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桥锁 第10章 除夕守岁

日光渐渐褪下，黄昏像是一个大限将至的守财奴，收拾着属于他最后的宝藏，地上的落雪透过光晕折射出一当当棱彩，与琉璃砖瓦的色彩类似。我看着夜白，头戴着紫金冠，插着的是一只金光万丈的簪子，簪上绣着的是经典的双龙戏珠，龙眼则是镶嵌着一颗绿豆点大小的琉璃华彩。

他一边左顾右盼一边溜着阿黄向我走过来，夕阳的余光照耀着他的黑色金龙纹，衬着他长身玉立，金黄色的光显他的鼻梁更加笔挺，我觉得他可能是全天下最帅的夫婿，直到他来到我身旁大喊一声“阿欣，阿黄好像尿我腿上了”，我才意识到刚刚自己为什么会产生那么愚蠢的想法，我很难将这个日日勤勉的君王和眼前这个傻子联系到一起。我在恍惚间再次意识到他仿佛和当年一点改变都没有，依旧是那年十五岁大婚初见时的模样，我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拉着他就像是母亲带着犯错的孩子一样回到了长乐殿，把那件被阿黄尿湿的衣服给他换下，然后带着他再去太华池沐浴。

洗完澡后，他突然喊着我出去，我问他又要搞什么名堂，哪知道他吃了失心疯非要拉我到城楼上听更鼓。没办法只能依着他，晚风微凉，好像吹乱了我的思绪，一路上我总是想起他和我在一起犯的那些傻事，往事如风像刀子一样插进我的心口，不知不觉中我打了一个喷嚏，他侧身看着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的把斗篷全裹在我身上，他自己反倒只剩一件单衣。

“陛下不冷？”

“冷才清醒。”他呵的气化成白雾，“朕要清清楚楚地记住，此刻身边是谁。”

“皇帝哥哥又开始装深沉了吗”

“......"

"话说为什么殿下的衣服基本都是黑色的啊？”

“周属水德，所以帝王大多身着黑衣，入宫的时候总管没教你吗？”他微笑着略带地鄙视的看着我。

“好好好，知道殿下博学多才啦。”

“真搞不懂你是怎样混进宫来的。”他小声嘀咕着。

“我！听！见！了!殿！下！”我佯装愤怒的对着他喊道。他一脸不知所措，看着我，呆呆的，就这样一直看着我。“殿下？”我小声问道。

“阿欣啊，你说我们要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每天牵着阿黄漫无目的闲逛，不去管什么江山，不去管什么礼制也不去管其他人，就咱们两个 ，一直走着一直牵着。”我看着他的双眼，失去了往日在朝堂上应对群臣而佯装的帝王威严，也没有那没心没肺的笑容，只是面色低沉地望着紫禁城中最后一抹斜阳。我很少会在夜白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不久第一声更鼓落下，打破了我们之间的沉寂，我随即从袖中掏出了一只小小的荷包，上面绣着的是一只小黑狗。

“给你的压岁钱。”

“朕已经十七了，又不是孩子。”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个的握着我的手吵着要听我讲故事的小孩子。”我笑着说。

他迟疑片刻，缓缓打开，荷包里面有的只是一枚铜钱，早已磨得发亮，铜钱的边缘却缺了一角。

“这是……？”

“我七岁那年，母亲给我的压岁钱。缺的那角，是我小时候咬的，我那时候以为，只要是咬过的钱，就永远不会丢了。”

我看见他攥紧铜钱，眼眶四周红了一片。

“阿欣，对不起”他捧着我的脸，指尖冰凉，“朕亏欠你的太多了”

“好了，既然殿下这样说，那便用一生来偿还我吧”

城楼下是万家灯火齐明，烟花在黑夜中不停闪烁，我却只看见他眼里的淡驳的一点光，那是这漫漫长夜里唯一不灭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