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远岫盯着石面上那几个歪扭的名字和充满恨意的“×”,突然想起幻境里谢砚深在废墟中攥着焦黑银簪的模样——那时候谢砚深眼底的恨,和此刻石缝里凝着的红墨一样,都是淬了血的。
“这石头不对劲。”凌回流的手指轻轻点在石面边缘,指腹掠过一道极细的裂痕,裂痕里渗出淡银色的光,像有活物在石下涌动。
他的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月脉的气息。谢砚深动了玄月城根脉,这是引路标。”
明煜伸手摸了摸裂痕,刚碰到银光就猛地缩手,指尖沾着冰凉触感:“嘶——这玩意儿还真是烈啊!他引我们去月脉干嘛?难道是想把我们当祭品?”
凌回流没接话,只将一张护身符递向沈远岫,指尖擦过少年腕骨时稍作停顿,又迅速收回,声音比刚才低了半分:“带着,挡异动。”
“走。”明煜装作看不见自家好友的行为,打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折扇,“月脉在玄月城古祭坛下,我们去看看。”
几人往古祭坛走去,越靠近祭坛,诡异感越重。
布庄掌柜举着剪刀悬在半空,酒肆店小二机械踱步,连墙角的狗都睁着浑浊眼睛一动不动。
林溪看着老妇人怀里无声翕动的婴孩,忍不住问:“这些人……还有救吗?”
“应该是没有了。”明煜摇了摇头,在旁咬牙,“谢砚深简直是疯了!”
“嘘——”林溪张开嘴正打算说些什么,景行抬手按住了林溪,对他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前方古祭坛已清晰可见,青黑石台插着十二根符文石柱,黑气缠绕间。
祭坛中央,谢砚深正背对着他们。
“你们终于来了。”谢砚深的声音透着诡异平静。
沈远岫往前走了两步,刚迈第三步,手腕突然被轻轻拉住。
他回头,撞进凌回流深不见底的眼眸——那眼底惯有的冷意淡了些,藏着不易察觉的担忧:“小心,我在这。”
指尖温度透过衣袖传来,沈远岫耳尖微热,轻轻“嗯”了声,挣开手继续上前。
“谢砚深,那六个人你也杀了,现在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砚深缓缓转身,脸上是扭曲的笑,血丝密布的眼死死盯着沈远岫:“我要阿瑶回来。有人告诉我,献祭这一城人,再加个能逆行时间的人,就能把她拉回来——这些人是帮凶,值!”
“帮凶?”景行怒喝,“劫匪早被你杀了!这些人是无辜的!”
“无辜?”谢砚深大笑,疯魔尽显,“当年我找城主报案,他收了银子说苏家‘招摇惹祸’;街坊看着劫匪搬空苏家,没人敢说话;卖糖糕的还笑说‘苏姑娘早烧没了’——他们的无辜,是用阿瑶的命换的!”
谢砚深看向沈远岫,指向沈远岫,“沈远岫,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逆行时间的人!”
“我?”沈远岫指了指自己,愣住了。
他是穿书没有错,但他没见自己有啥逆行时间的能力啊,他要是有这个能力早就将时间逆行到自己没穿书的时候了。
难道这是老天爷赐他的他未发现的金手指吗?
可是他的金手指不是随地大小晕吗?
沈远岫不懂,沈远岫疑惑,沈远岫选择当作没听见。
凌回流已快步上前,剑微微横在他身前,挡住谢砚深的目光,看向谢砚深的眼神冷得像冰。
“你不懂!”谢砚深逼近,眼底狂热,“你能看六年前的玄月城、碰时空残影——那神秘人说,时间逆行者能与过去共鸣。”
沈远岫心头一震,想起自己在青石村和玄月城晕倒后看见过去的经历,下意识看向凌回流。
对方也正看着他,“他胡说,无事。”
凌回流安抚完沈远岫,抬头看向谢砚深,声音冷冽:“执迷不悟只会自取灭亡。”
谢砚深被凌回流的冷语戳中痛处,脸上的笑瞬间扭曲成狰狞,他猛地抬手,掌心黑气翻涌如活蛇,直扑沈远岫面门:“执迷不悟?今天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要带阿瑶走!”
