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笔,对已经走到他面前的域主说:“这是高令手中神宫密藏图的一半。我想活,如果我画完,能保住我的命吗?”
上方传来一声冷嗤:“威胁本座?他多大了?”
“回主上,骨龄九岁。”
“九岁?”上方人犹疑一瞬,似乎是不相信他的年龄,又似乎是在思考着别的什么,“抬起头来!”
十七被捏住下巴,迫使他高高昂起头,望向上方笔直站立的男人。
“呵,倒是有几分相似,天赋不错。这样吧,只要你画完,本座不仅可以保你活着,还让你做本座儿子的替身,与他同吃同住,一同训练,从此你的名字便也是宁悠清,如何?”
域主的儿子,与他一样发育迟缓,九岁了看起来仍像是六岁孩童。
也许是因此域主才让他做了替身。
但这些都无所谓,只要能活下去便好。
他还要去见哥哥。
“从今天开始,你便与少主一同浸泡药浴。”
画面一转,宁悠清被提着丢进了一口冒着热气的大锅里。
锅中散发着阵阵苦闷的腐臭味,是当世难寻的剧毒。
而说是他与少主一起浸泡药浴,实际上却是他先受了这些锅中毒药与解药之后,再由少主进行浸泡。
他是替身,要替这个身份,也要替其他一切,包括这些改造身体的法子,都要由他先来试验。
毒性入体,蚀骨剧痛,过高的水温加速毒性入体和发挥药效,他挣扎着妄图逃离,却被两柄巨大的铁叉牢牢叉住,动弹不得。
身体浸在药水里,一沉一浮,难以呼吸,
疼,身体好疼。
意识模糊间,他听见屋外传来呼喊声,断断续续:“不好了!……少主……出问题……药量……体质不同,……所有人都过来!”
失败了,有他这个药人在前面试药,还是失败了。
少主的身体本就不好,无故发育迟缓,而他之所以也是同样的矮小,只是因为几乎没有饭吃,还有高强度的训练。
所以根据他身体能承受的极限调配出的药量怎么能给少主用呢?
此时此刻,所有看顾的人都走了,而他浑身无力,仍被两柄巨大的铁叉叉在锅里,浸泡着毒药,爬都爬不出来,却仍有闲心嘲笑那些人,他们配药出了问题,导致少主受苦,甚至可能丧命,他们惨了,谁不知道域主唯一放在心上的就是他这个儿子?
十七闭上眼,任由自己被药水淹没,他不会死在这里,因为他还有价值。
但他等来的不是花宫奉命来配置药物的,而是一个不认识的孩子,与他差不多大。
在域中没有划分进入各宫的孩子都没有名字,以排序称呼,这个孩子是七。
七身上满是鞭伤,新鲜的,血流不止,每走一步,留下一个血红色的脚印,衣衫褴褛,显然是才从地牢中跑出来,只是不知罚他的师父怎么让他跑了,还让他跑到这里来。
他说出了自己的排序之后便不发一言,很快在另一边新起一锅,拿上一把新的比他人还高的叉子搅合起来。
屋子里安静了许久,只有水沸腾的声音和铁叉碰撞铁锅的声音。
十七周围的水已经冰凉了,但身体里的痛却越来越剧烈,灼热一阵接着一阵,花宫的人不知怎么回事,这么久了还不回来,他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快要晕死过去。
正在这时,他又一次听见七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道:“我能帮你,这也是我的机会。”
他明白了,七也犯了事,被判死刑,这一次是想利用他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们是同样的人,孤注一掷。
十七感受到禁锢着自己的鱼叉被取下,顺从地大锅里爬出来,跃入另一口锅中。
如今试试又如何,他受的毒药太烈,如不快点解毒,真的会死,而花宫的人不知被什么绊住了脚步,一直不回来,他等不起了。
七也想活,为何不试试?
“谢谢你,我一定能救你!”七的声音很低哑,似乎坏了嗓子。
他打开一个瓷瓶,把里面淡粉色的液体全部倒进了大锅中,又用鱼叉卡住了十七的肩膀,不让他挣脱。
“忍着,可能比刚才还痛。”
十七很快就体味出来了,针扎一般的刺痛,从外到内,一寸也不放过,多待一刻都是煎熬。
这是新的毒,以毒攻毒。
也是,他们先学的都是配毒,而他身体里堆积的毒也不可能简单被配出解药。
“他们找不到的东西,在我这里。”七淡定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印刻金纹的瓷瓶,拇指大一个小小的瓶子,“喝了它。”
十七勉强睁开眼,便被抵着唇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
此刻,他喝的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他心中惊讶的是,七从地牢里逃出来,不仅能找到这里,竟还先去少主那边偷了东西,他已经证明了他的价值。
十七晕了过去。
再次睁眼,他跪在温暖大殿内两指厚的地毯上,是那个熟悉的唯有要事向域主禀报才能进入的大殿。
但自他成为少主替身后,已经能经常出入此处了,甚至会在这里与域主扮演父慈子孝的戏码,不知这次是因何进入殿中?
