的权利,师父或是你母亲也不例外。”默然起身,花溅夜临去之时,却忽然看着剑庐外那片风将停,雨将住的湛蓝天空,悠悠笑道:“但是,徒儿啊,这世上有些人有些事,只有在你真正失去了以后,你才会明白它对你有多么地重要。但是,为师的不管你做何抉择,为师也只希望你,无论做下什么决定,将来都莫要后悔和遗憾!”
语毕,花溅夜的身影渐渐消逝在剑庐之外,而剑庐里端详着茶壶下,那一坛焰火赤热的火炭,兀自神伤与迷惘的风九忱,看着她师父渐渐离去的背影,却也陷入了此生莫大的惆怅里,纠结着心中的种种牵挂与埋怨,黯然失神,难以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