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云波录 第1章 大会前议

无月之夜，夜空如墨，没有了月华的掩盖，繁星遍布。

玄水宫内，随处可见高挂的灯笼。

水靖和倚靠着石柱，一身的素白长裙，长发如瀑，以一根缎带系住发中，脸色平静如水，一如夜色。

流星从走廊走过来，步履沉稳，待走至水靖和身边时，停住脚步，微微弯腰行礼，恭敬地唤道：“宫主！”

水靖和转过身来问道：“什么事？”

流星答道：“回宫主，承德山庄来信说，武林大会定在九月初十，届时请武林各路人物参加，并且江盟主今年似有退位之意，欲从后辈中选出一位新的武林盟主继位。还有一事，听得近日有三宝出世，似乎会在大会上呈与众人。”

水靖和听完后并未发表任何想法，只简单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流星应是告退。

水靖和依然一人倚着石柱，静静地望着天空。

……

玄水宫，玄天殿里。

满殿金碧辉煌，装饰华丽，顶上有琉璃宫灯，四方皆有明珠，整个殿中一片明亮。

有一铺着锦毯的台阶——只有几级，台阶上面是宝座，用上好的白玉雕刻而成，这自然是水靖和在殿内的位置，代表着玄水宫的最高权位。宝座后面不远处则用珠帘与轻纱隔开了，从殿内看去，一片朦胧。

一袭水蓝色衣裙的女子走进殿内，水靖和已不是昨日晚上的那身打扮，水蓝色的衣裙穿在她身上美丽而明净，衣领、袖口和衣襟处均有同色刺绣以及暗纹，裙面则以金丝银线绣有云纹，她头戴蓝色水晶冠，冠前垂下银色短链，链底坠着珍珠，垂落在额前，冠侧及冠后垂着长长的璎珞链子，长发垂于身后，整个人看起来高贵而优雅。她缓缓走来，轻轻落座。殿内当前站着四大护法——流星，泠风，涵雪，汐雨，她们分站两边，流星一身水绿色长裙，而泠风着淡黄色，涵雪是银白的衣裙，汐雨则是朱红色。四大护法下面是两大护宫使者——泫霜和沧雾，泫霜着紫衣，沧雾披橙色。玄水宫宫主以下，便是护法四大护法为次首，护法以下，便是两位使者，六人以颜色为令。除这六人之外，其他的女子皆是素白衣裙，手中多半持剑，分立于两旁。玄水宫中皆是女子，个个貌美不凡，在武林中颇负盛名——不但因为容貌，也因为武功。

水靖和不急不徐的开口：“武林大会定在九月初十，距现在还有一月之余。近来传闻江盟主意欲退位，各位觉得我玄水宫在武林大会上是否该争那盟主之位？”

说完，她环顾四周，无意中瞥见流星似有话要说，目光便驻在她身上，流星开口道：“宫主，属下认为，玄水宫贵为五大派之一，理当参与，当今武林阴阳两立，男女平分秋色，武林盟主亦可由女子担任。”

“哦？泠风，你认为呢？”水靖和未对流星的意见提出评论，又问泠风。

泠风答道：“禀告宫主，属下与大护法意见一致。况且这是宫主接手玄水宫以来的首次武林大会，若是不争，恐怕全武林都会轻视了玄水宫。”

这话倒是不假，自水靖和接管玄水宫之后，昔日的宫主便归隐山林，不问世事。开始的时候常有人来“访”玄水宫，比如夜探啊，不大不小的侵犯啊，只是玄水宫人岂是等闲之辈？

水靖和点点头，又看向涵雪和汐雨：“你们认为呢？”

她们俩齐声说道：“我们也一样。”

水靖和又慢慢道来：“此次大会既有争名于江湖，同时又有选举武林盟主之意，今年武林大会，在江湖，怕是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若是参与进去，怕是会累及整个玄水宫，但是若不参与，又恐被人轻视。只是，参选武林盟主这等大事却还有待商议。”四大护法听了之后皆是低头沉吟思索。

……

水靖和立于玉清楼的阁楼上，凭栏而立，望着楼外的湖水，一阵微风吹过，撩起她耳畔的发丝，比那泛着金色波光的湖水还要明丽。

蓦然，没有预兆的，她突然挥袖翩然而起，飞身跃出阁楼，轻飘飘地掠过湖面。到了对岸，落地之后，只是往后瞟了一眼，便又飞身离去，直到出了玄水宫才又落地，而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秋意渐浓，大半桃花早已谢了，只偶然还能见到几朵反常地开着。一身青衣的男子负手而立，一头墨发一半以玉冠束之，一半垂于肩。若是有人在此，定当会被其背影给吸引住，那身姿仿若玉山修竹，端正挺拔。

忽然，桃林里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脚步怔了一会儿，便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衣袂破空之声，只是越来越远了。自始至终，青衣男子都未回过头来，不是没有知觉——他何等高的武功，怎会不知有人踏入这桃林？只是，回头也无用，她有心结。直到声音消失后，他才转过身来，入眼的，他唇角微微上扬，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夹住一片飘落的花瓣——又凋落了一朵？

“当今武林最强盛莫过于空明教，放眼天下，有几人能与石仁空匹敌？况且他才德兼具，此次武林盟主之位他最有优势。”玄天殿里，水靖和对手下如是说道。

她的声音仍是不紧不慢，一一道来，但却令众手下信服，虽然水靖和继位时间短，但依然得众手下之心，她们知道她的能力。

“宫主有何想法？”流星问道。

“此刻武林盟主退位在即，必定会有人蠢蠢欲动。所以……”她顿了顿，目光扫向她们四人，“你们四人，去打探其他四派的情况。流星，你去空明教；泠风，你去清风楼；涵雪，你去五音阁；汐雨，你去绝尘山庄。”她一一分配任务。

“宫主，我们都出去，你一人在宫里……”汐雨话未说完，水靖和接口道：“无事，你们安心执行任务，宫里我自有安排。”

“是！”四人见宫主如此，也不太担忧了，齐声应下了。

……

繁星点缀夜空，玄水湖边，一排树上皆挂着灯笼，灯火透过纸壁，衬在水边女子的脸上，那脸部线条便愈加柔和，水靖和仍是一身素衣，与夜分外地融洽。

水靖和无意于武林盟主之位与那三宝，但她还是将四大护法都派出去了，或许，她只是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又或许，只是为了让她们安心吧？她觉得自己这个宫主真是越来越不称职了，对宫中的事都不如护法们上心。

一道朦胧的身影像清风一般从湖面掠过来，衣袂在满湖朦胧的灯火中飘飞舞动，如神仙降世，片刻间，便已至她身前。

在他未到身前时，她就知道那是谁了，所以，她并不惊讶，也不说话。

半晌，他才开口：“此次武林大会，你可有什么打算？”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冷笑一声：“楼主这话问得可笑，你我同为两派，在武林大会上便是对手，居然问我有什么打算，阁下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那人听了，脸上并无讶色，仿佛早已知道答案似的。

“你继位时日不长，玄水宫定会群雄虎视，一切小心为妙。武林大会之上，定有人挑衅。”

她怎会不知，然而，过了半晌，她才轻轻吐出两字：“多谢！”顿了一会儿她又闲闲开口：“看在楼主提醒的份上，本宫主也给你一个忠告。”

“是什么？”

“太过花心始终不好。”

他脸上浮现一抹笑容，只是，那笑容代表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两人都未再语。

并排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