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历隆玥二十一年重阳,那年我15岁,作为沈家的小姐,我并没有比其他人的生活好太多。沈家一共三房,我的父亲是沈家第二房,而我父亲则又娶三房,我的母亲则是父亲娶的第二个夫人。
印象中的母亲,是一个乐观的人,像是被囚禁在幽深沈府的一只百灵鸟,她总是盘起那头乌黑细长的头发,总是穿着一件浅绛色的轻纱长衣,至于说她的长相我却不太记得了,只是还记得她总是胸闷。我的母亲在我6岁那年便去世了。
父亲是个严厉的人,他经常教育几个哥哥要勤奋学习,将来做沈家的栋梁,做国家的栋梁。我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在母亲去世后,真正在意我的就只有我的妹妹了,我与她关系最好,她的母亲也就是我父亲第三个夫人经常让她远离我,说我是扫把星,说我母亲死的早是个没人教的野孩子。妹妹总是不管这些,一有空便悄悄地喊我出来玩。
在沈府的日子里其实并不快乐,父亲说沈氏五世三公,我只知道每当年末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父亲总是带着怨恨的眼神偷偷盯着大伯。大伯当时才将近天命之年却早已官至礼部侍郎,又深得皇上喜爱,很多人说大伯离入阁只有一步之遥。
我父亲不太愿意让我去私塾念书,他说我以后又不能入仕,只要会认字便够了,我不这样想,每当哥哥们去念书,我便会偷偷地跟过去,踮起脚尖趴在窗户边听着先生讲着各种先贤理论,讲着大周的大好河山。父亲看见我这样许多次,后来索性让我也进去听,只是额外要求我不要把女红等技艺放下了。
我常常羡慕那些宫里外出采买的宫女,他们总是穿着各种华彩绣衣,而再看看我身上的白麻,白色早已因多次的清洗而褪色,露出点点淡黄,活像一个沈家的下人。
那年重阳父亲给了我几枚铜钱,叫我领着妹妹上街买些糖吃。朱雀大道异常繁华,街边充斥着各色商贩的叫卖声,我牵着妹妹的手漫步长街,路上琳琅满目的商品让我们眼花缭乱,等我们走到铺子时,蜜饯却早已卖完,妹妹沮丧的提溜着脑袋,边上站着的是一位清秀的公子,看起来估摸着二十出头,他也牵着一个少年,少年穿着一件玄色轻衣,虽年岁不大却出落得“亭亭玉立”看起来像是个小女孩。
少年正吃着手中的蜜饯,看见我们一直眼巴巴地看着他,笑着冲我摇摇手,细声说:“是哪家的孩子吗,想吃蜜饯,我给你吧。”我连忙答道不用,他却执意要把手上的那一大包蜜饯递给我,“没关系,我哥哥买了很多给我呦”。
他哥哥听见我们的对话,转过身摸了摸少年的脑袋,便拉着他往北面走去,我知道朱雀大街的北面只有一个地方,正阳门,那是紫禁城。
少年走时回眸一笑,褐色的瞳孔里是满点星光,阳光照在他的身影上......
他并不知道,他在我十五岁那年,我们就已经见过面了,如今我看着身旁,那双褐色的眼眸依旧透着万点星光,不同的是,这一次是我牵着他的手,听着他嘟囔着好久没有吃蜜饯了。我笑着“明天就偷偷出去,买一大堆蜜饯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