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退线 第19章 贴在耳边的潮声

夏乔乔为明天赶海费尽心思，抱着势必要出片的态度，手机不看了，觉也不睡了，就是一个劲儿的在那儿研究穿搭。

她试了很多套衣服，把自己带的衣服都换了个遍，琢磨了很久，最终决定穿一件很夏天的吊带裙。

夏乔乔站在穿衣镜前，左转转，右转转，简直挪不开眼。

阳光正好从窗外溜进来，落在她身上，那件薄荷绿的吊带裙像是被镀了层柔光，衬得她皮肤白得快要发光。

夏乔乔抬手将长发拨到一侧，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和肩带。她对着镜子眨了眨眼，忽然抿唇一笑，那双星星似的眼睛亮得惊人。

“啧啧啧，夏乔乔啊夏乔乔，你怎么这么会挑？”她小声自言自语，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得意。

夏乔乔微微抬起下巴，做出一个有点小傲慢的表情，又很快破功，“噗嗤”一声笑出来，眼角眉梢都弯成了月牙。

光是自己觉得还不够，她心神一动，跑到对面去敲门。

“咚咚咚”

夏乔乔进门先抓起裙摆转了个圈，然后眨着星星眼看向靳影，“好看吗？”

靳影如实的说：“好看。”

夏乔乔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骄傲的说：“我挑了好久的，靳影哥哥，你去赶海穿什么？”

靳影被问住了，穿衣服不就好了？

夏乔乔迟疑的问：“不会就打算穿这一身吧？”

靳影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却瞥见夏乔乔那一脸欲言又止的古怪表情，动作不由得顿住了。

他迟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长裤，又抬眼看向她，声音里带上了几分不确定：“怎、怎么了？”

“赶海肯定会碰水，搞不好要到大腿根部，穿长裤会湿透的。” 夏乔乔一边说，一边用手在腿边比划着，她眉头蹙起，已经想象到布料湿漉漉黏在皮肤上的难受劲儿了。

靳影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坦然：“可是我没有短裤。”

话音刚落，夏乔乔灵光一闪，她声音雀跃的说：“那我们去购物吧！” 夏乔乔越说越兴奋，语速飞快，“正好我还缺一顶拍照用的草帽，一举两得！”

靳影显然没跟上这跳跃的思维，被突如其来的提议和夏乔乔风风火火的执行力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见他没反应，夏乔乔干脆上前一步，拉住靳影的手腕就往外带，连声催促：“走嘛走嘛，正好我还缺一顶草帽。”

她转过头，冲靳影眨了眨眼，语气里满是自信：“相信我，我挑东西的眼光可是一流的，我帮你挑啊。”

百货市场里人声鼎沸，热浪裹挟着各种气息扑面而来。靳影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嘈杂的叫卖声和拥挤的人流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靳影向来不喜欢这样喧闹的场合，每一声高亢的吆喝都像是敲在他的神经上，每一次不经意的身体碰撞都让他想要后退。

夏乔乔却如鱼得水，她回头看见靳影略显僵硬的神色，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跟紧我！”

靳影被她拽着，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他低着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夏乔乔带着靳影硬往前挤，愣是杀出一条血路。

草帽如潮水般从货架顶端泻下，米白色、浅棕色、鹅黄色相互碰撞。宽大帽檐卷着慵懒的弧度，缎带如溪流蜿蜒其间，仿真花点缀如星。

夏乔乔猛地定住脚步，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一把拉住靳影的胳膊：“就这儿了！快看，哪顶最好看？”

靳影觉得每一顶都差不多，他诚实地回答：“都挺好…你戴哪顶都会好看的。”

夏乔乔闻言，脸颊倏地飞起两抹淡红，她下意识抿嘴笑了笑。

娇羞只持续了一秒，她的注意力就转移了。

“哎呀，那顶！”夏乔乔踮起脚尖，手指指向悬挂在高处的一顶帽子。

宽大的帽檐卷着慵懒的弧度，米白色草编纹理间缠绕着粉白雏菊与淡绿枝茎，帽顶垂下两条飘逸的乳白色丝带。

“老板娘，帮我取一下这顶帽子。”

夏乔乔的眼光是极好的，草帽戴在头上，帽檐投下的斑驳光影恰好映到她锁骨处，裙摆的薄荷绿与草帽丝带上的淡绿枝茎相织。

“靳影哥哥，要不你也来一顶？”

靳影觉得这种帽子戴上会很显眼，连忙拒绝。夏乔乔也不勉强他试，“走！我们去看你的衣服。”

