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疑 第20章 第20章

七点钟师傅准时出现在了病房门口，热情地问候了老人几句，得知是他开车送自己来的医院，周爷爷又是一番感激不尽。

“帅哥，走咩？”

江疑点点头，看向周奇问道：“阿奇，我们回去吧，下午再过来。”

周奇看着躺在床上的爷爷，摇摇头：“我要等爷爷出院了再走。”

他知道小朋友很固执，便不再劝说，可是他必须要回学校上课，其他的孩子们还等着他，想了想只好说道：“好，那你别乱跑，乖乖在这里陪爷爷。”

“嗯。”

“叔，你有现金吗？我给你转微信换点现金。”江疑拿出手机偏头问师傅。

“有，要得。”师傅点点头，“换多少？”

“两百就行。”

江疑拿过两百块钱放进周奇的口袋里，蹲下身叮嘱道：“想吃什么就去外面买，买完赶紧回来，我下午再来。”

周奇乖乖地点头，糯糯地说道：“谢谢江老师。”

叮嘱完还是不放心，江疑又对师傅道：“叔，麻烦你中午十二点给他们送一下饭，钱我报销。”

“要得，帅哥放心。”师傅连连点头，拍了拍胸脯，一脸包在他身上的豪爽气。

“阿奇，乖乖等我，我走了。”

“嗯，江老师再见。”

江疑这才安心地跟师傅往外走。

回到宿舍换下了睡衣才去教室，他迟到了五分钟，一进门，孩子们立即关心地的问道：“江老师，周奇呢？”

江疑微微笑了笑安抚大家：“周爷爷生病了，他在医院照顾他，所以请几天假。”

“严重吗？”刘武担心地问道。

“已经没事了，大家不用担心，再过几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江疑微微笑道，开始上课。

一老一少单独留在医院里，江疑讲课都有些心不在焉，中午给师傅打了个电话询问他们是否吃了饭，下午算着自己上完课的时间提前叫师傅来接他，没等孩子们放学，他下了课就往学校外走，五点半又准时出现在了病房，提着一袋水果和三份盒饭。

“江老师！”看见江疑进来，周奇欣喜地站了起来。

“阿奇，吃饭吧。”江疑笑眯眯地打开盖子，把饭端给他，“今天乖不乖？”

周奇腼腆地点点头，江疑笑着揉了一下他的脑袋，去给周爷爷喂饭。

晚上江疑照旧和周奇一人占了一张空床在病房过夜，第二天一大早他再回学校，周奇懂事地叫他不用来了，但他不放心小朋友晚上一个人在医院照顾老人，仍然坚持每天来回跑。

周爷爷身体渐渐恢复精神，慢慢能下地活动了，一个星期后终于康复出院。老人家长松了一口气，本以为自己熬不过去了，没想到天不亡他，欢欢喜喜地搂着孙子回家了，江疑也终于能好好放松了。

周奇回到学校上课，同学们都围了上来关心地问这问那，把他问得都不好意思了才放他回座位。

期末考试也定了下来，计划到七月六号全部考完，日子一天天逼近，也意味着江疑的支教活动即将结束。

周六，江疑拿上相机带着周奇又去了一趟县里，打算把照片洗出来，到时候送给孩子们做纪念。

“帅哥，你看看洗哪些照片？自己选。”照相馆的老板把相机里的照片导进电脑，让他自己勾选。

江疑一张张地浏览挑选，勾选了全班同学的合影，然后把周奇的照片全选上了，以及他和爷爷的那张合影。他发现其中夹杂着好几张自己的照片，有在稻田里开怀大笑的，有在杏树下的背影，在田埂上眺望的侧脸，还有山顶双手拢在嘴边喊话时的侧影，他站在高高的悬崖边上，周身是淡粉色的杏花海洋，前方是挨着天际的朦胧远山，没有一张是正脸，全是悄悄偷怕的，并且拍的角度还很好看，江疑挑挑眉，冲周奇笑道：“阿奇，抓怕的不错啊，有摄影天赋。”

周奇看着电脑屏幕，憋红了脸说不出话。

“哈哈哈，夸你你还害羞了。”江疑捏着他的脸笑道，顺手勾选了那张自己在山顶的照片。

“老板，选好了。”江疑叫道，示意他开始洗照片，“这张大合照要十三张，其他的只要洗一张就好。”

“要多大的尺寸？”

江疑想了想，小一点容易保存，道：“五寸。”