黑气裹挟着腐臭的气息袭来,沈远岫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凌回流攥住,带着他往后疾退三步。
与此同时,凌回流腰间的漆黑长剑“铮”地出鞘,只一挥,就将黑气劈成两半,消散在空气中。剑风扫过沈远岫的发梢,带着一丝凉意,却让他莫名安心——凌回流的动作精准得刚好护他周全,连衣角都没让黑气沾到。
凌回流将沈远岫往身后推了推,漆黑长剑横在身前,“站我身后。”
明煜见状,将腰间的玉笛解下来,他将笛管凑到唇边,指尖按上笛孔,清亮的笛声瞬间在祭坛传开。
音波化作无形的利刃,那些黑气被笛声震得簌簌发抖,竟暂时停住了蔓延的势头。
“谢砚深你疯够了没!”明煜吹着笛,还不忘怒斥,“用一城人的命换一个死人,你和那些劫匪有什么区别!”
谢砚深被笛声扰得心烦,挥手甩出几道黑气直指明煜:“你懂什么!阿瑶不是死人,她只是在等我接她回家!”
“小心!”林溪突然开口,手中折扇“唰”地展开,手腕翻转间,扇出三道淡青色风刃,风刃精准地撞上黑气,将其绞碎。
“你若真念着苏姑娘,就不该让她看见你这般滥杀无辜。”林溪的声音平静,却像针一样扎进谢砚深的心里。
谢砚深瞳孔骤缩,显然被这话刺痛,却又很快被狂热覆盖:“少用阿瑶压我!若不是他们冷眼旁观,阿瑶根本不会死!”
他猛地拍向祭坛地面,淡银色的月脉之力从石缝中喷涌而出,化作数道银刺,朝着众人射来。
景行立刻拔剑,剑身泛着寒光,他脚步疾动,在众人身前划出一道剑弧,“叮叮当当”几声脆响,将银刺尽数斩断。断成两半的银刺落在地上,很快化作光点消散。
“你要报仇我管不着,但牵连无辜,就是错!”景行握剑的手稳如磐石,目光坚定地盯着谢砚深,“今日我们绝不会让你再伤害任何人。”
谢砚深看着眼前几人,眼底的血丝更浓,他突然狂笑起来,伸手从怀中掏出那支焦黑的银簪,将其狠狠插进祭坛中央的石孔里。月脉之力瞬间狂暴,祭坛上的十二根石柱剧烈摇晃,符文发出刺眼的红光,黑气蔓延更甚。
谢砚深双手结印,黑气与银刺交织成一张巨网,朝着众人罩来,“沈远岫,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帮不帮我?帮我,这一城的百姓还有生还的可能,一人的性命还是一城人的性命你怎么选?”
“沈兄别听他胡说,他前面都说了要献祭一城人了。”林溪急忙说道。
“对啊,小岫岫,这一城人早就不在了,你别信他的鬼话。”明煜焦急地看向沈远岫。
明煜这话刚落,谢砚深就发出刺耳的笑,“不在了?只要沈远岫点头,我就留他们半条命!”
沈远岫下意识往前迈了步,却被凌回流牢牢攥住手腕。凌回流的掌心带着熟悉的凉意,却比平时更用力些。
他侧头看过去,凌回流的目光正对着谢砚深,冷得像淬了冰。
明煜看着眼前已经疯魔的谢砚深,叹了一口气,试图说服他:“谢砚深,你以为神秘人真会让你留活口?他不过是借你的手逼出小岫岫的能力,你从一开始就是棋子。”
“棋子又如何!”谢砚深眼底的疯狂更甚,黑气化作的巨网突然加速收缩,网眼间的银刺闪着寒光,“只要能让阿瑶回来,做棋子我也认!沈远岫,一人换一城,你赚了!”