夏乔乔直接戴着草帽走，阳光映在她周围，太过明媚，太有生命力了。

靳影望着她的背影出了神，不禁在想如果自己也像夏乔乔这样，会不会快乐许多？

夏乔乔扭头，“跟上啊！”

靳影小跑过去。

塑料模特歪斜地穿着一套花衬衫花短裤，折叠架上摆满了不同的款式。地摊虽小，但东西却非常的多。

夏乔乔就像老鼠看见大米，进去淘货，“这种地摊，最能淘到好东西。”她信誓旦旦的和靳影说。

靳影看着这些款式不同但风格豪迈的衣服，心里有些发怵，后悔来了，这些衣服实在太花里胡哨。

靳影最担心的是穿成这样，在人群里会不会很显眼？会不会有很多人看他？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看着夏乔乔弯下腰兴致勃勃的给他挑衣服，靳影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在心里后悔自己当时没有坚决拒绝。

夏乔乔左手拿一条印着水墨风椰树的藏青短裤，右手拿一条橙底粉鹦鹉短裤，对着靳影。

“怎么样？喜欢哪件？”

靳影很想说哪件都不喜欢，可不可以不买，但又说不出口。就算说出口，大概率他也会后悔。因为靳影很少拒绝别人，拒绝对他来说很难，怕拒绝后别人不开心，还会想很多。

所以他说：“都挺好的。”

夏乔乔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什么东西都不可以将就，尤其是衣服，必须要最喜欢的、最好的。”

靳影最终在夏乔乔的精心挑选之下，左挑右挑，挑了一件还算低调的花裤衩。

夏乔乔说：“都穿花裤衩了，肯定要穿花衬衫。”

靳影弱弱的问：“不用了吧？”

夏乔乔坚定的摇了摇头：“花裤衩配上这个短袖太违和了。”

靳影最终挑了一件花色还能接受的花衬衫，一起穿在了身上。

夏乔乔眼睛一亮，“这也太帅了。”还竖起了大拇指，弄的靳影有些不好意思，羞涩的略低下头。

第二天下午，靳影看着那套昨天买的衣服，内心还在纠结。

夏乔乔催促道：“快穿啊！马上就到点了。”

靳影还是想努力的挣扎一下，“我就穿这个吗？”

“当然啊，咱们不就直接去赶海了吗？”

靳影有些紧张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很扎眼，出去不会有人这样。会不会有很多人注意到我，看着我？

靳影不想出去，想拖延时间。

奈何夏乔乔说：“走吧，他说在门口等咱们了。”

穿出去的时候，靳影左看右看，发现没什么人看着他，这才松了口气。

可一想到马上要穿成这样见沈叙白，他的步子就越迈越小，越走越慢。起初靳影是和夏乔乔并肩走的，结果现在跟在了夏乔乔后面。

沈叙白准时开车到酒店楼下接人。

他倚在车门边，一身南洋风情的印花衬衫配短裤，戴着黑墨镜，整个人显得随性又洒脱。

可当靳影跟在夏乔乔后面走出酒店旋转门时，沈叙白明显怔了一下。

靳影也同样怔了一下，他以为沈叙白会坐在车上等着。没想到沈叙白下来了，还穿着一身花衬衫、花裤衩，相比于自己这身要花的多。

可在沈叙白身上却看不到一丝花里胡哨。

靳影不得不承认，当看到有人和自己类似装扮的时候，他的心松了口气。

他们走到沈叙白面前，沈叙白只见靳影穿着一身炭灰色底布的花衬衫，上面印着银灰色龟背叶纹样，搭配同系列蕨叶图案的短裤。

虽然花色低调，却与他以往黑白灰的风格天差地别。

更让沈叙白惊讶的是，这套衣服穿在靳影身上并不违和，反而衬得他肤色更白，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

夏乔乔上前邀功：“怎么样？好看吧，我搭配的。”

沈叙白的目光仍停留在靳影身上，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他推了推墨镜，唇角勾起：“很好看。”

靳影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衬衫下摆，耳尖微微发红：“是乔乔挑的……”

“我就说赶海得穿这个吧。”夏乔乔得意地扬起下巴。

沈叙白点点头，绕着靳影走了一圈，靳影就不动一动，任凭他打量。心里有一点紧张，面上多少有点不自然。

沈叙白的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背，“不过还差点东西。”

靳影困惑地抬起头。

“赶海不能穿运动鞋，沾上水就湿了。”沈叙白说着，揽过靳影的肩，“走，买拖鞋去。”他比靳影高一点，刚好可以拖着靳影走。

夏乔乔连忙跟上：“等等我！”