“要得！你们先坐一会。”老板笑呵呵地给两人倒了一杯水。

照片冲洗好了，足足有五十八张是周奇单独的，江疑满意地接过老板递过来的一沓塑封好的相片，问道：“有相册吗？”他想把周奇的照片都用相册装好，然后送给他做纪念。

老板找出一堆相册让他选，好些都沾了灰。

“阿奇，给你的，你来挑吧，照片装进相册里方便保管。”江疑扬扬下巴示意他自己去选。

选来选去，他最后挑了一个封面是蓝色大海和湛蓝天空的一本相册，询问江疑的意见道：“江老师，这个可以吗？”

江疑点点头：“你喜欢就行。”

他低头准备把周奇的照片分出来，对老板说道：“麻烦你帮我们把这些照片装进相册。”

周奇连忙打断他：“江老师不用了，我想自己慢慢装。”

“也对，自己装相册更有意义。”江疑点点头，让老板拿了一个纸袋子把相片收了起来，付完钱带周奇在县里吃了午饭后叫师傅送他们回村。

“给你看看。”坐上了出租车，江疑把纸袋子递给他，笑眯眯地说道。

周奇接过来，将所有照片取出来一张一张细细地查看，眼睛里满是愉悦。出租车开上了山路，一颠簸，周奇没拿稳，照片洒了一地，他慌忙俯下身去捡，江疑赶紧拉住他：“我来捡，坐好，不然小心撞着头。”

周奇被他拉起来，乖乖地听话坐好，江疑把座椅下的照片捡起来收进纸袋，圈住他的肩膀把他箍牢坐稳，笑道：“回家再看吧。”

“嗯。”

到了小杏村，江疑跟着周奇去他家，他打开纸袋子，和周奇一起把照片放进相册，两人你一张我一张地往里塞，放了一半，江疑看了看剩下的照片，奇怪地问道：“阿奇，你看见我的那张了吗？”

“哪张？”周奇眨着眼睛茫然地问道。

“就是你给我拍的，我在山顶的那张。”

周奇仰起小脸，歪头想了想，脆脆的答道：“没有。”

“难道掉在出租车上了？”这是他最后才勾选上的，江疑确信它应该被冲洗出来了，而且老板把照片给他的时候，他好像还看见了，随即又自言自语道：“可是我记得全部都捡起来了啊。”

见他似乎觉得可惜，周奇连忙软糯糯地说道：“江老师，对不起，都怪我。”

江疑捏了捏他的脸，哈哈笑起来：“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回家了再冲洗一张就好，可能是老板给落下了。”

两人又继续开开心心地装相册。

考试前一天放学的时候，江疑把合照给孩子们每人发了一张，自己留了一张。

大家拿到相片欢天喜地，手舞足蹈地仔细打量，好些孩子都是第一次拍照，拿着自己的第一张照片高兴的不得了，纷纷喊道：“谢谢江老师！”

刘武拿着照片看了半晌，坐在座位上问道：“江老师，你什么时候走？我们送你。”

“等考试一结束吗？”刘文问道。

大家都眼巴巴地看着他，等他回答。

他的票早已经买好了，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孩子们说，江疑一愣，笑了笑道：“7月11号早上走。”

“太好了，江老师可以多陪我们几天！”众人欢呼起来。

“好了，回家吃饭吧，好好休息，明天好好考试。”江疑拍拍手示意大家放学。

孩子们收拾好书包往外走，周奇坐在座位上看着书没动，像是没听见一样，江疑无奈地摇摇头，走过去把书抽开，大声在他耳边笑道：“阿奇！放学了！”

周奇惊了一跳，茫然地抬起头问道：“江老师你买好票了吗？”

“嗯？”江疑不解地看着他，替他收拾书包。

“回家的票。”周奇小声说道。

“噢，是啊。”江疑慢条斯理地收拾好，牵起他往外走。

周奇不再说话，一路上闷闷的，江疑则心情很好地说个不停，废话连篇，丝毫没觉察到小朋友的情绪。

考试结束后孩子们整天都来宿舍找他玩，江疑还没起床，门口就挤了一堆孩子吵吵闹闹，他哭笑不得地去开门，衣服没来得及换，孩子们就拉着他往外走，他连忙喊道：“别急，让我先去洗漱！”然而孩子们压根不听他的，七手八脚的拽他的衣服。

刘武不愧是班长，立即打断乱哄哄的同学们，一声令下：“大家先让江老师去刷牙洗脸吃早餐！”

江疑这才逃脱了孩子们的魔爪，感激地看了眼刘武，打开箱子对大家说道：“你们可以先在这里看看书，牛奶也可以自己拿。”说着赶紧飞也似地下楼洗漱。

江疑跟着孩子们漫山遍野的疯跑疯玩，完全没了老师的包袱，一日三餐轮流在不同的学生家里吃，村民们都热情地招待，以至于他连续三天都没时间去周奇家，而且小朋友依然保持高冷，都不像其他孩子一样主动来找他，于是一直没机会见面。

