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再次升起,驱散了夜晚刺骨的寒意,却带来了白昼灼人的热浪。苏晚在断断续续的警觉睡眠中挨过了第一个废土夜晚,醒来时只觉得浑身僵硬,喉咙的干渴并未因那几小口水而缓解多少。
空间里那汪水渍又扩大了一圈,大概有两口的量。这速度慢得让人绝望,但确实是唯一的希望。她将这点水小心地用意念“舀”起,滋润了干裂的嘴唇和喉咙,强烈的虚弱感再次袭来,提醒她这能力的发动需要代价。
不能再坐以待毙。她必须离开这个临时藏身处,寻找更多资源,尤其是食物。
将螺丝刀紧紧握在手里,苏晚再次踏入了那片灰色的废墟。这一次,她决定往城镇的更深处探索,那里或许有更完整的建筑,也可能藏着更大的危险。
走了大约一两个小时,眼前的景象越发破败。曾经的道路被瓦砾掩埋,需要手脚并用地攀爬。她尽量保持隐蔽,利用残垣断壁作为掩护,耳朵警惕地捕捉着任何不寻常的声音。
突然,一阵微弱的、断断续续的敲击声传入耳中。
苏晚立刻蹲下身,躲在一堵半塌的墙后,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有人?
声音来自前方不远处,一个由几块巨大混凝土板斜靠在一起形成的、类似窝棚的结构。棚子外面,用废弃的轮胎、铁皮和破烂的布料勉强加固过,显得低矮而肮脏。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透过一道缝隙向内望去。
棚子里光线昏暗,弥漫着灰尘。里面有四五个人,衣着褴褛,几乎无法蔽体,脸上、身上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污垢,几乎与这片废土融为一体。他们瘦骨嶙峋,眼神麻木,只有偶尔转动时,才流露出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对周遭一切的警惕。
一个看起来年纪较大的男人,正用一块石头,反复敲打着一个生锈的铁罐,试图将其砸开。另一个女人蜷缩在角落,怀里抱着一个安静得过分的孩子,孩子瘦小的脑袋耷拉着,看不出是睡是醒。还有一个半大的少年,正用一把锈钝的小刀,小心翼翼地削着一块不知从什么植物上扒下来的、带着可疑斑点的根茎。
他们身边散落着一些“家当”:几个扭曲的塑料瓶,里面装着混浊的、带着泥沙的液体;几块颜色暗淡、疑似食物的块状物;还有一些捡来的金属片和碎布。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土著?幸存者?
苏晚看着他们,心中五味杂陈。穿越前,她只在影视作品里见过如此凄惨的景象。亲眼目睹,那种冲击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他们的艰难,远超她最坏的想象。
就在这时,棚子外传来一阵急促而虚弱的咳嗽声。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瘦得像根芦苇的女孩,抱着一个用破布兜着的、歪歪扭扭的容器,踉跄着跑了回来。容器里装着小半罐同样混浊不堪的水。
“阿爸,水……我找到了一点……”女孩的声音嘶哑,带着讨好和一丝恐惧。
那个敲击铁罐的男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了一眼那水,又看了看女孩空空的手和更加苍白的脸色,猛地将手中的石头砸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就这么点?!够谁喝?!没用的东西!”男人低吼道,声音因为缺水和愤怒而撕裂。
女孩吓得一哆嗦,低下头,不敢说话。角落里的女人也只是默默地把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了些,仿佛对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
少年停下削根茎的动作,默默地将自己面前一个装着更混浊液体的破碗,往女孩的方向推了推。
男人喘着粗气,一把夺过女孩手里的破罐,先是自己仰头灌了一大口,混浊的水从他嘴角溢出,流过肮脏的脖颈。然后,他将所剩无几的罐子递给女人。女人小心地喝了一小口,又用手指沾了点水,抹在孩子干裂的嘴唇上。
那点水,瞬间就见了底。
苏晚看着这一幕,握着螺丝刀的手紧了紧。她空间里那两瓶相对“干净”的水,在此刻显得如此奢侈。她甚至不敢拿出那个军用水壶,生怕金属的反光会暴露自己。
她注意到,那个跑去取水的女孩,回来后一直用手按着左侧小腿,走路姿势有些别扭。透过破旧的裤腿缝隙,苏晚看到那里似乎有一片不正常的红肿,甚至隐隐发黑。
是受伤感染了?还是……辐射病?
就在苏晚犹豫着是否要悄悄离开,不打扰这艰难求生的一家人时,意外发生了。
“嗖——”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响起!