咸涩的海风穿过沿岸的木麻黄林，带起一阵沙沙的声响。这些耐盐碱的树木沿着沙滩蜿蜒成一道绿色屏障，银灰色的针叶在夕照下泛出金属般的光泽。

三个人惬意的沿着海边走。

斑驳的光影从树隙间漏下，在沙地上铺开跳动的光斑。几棵歪斜的老树根系裸露在外，夕阳也开始温柔的倾斜。

靳影看到沙滩上有好多人和他穿的相似，松了口气。在人群里最普通，对于他来说，是最踏实的安全感。

靳影不禁想起刚到厦门的第一个夜晚，在酒店附近的海滩散步时，看到不少男性穿着花裤衩，拖着人字拖到海边吹凉风。当时的他一定不会想到，不到两周时间，自己也穿成了这样。

“喂！靓仔靓女，敢毋来鬥阵七桃？”不远处有几个少年朝着他们叫喊，声音随着海风飘来，带着青春的肆意与张扬。

那几个少年看起来像是本地人，皮肤被晒成健康的小麦色，穿着色彩鲜艳的沙滩裤，赤着上身，在沙滩上踢着足球，笑声爽朗而自由。

沈叙白双手拢在嘴边围成喇叭，声音带着海风的湿润穿透喧嚣：“免啦！恁開心耍！”

那几个少年也双手拢在嘴边围成喇叭，异口同声的说道：“恁嘛愛開心耍啦！”说完又继续追逐打闹起来，在夕阳下奔跑的身影显得格外生机勃勃。

等他们走远了，夏乔乔臭美的说：“肯定是被我的颜值折服了。”

潮水退去后的沙滩留下蜿蜒的波纹，湿沙地上到处都是细小的呼吸孔。每当浪花拍打海岸，便有蛤蜊悄悄探出身子吐出水珠。

拎竹篮的孩童蹲在浅洼处追逐横行的沙蟹。贝农戴着斗笠，用小铁锹熟练地撬动礁石上的海蛎，金属与贝壳碰撞发出清脆的咔嗒声。远处传来妇人呼唤的闽南语，混着海鸥的鸣叫融进咸湿的风里。

靳影站在不远处新奇的看着一位戴斗笠的老伯赤脚踩在泥滩上，手中的蛤蜊耙深深掘进湿沙。铁齿刮过之处，文蛤与蛏子都出来了。

老伯熟练地甩掉粘稠的泥浆，将战利品扔进腰间的渔篓，竹篓摇晃时发出贝壳碰撞的清脆声响。

夏乔乔觉得自己快要分裂成两个人了。

她又害怕又想看，脚尖下意识地朝着安全的方向，身体却因为好奇而微微前倾。心里像被羽毛搔着，刺激得不行。

尤其是看到老伯差点没抓住螃蟹时，夏乔乔总忍不住低低抽气，担心螃蟹会突然挣脱束缚，掉她身上。

不远处，潮水退去的岩池里，紫罗兰色海葵悠然摇曳。触手如绽放的花瓣，在澄澈海水中柔柔舒展，裹着阳光碎金与泡沫的细碎微光。

沈叙白不知何时走到了那里，他微微倾身，目光专注地扫过礁石与水面。忽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小心避开湿滑的青苔，俯身从一道狭窄的礁石缝隙里，拾起一枚海螺。

象牙白的壳体泛着珍珠光泽，表面镶嵌着珊瑚红的斑纹。沈叙白把海螺贴到耳边，听到了遥远而模糊的海浪声。

抬眼时，他正好看见靳影望过来的目光。沈叙白唇角微扬，朝他招了招手。

靳影踩着略显迟疑的步子走近，岩石有些滑，他走得很小心。目光落在沈叙白摊开的掌心，那枚海螺在阳光下更显莹润。

“好大，好漂亮。”靳影轻声赞叹道。

沈叙白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没有将海螺递给靳影，而是向前一步，微微倾身，将海螺轻轻贴到靳影耳边。

靳影愣了一下，下意识想要躲，最终却没有动。

一时间潮声裹着细沙与泡沫的摩擦声簌簌涌来，靳影静静听着。他耳边只有潮声了，他也只能听到潮声。

海风拂过，吹动了靳影额前的碎发。

突然间，沈叙白轻轻笑了一下，声线干净纯粹带着清朗与沉稳说：“大海的声音，送给你。”

靳影不确定、带着点懵然地“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随即他立马意识到沈叙白说了什么，连忙抬手，有些慌乱地接住海螺。

“谢、谢谢。”靳影垂下眼睫，目光落在海螺的斑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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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贴在耳边的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