“你这是诡辩!”林溪的折扇“唰”地合拢又展开,三道风刃裹着淡金色符咒,直扑那些缠着祭坛石柱的黑气,“玄月城的人本就不该成为筹码!”
风刃精准地斩开了黑气,可风刃刚消散,更多黑气又缠了上来,林溪的额角渗出细汗,“景行,帮我压制石柱符文!”
景行立刻提剑上前,剑身泛着冷光,剑尖在石柱符文上轻点,每一点都带出一道银白色剑气,剑气撞上符文红光,发出“滋滋”的声响,红光竟黯淡了几分。
“沈兄,别被他牵制!他根本不会放百姓!”景行的声音坚定,剑招却不敢有半分松懈,生怕黑气再次反扑。
明煜也急了,玉笛凑到唇边,指尖在笛孔上飞快跳跃,清亮的笛音突然变得急促,像暴雨打在青瓦上,音波化作密密麻麻的无形利刃,朝着巨网射去。
“砰”的一声,巨网被音波撞得晃了晃,网眼间的银刺断了几根,可谢砚深的黑气还在源源不断地注入,巨网很快又恢复了原状。
“这玩意儿怎么这么结实!”明煜咬牙,笛音又拔高几分,震得周围的碎石都微微颤动。
凌回流见状,攥着沈远岫手腕的手轻轻松了松,却没完全放开,漆黑长剑在他掌心转了个剑花,爆发出一道黑色剑气。剑气带着破风的锐响,直劈巨网中央,“咔嚓”一声,巨网被劈出一道半尺长的裂口。
“远岫,站我身后,别乱动。”他的声音依旧冷淡,却在转头看沈远岫时,眼底的冷意散了些,指尖轻轻蹭过少年腕骨,像是在确认他没被吓到。
沈远岫点点头,握着木剑的手却越来越紧。
谢砚深说的“一人换一城”,像根刺扎在他心里,哪怕知道是骗局,也忍不住动摇。
难道他是什么新型“唐僧肉”吗?怎么都想要他的身子啊!
就在这时,他手中的木剑突然发烫,剑身上的白光比之前更亮,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竟自发朝着最近的一根石柱飞去。
白光落在石柱上的瞬间,缠绕石柱的黑气像是遇到了克星,“滋滋”地冒着烟,很快就消散了大半!
谢砚深看到这一幕,眼睛瞬间红了,疯狂地朝着沈远岫扑来:“你看!你的能力有用!只要你帮我,所有人都能活!”
他的掌心黑气暴涨,化作一条黑色巨蛇,张开嘴咬向凌回流,想逼开他抓住沈远岫。
凌回流将沈远岫往身后一拉,漆黑长剑横挡在身前,剑气与黑蛇撞在一起,“砰”的一声巨响,黑蛇被劈成两半,化作黑气消散。
可谢砚深的攻击没完,他双手结印,十二根石柱上的符文同时亮起红光,淡银色的月脉之力从石缝中喷涌而出,与黑气交织在一起,化作十二道黑色光柱,朝着众人射来。
“小心!”景行大喊,提剑在身前划出一道剑弧,剑气形成一道银色屏障,挡住了一道光柱,可光柱的力量太大,他的手臂都微微发抖。
林溪的折扇扇出数道风刃,每道风刃都裹着符咒,勉强挡住两道光柱,却被余波震得后退两步。
明煜的笛音变得急促,音波化作一道金色护罩,挡住了三道光柱,可护罩上已经出现了裂纹。
剩下的六道光柱,全朝着凌回流和沈远岫射来。
凌回流将沈远岫紧紧护在怀里,漆黑长剑在他身前舞成一道黑色剑幕,剑气与光柱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师尊!”沈远岫手中的木剑白光暴涨,竟自发挡在凌回流身后,白光与黑色剑幕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黑白护罩,将剩下的光柱尽数挡住。
“谢砚深,用无辜人的命换回来的‘活’,根本不是真正的活!”沈远岫走到凌回流身前,“谢砚深,醒醒吧!你这样做,只会让苏姑娘更痛苦!”