这天江疑终于睡到了自然醒，因为前一天晚上告诉孩子们今天自己有事要去趟县里，不会在宿舍，孩子们乖乖地没有来找他，他慢悠悠地起床洗漱，早餐午餐合成了一餐，然后让师傅来接他，到了三清县后直奔那家县里唯一的面包店。

“帅哥，看看要些撒子？”老板娘殷勤地询问。

“有慕斯蛋糕吗？”

“撒子？”

江疑看着玻璃柜台里生日蛋糕的样品，都极为普通，皱了皱眉，好难看啊，他顿了顿问道：“你们这里生日蛋糕只有这几种样式吗？”

老板娘看着蛋糕模型，骄傲的点点头：“对，不错吧！”

“……”

“你要奶油蛋糕还是水果蛋糕？”老板娘指着柜台里的样品介绍，“这种全是奶油的便宜些，这种水果蛋糕贵一些。”

“水果蛋糕。”江疑干脆地说道，指了指一个铺满了各种水果，稍微好看一点的样品道：“这样的吧。”

“要多大的？”

“八寸。”

“多久能做好？”

“半个小时左右，帅哥你可以先坐一下。”老板娘转身进入里间面包房开始制作。

江疑看了看时间，打算出去转转，再买些其他的东西，等会过来取，三清县他已经非常熟悉了，闭着眼睛走都能走得明明白白，哪里有家什么店他也了如指掌，他让师傅等在面包店门口，便步行直奔目的地。

半小时后蛋糕做好了，江疑看着铺满了草莓芒果的蛋糕问道：“可以写字吗？”

老板娘拿来红色的草莓果膏，点点头：“可以，你想写什么？”

“我自己写。”江疑接过来，走到蛋糕前。

他打量了片刻，寻找适合的位置，表面被水果铺满了，最后只能写在蛋糕的侧面，江疑小心翼翼地挤出果膏，一笔一划写到：“祝阿奇14岁生日快乐！”

写完他看了看，满意地拍拍手笑道：“好了，帮我装起来吧。”

“哈哈，帅哥真有心了，小孩子肯定喜欢。”老板娘也看了看笑道，去找来盒子把蛋糕装好，“108块。”

江疑付了钱，回到出租车上，后备箱里又被他塞了好多东西，杂七杂八的。一路上他都小心地护着蛋糕，生怕汽车颠簸把它给弄换坏了。

回到小杏村，已经快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家家户户冒起了炊烟，他让师傅帮忙把大包小包的东西送进学校，才提着蛋糕，另一手拿着一个小盒子去周奇家。

“阿奇！”江疑跨进门槛，兴奋的叫道。

周爷爷正端了一碗面上桌，见他进来连忙叫道：“江老师来了！刚好，一起吃面！”

江疑故作不知情地问道：“今晚怎么突然吃面？”

周爷爷看了眼坐在桌子旁的孙子，乐呵呵地说道：“今天是小奇的生日，江老师快坐。”

江老师三天都没有来了，他没想到今天会来找他，周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闪过一丝欣喜，随即低下头只是闷闷地叫道：“江老师。”

“你都不来找我，我只好来找你了。”

江疑把蛋糕放在桌子上，在他身旁坐下来笑嘻嘻地说道：“我也来蹭一碗寿星的长寿面，生日快乐，阿奇！”

周奇惊讶地看着蛋糕盒子，抬眼看了看江疑，微微张了张小嘴。

周爷爷和蔼地笑起来，往厨房走去：“哈哈，锅里还有很多，管够，我去给你端一碗来。”

“江老师，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周奇顿了半晌不可思议地问道，语气愉快起来。

江疑挑挑眉，一脸神秘地笑道：“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了。”他看见小朋友皱着眉一副很无语的表情，立马哈哈笑道：“逗你的，校长给我看过你们的花名册，上面有登记生日。”

“哦。”周奇点了点头，“谢谢江老师。”

江疑看着小朋友乖巧的样子捏了一把他的脸，本来是打算期末考试完就回家的，但想到离周奇的生日挺近了，索性就等到陪他过完一个生日再走，所以买票的时候让父母延后了几天，他笑眯眯地说道：“等下我们吃蛋糕。”

周爷爷又端了一碗过来，三人坐在一起津津有味地吃完面，江疑取出了生日蛋糕，开心地插上蜡烛，笑道：“阿奇，许个愿吧。”

“嗯。”周奇看了眼两人，说道，“我希望……”

