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痛荆棘[破镜重圆] 第44章 磨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龟速过着。

孟思遥原本还坐在走廊的铁质椅子上，后面焦虑到根本坐不住，来回踱步。

一次次地查看手机时间。

现在已经超过了医生告诉她的大概时间，可是手术室里面半点动静都没有，无人进出。

未知的等待最是磨人。

恐惧像不断上涨的潮水，将人淹没。

孟思遥来回走了快二十分钟，终于忍不住打开软件，开始查询手术时间一般是多久。

帖子里每个网友所说的时间都不一样，现在的时间并达不到某个网友所说的最长的时间。

她松了口气。

无数次抬头去看那扇紧闭的门，却没有一次打开过。

“xxx的家属呢？”

突然开门的时候，等在手术室外面的所有家属都站了起来，走近到护士前面。

护士又清楚地念了一遍病人的名字。

不是妈妈。

她身边的两个人立马激动地围了上去，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护士病人的情况如何。

护士简短回了几句，就让他们等待病人出来。

孟思遥沉默地坐回自己的位置，铁质长椅冰冷。

只有心底的焦虑是热烈燃烧的，让她无法控制地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

同时进去做手术的病人都快要出来了，可是自己的妈妈怎么还没有出来呢？

孟思遥闭上眼睛，努力不去胡思乱想。

没有坏消息就是最大的好消息。

手中手机却突然震动，通话页面写着江辞的名字。

她安静地盯着屏幕上的名字半晌，只到电话就要自动挂断的时候，才按下了接听的按键。

“喂？”

“阿姨是不是已经在手术了？”江辞低声问她，“你需要我吗？”

孟思遥握紧手机：“……你怎么会知道？”

江辞迟疑了一秒：“阿姨的名字在我们公司的临床试验报名名单里，但是经过体检以及医生的评定，她的情况更加适合手术。”

妈妈从未向她提过报名临床试验的事，不知道是不想让她担心，还是……也对手术心存畏惧，想寻找其他可能性。

或许她和妈妈真的是很像，都习惯对自己爱的人隐瞒一切。

“所以。”江辞的声音再次从听筒里传来，无比清晰，“你现在需要我吗？”

孟思遥忍不住问他：“江辞，为什么妈妈还没出来呢？”

医生在手术室，她没有人可以问。

也没有人可以知道里面的情况，她知道江辞也不知道，但是她真的太想知道答案了。

哪怕是一个安慰她的答案也可以。

“手术时间比预计稍长，也是正常的。深度浸润型的病灶一般比较复杂，医生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剥离，避免伤及其他正常组织。”

江辞说完，安慰她：“没事的，阿姨一定会平安出来的。”

“好。”

“我之前查过主刀医生近五年的手术案例记录，类似情况类似病情的平均时长都在三小时左右。现在的时间，完全在合理范围内，甚至比一些复杂案例还要快一些。”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半小时。

孟思遥忍不住又抬眼看了一眼紧闭的手术室。

下一秒，手术室开了门，护士推着床出来，昏睡的病人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孟思遥控制不住地再次站起来想去看病人的脸。

推车出来的护士却又喊了刚才的那位病人名字，那两位家属脸上带着慌乱的喜色赶紧跟着护士的脚步推车进入电梯间。

希望落空的滋味让她一阵心悸。

江辞听到她那边的喧闹，心一跳，立刻问出口：“怎么样？”

孟思遥心神不宁地回答他：“不是……不是我的妈妈。”

她低头又看了一眼手机时间。

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没关系的。既然一起进去的人都出来了，阿姨也会很快的。”江辞声音很轻柔，就像在她耳语一样，“深呼吸，等下阿姨出来还要你呢。”

他开始和她说手术后的注意事项：“你完全准备自己去照顾吗？”

“嗯。”孟思遥心不在焉。

“刚开始的流食你有时间做吗？陪床的折叠床租好了吗？……”

他开始一个一个问他这些实际的问题。

“流食……我回家做。折叠床昨天已经找护士台预约好了……”

孟思遥一个一个地回答他的问题，心神似乎也定下来几分。

“流食我来准备。你第一二晚陪床会睡不好，我送到医院。我认识比较专业的护工人员，后面白天你回我家休息。”

最后一句孟思遥正打算拒绝，却听见江辞的补充。

“常思借给我的公寓距离医院步行只有几百米，不用你在路上多花时间。”江辞在电话那头很认真地和她讲这些琐碎的事情，“阿姨术后需要静养，你也需要保存体力。来回奔波对你和阿姨都没好处。”