“所以你不打算帮我了,对吧?”谢砚深冷笑一声,眼底的绝望与疯狂交织,他突然一口血喷在银簪上,银簪瞬间化作一道黑影,钻进祭坛下的月脉入口。
“既然你们都不让我如愿,那我就引爆月脉!让这玄月城,还有你们,都给阿瑶陪葬!”
月脉入口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银光,整个祭坛开始剧烈摇晃,地面出现一道道裂痕,碎石不断从上空落下。
凌回流一把将沈远岫拉到身后,漆黑长剑插进地面,剑气在两人周身撑起一道护罩。
沈远岫感觉到自己手中的木剑正在发烫,好像正在和暴动的月脉共鸣。
难道他可以制止这场暴动?
他一边猜测,一边往月脉入口迈了一步。
“远岫,别冲动!”凌回流的声音比平时沉了几分,指尖攥着沈远岫的衣袖,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布料捏皱。
他盯着月脉入口那片刺眼的银光,眼底的冷意被罕见的慌乱取代。
“师尊,我的木剑能和月脉共鸣。”沈远岫打断他,举起手中发烫的木剑,剑身上的白光与月脉入口的银光遥遥呼应,“刚才木剑能驱散黑气、压制光柱,现在也一定能稳住月脉,这是一线生机。”
他看着凌回流紧绷的下颌,又扫过明煜、林溪、景行焦急的脸。
“我会回来的。”沈远岫轻轻挣开凌回流的手,木剑白光暴涨,将他周身裹成一道光茧,“你们先往外撤,我很快就赶上。”
不等凌回流再阻拦,他已提着木剑,纵身跃向月脉入口的银光中。光茧刚触到银光,就被卷入一股狂暴的力量里,沈远岫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入口处。
凌回流猛地伸手去抓,只碰到一片冰冷的空气。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漆黑长剑在掌心微微颤抖。
“仙君,我们得相信沈兄!”景行上前一步,扶住摇摇欲坠的石柱,“他能控制木剑的力量,一定能稳住月脉!”
林溪也收起了平时的嬉皮笑脸说道:“对,沈兄那么厉害,肯定没事!咱们先到上面去等他。”
可凌回流没动,他的目光死死锁着月脉入口,漆黑的眼眸里映着刺眼的银光。
明煜看着凌回流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这位向来冷如冰山的好友,天塌下来都不会有什么表情,现在握着长剑的手在微微发抖,他知道好友一碰上沈远岫会出事的可能就无法冷静。
他走上前,拍了拍凌回流的肩膀:“小岫岫肯定会没事的,要是我们留在这里出事,小岫岫回来后……”
话没说完,月脉入口的银光突然变得更刺眼,整个玄月城都跟着晃了晃,远处传来房屋倒塌的巨响。
凌回流的心脏猛地一沉,几乎要冲过去,却被明煜死死拉住:“凌回流!现在不能进去!里面全是狂暴的月脉之力,进去就是送死!”
凌回流攥着长剑,指腹因用力而泛白,剑刃上的寒光都透着他的焦躁。
他盯着月脉入口,喉结动了动,却没说话。
而此时的月脉内部,沈远岫正被狂暴的力量裹挟着,身体像要被撕碎。木剑的白光紧紧裹着他,却也在月脉之力的冲击下越来越淡。
他咬紧牙关,将体内所有力量注入木剑,试图让白光与月脉共鸣,可月脉被谢砚深的黑气污染得太深,每一次共鸣都像在被无数根针穿刺,疼得他眼前发黑。
沈远岫的意识渐渐模糊。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身影突然从月脉深处快步走来。
“你怎么每次都这样硬撑啊?”黑衣少年走到他身边,伸手将一股温和的黑色灵力注入他体内,瞬间抵挡住了周围的狂暴之力。
“小黑!”沈远岫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什么叫我每次都硬撑啊。”
“我不叫小黑,算了,这不重要,你其他的问题也不重要。”少年蹲下身,帮他扶正手中的木剑,黑色灵力顺着剑刃往上爬,与白光交织在一起。
“你的记性真差。”他的声音带着点委屈,却没再多解释,只专注地看着木剑,“别浪费力气硬抗,跟着我的灵力走,我们一起稳住月脉核心。”
所以这是什么剧情走向?而且他怎么记性差了?为什么小黑看起来和他特别熟的样子啊?可是他好像就和小黑见过了两面,难道小黑是个自来熟?