他尚在疑惑,便听到自己的声音:“利刃刺入心脉,他即便活着必定重伤垂危,根基大损,任务不算失败。”
原来是刺杀大内高手之一尹立子那时,他又一次任务失败了,因为即使以域的能力也仅能探听到从宫中传来的刺客被尹立子截杀的消息,而尹立子毫发无伤。
但作为这个被截杀的刺客,十七在半年后又回来了,看起来同样好发无损。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即便是域主,同样如此。
其实当时十七完全可以不回去了,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尝过域能寻到的所有剧毒,现在那些毒已经完全奈何不了他,又有七在暗中帮他,他想离开随时可以。
但他还是回来了,因为宋昔浅所说的话,他要回来拿到那个身份,把权力握在手中。
既然有机会,为何不要?
他抬起头,盯上域主的眼睛。
“好,好得很!”域主走下高位,几步到他眼前,捏住他的肩膀,“回来了好,不枉本座如此栽培,起来!”
十七站起身,十四岁,身高已到域主肩膀,他被迫仰起头,感受着域主目光的细细打量。
“还是很像。”域主皱眉思索着。
十七一直知道自己与少主有五分相似,正是因为这点相似,和同样的年龄身高,他才会被选为替身。
也是因此,让他有了机会,他能触及到那个身份地位。
既然都做了替身了,他为何不能永远都替他享有这个身份呢?
“但又有些不一样。”域主背身向上去,“带下去,知道该怎么做吧?”
域主话语中未详尽的吩咐,不仅当时殿中仅有的两位域主的亲信知道,十七也知道,他就是为了这个回来的。
让他能变得完全和少主一模一样的易容术和缩骨功。
即便是失传了,域也能找出秘籍来让他学会,更何况没有失传呢。
易容相对容易,以他的记忆力,凭空捏出只见过一面的面容也十分轻松。
缩骨对他来说却是几乎不可能成功的事。
他已经十四岁了,即便依旧年幼,骨骼却也发育得对于练缩骨功来说过于成熟。
缩骨是一项童子功,最好是在五岁之前便开始练,而他现在太迟了。
但那位仅存的传人自到了域之后便为了活命夸下海口道:“能行!”
十七心中却想着必须能行,若是不行,他的一切计划,他的命便通通白费。
他让七给那位缩骨功传人下了毒,拼着两个人的命和痛苦,在一间四面无窗的屋子里待了一年。
一年时间,是他骨头碎裂又重生的无数次,也是他最快能勉强练成缩骨功的速度。
终于功法练成了,却遗留下了全身疼痛的毛病,不过这些都无所谓。
最后走出那间屋子时,他杀死了传授他缩骨功的师父,烧毁了秘籍,这种功法世间有他一人会便好。
从此以后,十七就是宁悠清,同吃同住几年,宁悠清的一举一动他都铭记于心,模仿得得心应手,现在复制了容貌和身材,即使是宁悠清本人有时也会以为是在照镜子。
域中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只有域主、宁悠清和他们的心腹几人,但他们之中除了宁悠清谁又能保证出现子啊他们面前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坐在域主身侧,聆听各宫主汇报各宫情况,悄无声息地掌握着域中各处动向。
他已经开始以少主的身份做许多事,给这个身份打上他独有的标签。
如今外界以为的少主是一个擅长易容换相、心狠手辣、武功高强,常使用一把金羽小剑的形象。
除了那把金羽小剑,哪一项与真正的宁悠清相关呢?
而他使用那把金羽小剑也只是为了打消域主的顾虑,因为是他提出了每一次出面都易换容貌,以此保护少主的真实身份,域主便给了宁悠清一把金羽小剑作为信物,而他只有在需要扮演少主时才能拿到那把金羽小剑。
不过,无所谓了,他从域主的心脏中拔出金羽小剑,金羽藏袖剑,还不是落在他的手中?
自此,他便是真正的宁悠清,永远只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