还没说出来是什么，江疑就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周奇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他，他笑嘻嘻地说道：“许的愿望是不能说出来的，不然会不灵的。”

“唔……”周奇被他捂着嘴，含混着答应道，江疑这才放开了他。

“再来，在心里想就好，许完了吹蜡烛。”

周奇憋红了脸点点头，闭上眼睛慢慢地想了一会儿，呼的一声吹灭了蜡烛。

“阿奇生日快乐！”江疑高兴地拍起手来，大声叫道。

周爷爷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也笑了起来：“祝我们小奇生日快乐！”

周奇看着蛋糕上有些眼熟的字体，扬了扬嘴角，不确定地问道：“江老师，这是你写的吗？”

“对，好看吧。”江疑爽朗地笑道。

“嗯。”

江疑把塑料小刀递给他，催促道：“快切蛋糕。”

“好。”周奇接过来，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蛋糕。

江疑笑了笑，握住了他的手，就着他手里的小刀从蛋糕中间切了下去，周奇微微一愣，只听他道：“就像这样，切成三角块。”

切好了一块，江疑松开手，把它挑进纸盘里放到周奇面前，然后拿了另一个蛋糕盘，笑道：“剩下的你来切。”

周奇反应过来，抿了抿嘴，立即照着刚才的动作切了一大块，装进江疑递过来的空盘里，江疑赞许地对他点点头，把蛋糕送到爷爷手里，笑道：“爷爷您尝尝。”

“好。”老人家高兴地拿着叉子尝了一口，连连称赞，“好吃！”

周奇又拿过一个盘子，给江老师也盛了一大块，腼腆地递给他，微微笑道：“江老师。”

“谢谢阿奇！”江疑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吃吧。”

“嗯！”

江疑吃了一口，有些太甜腻了，不过水果倒是还可以，默默叹息道如果有条件，可以给他更好的。

“好吃！谢谢江老师！”小朋友仰起脸，一脸满意地说道。

“我也跟着我们小奇沾光了，谢谢江老师对小奇这么好，能遇见你是小奇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周爷爷泛出了泪花，感动地说道。

江疑连忙抚慰老人，轻轻笑道：“爷爷您言重了，阿奇是我的学生，应该的。”

“你是个好老师。”周爷爷抹了一把眼泪，笑了起来。

“我明天就要回去了，感谢你们这一年对我的照顾。”江疑拍了拍老人家的背，无限感慨地说道。他拿出跟蛋糕一起带过来的小盒子，对周奇道：“阿奇，生日礼物。”

周奇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江疑笑了笑。

周奇拆开礼品包装纸，里面是一个白色盒子，他轻轻地打开，惊讶的说道：“手机？”

江疑点点头，把手机拿了过来，点出通讯录给他看，里面存着两个号码，一个联系人写着“江老师”，另一个写着“出租车师傅”，他笑道：“我的电话号码，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周奇看着手机，惊得说不出话来，只听江疑又接着笑道：“当然没事也可以给我打电话，比如你想我的时候，哈哈哈。”

周奇抿了抿嘴，微微涨红了脸，乖巧应道：“谢谢江老师。”

“以后你去县里赶集给师傅提前打电话就行，让他来接你，没必要起那么早，我走以后他会继续给学校送菜，我跟他说好了，每周末可以免费搭一次车，所以不管你坐不坐他的车，每个月我都是要给他付钱的。”江疑细细地叮嘱，担心他回家后小朋友又起早贪黑地去市场，另一方面也是担心又遇见像上次那样的突发情况，师傅人还不错，或多或少能帮上一些忙。

“好。”周奇点点头，看向他的眼睛里闪着光。

江疑满意地捏捏他的脸，继续道：“照顾好自己和爷爷。”

“嗯。”周奇又点点头，低垂着脑袋看着面前的蛋糕轻轻地应道。

江疑把手机递给他，笑眯眯地说道：“我教你怎么用吧。”

“好。”

孩子的学习能力天生就好，对电子设备基本上无师自通，江疑不用怎么教他，周奇就把几个通用功能掌握了，山里连不上网，也就只能用用电话和短信，其他基本上当作摆设。

江疑回宿舍开始收拾东西，来时两箱子，回去依然是两箱子，不过他把那半箱子的书捐给了学校，周奇看书挺快，他带来的差不多都看完了。他早早的洗完澡，考虑怎么处置当初采购来的东西，带回家用不着，丢了也挺可惜，江疑拿着买来还没用过一次的电煮锅左右看了看，除了落了灰，几乎就是全新的，又看了看几个塑料桶、暖水瓶、电水壶等等，他将东西打了包，决定送给周爷爷家，东西都是好的，他们若是用得着就用，临出门时，他又瞥见了浴桶，觉得在这里它真的是个好东西，于是打了水将浴桶内壁细细清洗一遍，也一并送过去。其他的牛奶水果等食物则每家都分一点，处理干净了。

