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徊指尖刚触到那柄玄铁短刃,便觉一股凉意顺着指腹漫上来,与萧烬掌心覆在她手背上的温度形成奇妙的温差。舱外寒江拍打着船身,舱内油灯的光忽明忽暗,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舱壁上,像一幅凝住的剪影。
“腕力要收三分,”萧烬的声音压得很低,混着窗外的风声,竟添了几分温和,“你总想着快,却忘了短刃近战,稳比快更要紧。”他拇指轻轻按在谢星徊手腕内侧的筋脉处,那处正是她发力时最容易僵硬的地方,指尖的力道刚巧能让她感受到运力的滞涩。
谢星徊睫羽颤了颤,将注意力从他掌心的温度上拉回来。先前在坞堡传术时,她总觉得萧烬的指点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严厉,可此刻在这狭小的船舱里,他的声音里竟藏着细碎的耐心。她试着按他说的收了腕力,再挥刃时,果然少了先前的滞涩,玄铁刃划破空气的声音也轻了许多。
“对了,”萧烬松开手,退开半步,目光落在她握着短刃的手上,“昨日你教坞堡的妇孺布防,用的是‘连环桩’?”
谢星徊点头,将短刃归鞘:“那些妇孺力气小,寻常陷阱伤不到匪患,‘连环桩’不用蛮力,只借巧劲就能绊住人。”她想起昨日午后,张婶握着木槌学打桩时,手上磨出了血泡也不肯停,只说“学好了能护娃娃”,心里便暖了几分。
萧烬闻言,从舱角的木箱里取出一卷纸,摊在案上。油灯的光落在纸上,映出密密麻麻的线条,竟是一幅改良过的布防图。“我看了你的‘连环桩’,加了两处机关,”他指尖点在图上一处凹陷处,“这里埋上‘响石’,匪患踩中时会出声,能给人预警;还有这里,”他又指向另一处,“桩下埋少量石灰,若是他们想拆桩,石灰会迷眼,争取逃生的时间。”
谢星徊凑近看,只觉那些线条像是活了一般,顺着地势蜿蜒,恰好将坞堡的薄弱处都护了起来。她抬头时,正撞进萧烬的目光里——他眼底映着灯花,竟没有了往日的冷硬,反而多了几分她从未见过的柔和。
“这些……你何时画的?”她轻声问。
萧烬收回手,指尖蹭过案上的墨迹,语气平淡:“昨夜你教他们编竹箭时,我去坞堡周围转了转。”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的法子好,只是缺了点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加些机关,能让他们更安全。”
舱外忽然传来一声梆子响,是坞堡的巡夜人在报时。谢星徊起身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看见坞堡的方向亮着点点灯火,那是妇孺们住的屋子,此刻还有几盏灯没熄,许是有人还在练习昨日教的招式。
“你说,”谢星徊回头看萧烬,声音里带着几分轻颤,“等过些日子,匪患被清了,他们是不是就能安心种庄稼、养娃娃了?”
萧烬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那片灯火。寒风吹进来,他下意识地将谢星徊往身后挡了挡,声音沉稳:“会的。我们传他们术,是让他们有自保的本事;而他们心里的‘守护’,才是能让这片地方安稳下来的根本。”
油灯的光晃了晃,将两人的影子又叠在了一起。谢星徊看着萧烬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寒江夜航的路,好像也没那么难走了——只要身边有他,有那些心怀守护的人,再冷的夜,也能等得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