沈远岫虽满是疑惑,但看着小黑认真的模样,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朝着月脉核心走去,小黑的黑色灵力像层防护罩,将周围的狂暴之力隔绝在外,木剑的白光也在灵力的加持下越来越亮。
快到核心时,那道由谢砚深银簪所化的黑影突然冲了出来,直扑沈远岫面门。
“小心!”小黑立刻挡在他身前,黑色灵力暴涨,化作一张网将黑影牢牢困住,灵力网不断收缩,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叫,很快就被彻底吞噬,化作点点黑气消散。
解决了黑影,两人终于来到月脉核心前。
那是一团跳动的银色光团,此刻正被黑气缠绕,不断散发着狂暴的力量。
小黑深吸一口气,将大部分灵力注入木剑:“我来压制黑气,你用白光引导月脉之力,记住,跟着我的节奏。”
沈远岫点头,握紧木剑,将白光尽数注入核心。小黑的黑色灵力则像层薄膜,将黑气一点点从核心上剥离,再逐一净化。
随着黑气越来越少,月脉核心的银色光团渐渐稳定下来,周围的狂暴之力也慢慢消散。
“好了。”小黑收回灵力,擦了擦额角的汗,“月脉稳住了,我送你出去。”
他带着沈远岫往入口走,快到入口时,突然停下脚步,“对了,下次不要再硬撑了,你不是有你师尊吗?凌回流也没那么没用。”
不等沈远岫追问,小黑就轻轻推了他一把,将他送出了月脉入口。
沈远岫刚从银光中跌出来,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
他抬头,撞进凌回流满是担忧的眼眸。
那双平时冷得像冰的眼睛,此刻亮得吓人,里面还带着未褪去的慌乱。
“没事吧?”凌回流的声音有些沙哑,伸手替他擦去脸上的灰尘,指尖带着明显的颤抖。
他检查着沈远岫的身体,看到少年只是有些虚弱,才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
“我没事,师尊。”沈远岫靠在凌回流怀里,还有些恍惚,“月脉稳住了,我在里面还……”
话没说完,就被明煜的大喊打断:“小岫岫!你终于出来了!吓死我们了!”
明煜跑过来,上下打量着沈远岫,见他没受伤,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是再不出来,你师尊都要冲进去找你了!”
林溪和景行也走了过来,林溪递过一壶水:“沈兄,先喝点水,你脸色不太好。”
“沈兄你刚刚还想说什么?”景行注意到沈远岫刚刚的话还没说完。
沈远岫接过水,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的直觉告诉他现在最好不要把小黑的事说出去。
“先找谢砚深。”凌回流的声音依旧冷得像淬了霜,“月脉反噬会吞了他,他撑不了多久。”
明煜看着凌回流面无表情的脸,知道有人要完蛋了。
众人顺着祭坛的裂痕往下走,月脉入口的银光早散得干干净净,只剩满地碎石裹着发黑的血迹。
走了半柱香,景行突然顿住脚,长剑尖抵着地面,声音沉了些:“不对劲,城外……没有百姓的气息。”
林溪立刻展开折扇,指尖捏了道探息符,符纸飘出去半丈远,很快就灰败落地:“没有活气,连尸气都淡了。”
明煜的脸色瞬间变了,玉笛攥在手里泛了白:“看来谢砚深真的有那么丧心病狂。”
“前面有动静。”凌回流突然按住沈远岫的肩,把他往身后带了带,漆黑长剑出鞘半寸,剑气劈开前方的黑雾。
阴影里,谢砚深靠在石柱上,身上的衣服被血浸透,大半都成了深褐色。他的头歪在一边,眼睛闭着,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支焦黑的银簪,指节泛白,连死都没松开。
景行上前探了探他的气息,摇了摇头:“没气了,身体都凉透了,应该是月脉反噬的时候,被黑气吞了心脉。”
林溪蹲下身,看着谢砚深胸口的洞——那里的血肉都成了黑糊状,显然是被自己催动的黑气反噬所致。
明煜看着谢砚深的尸体,没了之前的怒气,只剩一声叹:“为了复活苏瑶,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值得吗?”