第二天一大早，江疑背着黑色帆布包，拖着两只箱子出了学校，走在狭窄的小路上回望四野，在这个几乎是与世隔绝的村子里呆了将近一年，条件差、生活苦，将要离开时竟也生出了留恋，他最后看了眼学校，大步向村口走去，一路上安安静静。

“江老师——”

江疑走在小路上，远远看见村口一群孩子们在向他招手，出租车也停在那里，那个无数次接他的位置，但是这一次不会有返程。

“江老师，我们来送你。”刘武拉着刘文的手，和一群孩子站在一起。

“漂亮老师！”小团子也来了，一下扑进了江疑的怀里。

江疑放开箱子将他抱了起来，捏了捏他的脸，笑道：“小团子你怎么来了？”

“哥哥姐姐说漂亮老师要回家了，再也不来了。”小团子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小团子好好学习，快快乐乐长大，以后可以来北京找我玩。”江疑被他的小表情都笑了，忍不住又掐了一把他的小脸蛋。

“江老师，你会想我们吗？”李小云依依不舍地问道。

江疑露出了明朗的笑容，郑重地道：“我会想大家的，和你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让我很快乐，你们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我第一次当老师，谢谢你们支持我，喜欢我，谢谢大家都那么乖的听我的话，祝大家都前程似锦，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我们也会想江老师的！我们会好好学习，不让江老师失望。”刘文甜甜地说道，自信地笑了起来。

他笑了笑，拉了拉小姑娘的辫子，满意地说道：“好。”

江疑没看见周奇，虽然知道小朋友一直不爱凑集体的热闹，但还是有些失望，毕竟这一别，重逢就很难了，随即又释然了，反正都是要分别的，见与不见有何区别。

江疑看了眼手表，放下小团子，对孩子们笑道：“我要走了，大家再见。”他说着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坐进了出租车。

只听外面孩子们一齐喊道：“谢谢江老师能够成为我们的老师，祝江老师身体健康，永远快乐幸福！”

孩子们真挚的话语暖了他的心窝，江疑再次回头看了眼车窗外，冲大家挥挥手，叫师傅开车。

车缓缓启动，孩子们越来越远，开了一会儿，江疑瞥见右边后视镜里似乎有个小小的身影在后面追赶，他连忙叫道：“叔，停车！”

“怎么了？”师傅一个急刹车，以为他落东西了。

江疑打开车门下车，就看见周奇远远地向他跑来，他惊讶道：“阿奇？”

小朋友累得气喘吁吁，一张脸红彤彤的，到了跟前平复了好久才接上话：“江老师。”

江疑笑了笑，替他去额角的汗，问道：“阿奇，怎么了？”

“我……我来送送你。”周奇低着头颤抖着声音说道。

江疑顿了顿，拍了拍他的肩：“回去吧，好好照顾自己和爷爷。”

“我会的。”周奇再抬头时眼里有了晶莹的液体。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还哭鼻子。”江疑捏着他的脸，摇摇头笑道，嘴上虽然这样说，自己的眼眶也有些湿润了。

“江老师，我能抱抱你吗？”周奇透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纯粹地问道。

江疑失笑，爽快地点点头：“好。”

周奇扑进了他的怀里，双手环抱着他的腰，江疑这才发现小朋友似乎长高了一点，虽然还不及他肩膀，但是比初见时高了一些，他欣慰地想道，看来营养伙食没有白费。周奇的脸埋在他的怀里，肩膀一抖一抖，无声的抽泣起来，江疑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笑着拍他的后背宽慰他，开玩笑道：“再晚我就赶不上车了，你想让我留下来吗？”

周奇抬起头松开他，已经恢复平静了，摇摇头认真地说道：“不，江老师不属于这里。”

江疑看着他已经擦干了眼泪的脸，又低头看看自己前襟湿了一片的衣服，打趣道：“看来阿奇是把我的衣服当纸巾了。”

周奇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江疑哈哈大笑，摸了摸他的头，道：“快回去吧，我上车了。”

“好。”周奇答应着，但是没动。

江疑坐上车，对他挥挥手，车子重新启动。

“江老师！我会努力学习，将来考上北京的大学，然后去见你！”

江疑看着后视镜里的人影一点一点变小，最后连同稚嫩的声音一同消失在拐弯处，风吹起了他额角的短发，目光所及依旧是满眼青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