“好。”

孟思遥脑子里乱乱的，但是沉默了几刻，就知道江辞说得没错。

最重要的是她不能先垮。

从流食到陪护，再到休息的住所……

他考虑得如此周全，几乎将她所有可能遇到的困难都提前铺平了。

自己竟然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谢谢。”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两个字。

“嗯。”他在通话里低低应了一声，“你只要安心陪着阿姨就好，其他交给我。”

*

手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瞬间又是外面的所有家属围了过去，包括孟思遥也迅速紧张地站了起来。

“孟燕的家属在不在？”出来的护士声音不小，清晰又直接。

“在！”孟思遥瞬间就几步冲到了护士的跟前。

“手术很成功，病人马上出来，家属做好准备。”护士言简意赅，“你确认一下这次摘除的器官组织。”

透明的塑料标本袋里装着血淋淋的一团血肉。

“确认就在这里签字。”

孟思遥迅速看了一眼，不忍地抿住嘴，拿过笔快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家属不要走，病人马上出来。”护士点点头，拿着单子和标本袋快速回了手术室。

留孟思遥怔怔站在原地，过了几分钟才回过神。

原来那么小的器官居然可以带来这么多的痛苦吗？

但是既然从护士的口中知道了妈妈很快就要出来，她还是略微放下了心。

她再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三个半小时。

孟思遥：[妈妈要出来了。]

江辞的消息迅速就回复了过来：[好。等我六点半把你的晚饭送到阿姨的病房门口。]

孟思遥犹豫了一下：[不用了，我可以点外卖。]

江辞：[不用和我客气。病房楼层告诉我。]

他似乎一眼就明白了她的拒绝是是出于不想麻烦他的生分，而非真的不需要。

她最终还是把病房楼层和房号发了过去。

江辞的回复依旧简洁：[收到]。

*

大概只过了十多分钟，手术室的门终于再次打开。

护士推着病床出来，孟燕安静地躺在上面，脸色苍白，尚在麻醉沉睡中。

呼吸还在，胸口规律地起伏。

孟思遥立刻迎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扶上病床的铁栏杆，一遍又一遍看了妈妈的睡颜。

和护士一起扶着病床进了电梯间，马上就回到了之前楼层的病房里面。

“家属现在要叫醒病人，两个小时之内不要让她睡着。”

病床推回到原位之后，护士和孟思遥吩咐术后注意事项：“然后记得多给帮病人按压手脚，不要挪动病人。等会我还会过来。”

孟思遥点头，一字一句恨不得背下来。

“6小时内禁止饮水，如果病人实在干渴，只能用棉签沾水润一下。”护士顿了一下，“等到明天通气后可以进食一些米汤。”

“好的好的，谢谢你。”孟思遥打开备忘录，赶紧记下来。

护士脚步很快离开。

“妈妈……”

孟思遥开始了自己的唤醒妈妈之旅，可是平时一直浅眠的妈妈就像睡死过去了一样，无论怎么叫都眼睛没动过。

隔壁床的病人一看她叫了几分钟都没动静，也凑到了妈妈的病床旁边。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温柔啊？”

她不像孟思遥犹犹豫豫地喊，而是直接上手拍了拍孟燕的脸。

妈妈这才眼睫毛抖动了一下，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眼神涣散迷茫，很快又无力地合上。

孟思遥立马学到了，也微微用了点力气拍妈妈的脸。

“妈妈，你别睡了。”她一遍又一遍地喊。

“孟姐你醒醒，你女儿在这里呢！”阿姨帮她一起拍脸，力气用得比孟思遥要大。

“手术做好了，没事了，你快醒过来。”

她一边说，一边持续地、轻轻地拍打着妈妈的脸颊和手臂。

或许是她的呼唤起了作用，也或许是拍打带来了更强烈的刺激，孟燕的眼睫再次剧烈地颤动起来。

这一次，她挣扎了更久，眼皮艰难地抬起，涣散的目光在孟思遥脸上努力聚焦。

“遥遥……”一个极其沙哑微弱的气音从她干涩的嘴唇间逸出。

妈妈声音很轻，没用声带的力量，虚弱到几乎听不见。

孟思遥的眼泪几乎是瞬间就装满了眼眶。

妈妈又张开了口，说着什么东西，可是声音太小太小了，孟思遥根本听不清。

孟思遥贴近在她的耳畔，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仔细地听。

“渴……好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