他又扭头看向凌回流,“人家现在都死了,死者为大,你可不要为难死者啊。”明煜一脸“你可不要乱来”的表情。
凌回流冷冷看了明煜一眼,明煜立马转头看天看地。
沈远岫正盯着谢砚深手中的簪子,眼底满是复杂。
凌回流悄悄往沈远岫身边挪了半步,肩膀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像在无声安抚。
“把他埋了吧。”沈远岫轻声说,“埋在芍药园的方向,他想回去的地方。”
景行和林溪点点头,找了块布,把谢砚深的尸体裹起来。
凌回流走到沈远岫身边,递来一件外袍,是他自己的:“风大,披上。”
沈远岫接过外袍,裹在身上,暖意在胸口散开。他看着景行和林溪抬着谢砚深的尸体往城外走,夕阳的光落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
“师尊,”他突然开口,“谢砚深到最后,会不会后悔自己做的一切?”
凌回流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发顶,“或许吧。”
他顿了顿,看向沈远岫的眼睛,“你不用替他难过,他走的路,是自己选的。”
众人将谢砚深埋好时,夕阳正沉到西山的轮廓里,把半边天染成了胭脂色。
沈远岫站在坟前,风卷着远处的草屑掠过脚踝,带着点傍晚的凉意。
他裹紧了凌回流的外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木剑,忽然觉得眼前的光影晃了晃。
他眨了眨眼,再看时,土堆旁竟多了两道身影。
男的穿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腰束素色腰带,眉眼清俊,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正是六年前那个还没被仇恨染黑的谢郎。他手里提着个竹篮,篮沿露着半朵红色芍药,花瓣上还沾着似有若无的露水。
女的站在他身边,穿浅粉色襦裙,双丫髻上别着那支银簪,簪头珍珠正闪着光的。她牵着谢郎的袖口,踮着脚往竹篮里看,笑起来时眼尾弯成月牙,声音轻得像风:“谢郎,芍药园的花是不是开得正好?”
谢郎侧过头,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动作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是,比去年还好,我挑了最艳的一朵,给你别发。”他从篮里拿出芍药,轻轻插进她的发髻。
那两道身影就站在坟前,离他不过几步远,却又像隔了层雾,轮廓淡得随时会散。
“阿瑶,我们该走了,再晚些,最好的那片芍药该被人占了。”
苏瑶点点头,跟着他往夕阳的方向走。他们的脚步很轻,踩在草地上没有声音,身影渐渐融进残阳里,慢慢淡去。
沈远岫站在原地,指尖泛着凉,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坟前只剩空荡荡的草地,风卷着草屑掠过,刚才的身影像一场梦,连痕迹都没留下。
“看到什么了?”凌回流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担忧。他伸手握住沈远岫的手,掌心的温意透过布料传过来,慢慢驱散了指尖的凉意。
沈远岫转过头,撞进凌回流的眼眸——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映着夕阳的光,也映着他的模样。
他忽然觉得鼻子发酸,轻轻“嗯”了一声:“看到谢砚深了,还有苏瑶,他们……很开心。”
没有大火,没有仇恨,没有满城人的献祭,只有两个满心欢喜等着未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