一支粗糙的、用钢筋磨制的箭矢,猛地钉在了窝棚入口处的铁皮上,发出“铛”的一声脆响,箭尾兀自颤抖。
棚子里的人瞬间像受惊的兔子,男人猛地抓起手边一根一头被削尖的钢筋,女人把孩子死死搂在怀里,少年和女孩也迅速躲到了男人身后,惊恐地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苏晚也立刻伏低身体,心脏狂跳。
三个穿着相对“整齐”一些——至少衣服上的破洞少一些,脸上污垢也浅一些的男人,从废墟后面走了出来。他们手里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一把砍刀,一根焊接着锯齿的钢管,以及一把自制弩。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光头,眼神凶狠而贪婪,正不怀好意地盯着棚子里的人。
“老卡尔,今天的‘税’,该交了吧?”刀疤脸用钢管敲打着地面,发出咄咄逼人的声响。
被称为老卡尔的男人,也就是那个敲铁罐的,握紧了手中的钢筋,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巴克……我们……我们今天什么都没找到……”
“什么都没找到?”刀疤脸巴克嗤笑一声,目光扫过棚子里那几个少得可怜的塑料瓶和那块正在被削的根茎,“那点水,还有那臭地根,老子看不上。但是,这个月的‘保护费’,你们已经拖了三天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威胁意味十足:“要么,交出十个瓶盖,或者等值的东西。要么……”他的目光淫邪地在那個抱孩子的女人和取水的女孩身上扫过,“就用别的来抵。”
老卡尔的身体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起来,他嘶声道:“巴克!我们哪里还有瓶盖!上次全都给你了!”
“那就是没得谈了?”巴克狞笑一声,举起了手中的砍刀。他身后的两个同伙也上前一步,形成了包围之势。
窝棚里的绝望几乎凝成了实质。少年死死握住了那把小刀,女孩吓得闭上了眼,女人发出压抑的啜泣。
苏晚躲在暗处,手心全是冷汗。她看得出来,这几个掠夺者比老卡尔他们强壮太多,武器也更精良。冲突一旦发生,结果不言而喻。
她该怎么办?冲出去?她只有一把螺丝刀,和这几个凶徒拼命,无异于自杀。悄悄离开?可她无法眼睁睁看着这凄惨的一家人遭遇更可怕的厄运,尤其是那个腿上带伤的女孩……
就在巴克即将动手的瞬间,苏晚脑中灵光一闪。她猛地从空间里取出那板用锡箔纸包裹的、不知名的药片,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窝棚侧面的一片废墟后面扔去!
“啪嗒。”药板落在碎石上,发出不算大,但在死寂中足够清晰的声响。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巴克三人动作一顿,警惕地回头望去。
“什么东西?”一个拿着弩的掠夺者眯着眼看向声音来源。
“去看看!”巴克示意了一下。
拿弩的掠夺者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很快,他发出了惊讶的声音:“头儿!是药!好像是……抗生素?”
巴克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在废土,完整的、未过期的药物,其价值远超瓶盖,甚至有时候比武器更硬通。
他不再理会老卡尔一家,快步走向那片废墟,捡起了药板,仔细端详着虽然模糊但还能辨认的英文单词,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
“妈的!真是好东西!算你们走运!”巴克将药板揣进怀里,恶狠狠地瞪了老卡尔一眼,“这次饶过你们!下次再交不上,把你们全卖去矿坑!”
说完,他带着两个手下,迅速消失在废墟之中,显然是急着去处理这意外之财。
窝棚前,死里逃生的老卡尔一家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脸上依旧是未散去的惊恐和茫然。他们不明白,那板救命的药是从哪里来的。
只有那个取水的女孩,似乎隐约察觉到了什么,目光下意识地投向苏晚藏身的方向,但那里只有一片寂静的断墙。
苏晚在扔出药片后,就立刻头也不回地、用最快的速度远离了那里。她心脏怦怦直跳,既有后怕,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用一板不知名的药,暂时救下了一家人。但那药,也可能在未来某个时刻,成为别人活下去的关键。在这个世界,每一个选择都如此艰难。
同时,她也亲眼见识了废土底层“尘民”的生存现状——挣扎在饥饿、干渴、疾病和暴力的边缘,如同风中残烛。
而她自己,也不过是刚刚点燃了一丝微弱火苗的幸存者。她的空间和水源能力,一旦暴露,下场可能比老卡尔一家更惨。
必须更小心,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越来越远的、低矮的窝棚,将它和“尘民”这个词深深印在脑海里。
然后,她转过身,继续向着未知的、危险的废墟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