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自言这是在主动问我的情况吗?
心忽地一跳,我有些慌张道:“没,没有啊,其实我和他也好久没见了。”
“这样吗?”
刘自言仍旧没有抬头,睫毛之下神色淡淡,明明只是一句没有任何感情,不掺杂任何情绪的问话,但是我却能感觉出来他生气了。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生气了?”
“没有。吃饭吧。”
刘自言一筷子戳在金钱蛋上,面无表情地丢进嘴里。
“咳咳咳咳咳咳!”
下一秒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刘自言捂着嘴,整个人咳得脸都憋红了伏在桌子上。
难道是辣椒呛进气管里了?!
我连忙给他接了杯冷水顺顺气,刘自言将冰水一饮而尽,胸脯还在大幅度起伏,他耳尖发红,喘着气,眼角有泪光闪烁,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狼狈,但因为他长得好看,所以并不让人觉得他现在这模样有多不堪,反倒心生怜惜。
那水光潋滟的一双眼看向我,我的后背立刻吹起一片麦芒,此起彼伏的酥麻窜过脊梁。
我心里暗暗给自己扇了一巴掌,苟一然,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看脸,没看到人家正难受着吗?请停止你的颜狗行为!
我轻拍着刘自言的后背,关切道:“好一点了吗?”
刘自言的嗓子和辣椒干过架后变得有些沙哑,嘴也打肿了,红彤彤吐出两个字,“...好辣。”
好辣...?
我瞟了一眼盘子里做装饰用的辣椒青椒,陷入了沉思:
我们吃的不是一盘菜吗?
哪有辣味?我怎么没尝出来?
我看着刘自言碗里清淡的菜色,只有金钱蛋留下了唯一的红油痕迹,猛然想起他似乎就没怎么动过带辣椒的菜,不对,是根本没动过!
“你...不吃辣?”我犹豫着问道。
刘自言道:“吃一点。”
我懵圈了,问他:“你觉得学校的酸辣土豆丝辣吗?”
刘自言:“有点。”
“......”
众所周知,学校食堂的酸辣土豆丝都是小脸苍白,食之没有酸味没有辣味只有盐味的神奇存在,我曾一度怀疑过他们是不是拿水涮过才端上桌的,就这种程度刘自言都说辣,那刚才的金钱蛋对他来说岂不是像火爆辣椒在嘴里爆炸了?
刘自言这一餐肯定吃得很煎熬,我请他吃饭,结果桌上能吃的就俩菜,还有一个不识趣的在旁边问他怎么不吃别的菜,他没直接离开都算脾气好的了。
我想到刘自言今天又是下雨专门跑过来接我,又是借我笔记教我学习的,心里的愧疚之情就如洪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我道:“抱歉,我不知道你不吃辣...这样吧,你等晚上的,我晚上请你吃一顿你喜欢吃的。好不好?”
刘自言盯着我看,像是在确定我的诚意,片刻后才出声:“好,但是我不想坐大厅,太吵了。”
我点点头,“行,听你的,你要不要再点点别的菜?”
刘自言:“不用,我吃饱了。”
“好吧,那我去趟洗手间,你等我一下。”
洗手间的位置有点隐蔽,在后门拐角,要直走拐两个弯才到,我走在路上,心里忽地起了个念头,刘自言不吃辣怎么会选来湘菜馆吃饭?
他没吃过湘菜不知道它有这么辣?
怎么可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他连酸辣土豆丝都接受无能,应该不会想要挑战自我吧...
那就是不喜欢吃客家菜?
感觉可能性不大啊,客家菜算是比较符合大众口味的菜系了吧,而且在这边上学的人真的会讨厌吃客家菜吗?嗯,好像也不好说...
总不能是因为我喜欢吃辣吧?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喜好,他又不喜欢我。我左思右想,都没想出一个所以然,刚走到最后一个拐角正发着呆呢,就突然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巴搂了过去。
谁?!
我还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就被一把拦抱住,那只手不老实,在我腰上不轻不痒地掐了一把,我立刻鸡皮疙瘩全起来了,这巴掌大点地还能遇上变态?当即一个肘击,狠狠地往后捅去。
但这一肘没能如我所愿撞进人柔软的腹部,我也没能听见这个变态发出解气的哀嚎声。
一只手掌包住了我的肘关节。
“吃饭吃得开心吗,苟一然?”
我猛地回头,只见谢景钰和我的距离不足十厘米,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
“你怎么在这?你不是走了吗?”
我还没来得及挣脱出来,谢景钰就把我围困在手臂和墙之间,我心道不好,想要逃跑,可身体刚往下移,谢景钰就一脚咚向墙面,同时膝盖紧随其后,抵在我的两腿之间。
一时间,我像是在玩过山车,整个人被死死地固定在原地,无法动弹,无处可逃。
谢景钰的眼神狠狠地钉进我的瞳孔,冒着幽幽寒气,他冷笑道:“这么希望我走,好和那个哑巴扑克脸继续甜甜蜜蜜?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这款啊,你不是最喜欢长得帅会说话还把你当皇帝一样宠着的人吗?”
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我瞪他,“我喜欢哪款好像都和你没有关系吧,还有你什么时候把我当皇帝宠了?”
“哦,这个时候又是最喜欢我了。”
我一直觉得谢景钰的大脑好像有一套独立于人类的运行体系,听话总是缺斤少两,歪七扭八,只听他自己想听的,完全不管别人的死活。
我也不想和他闹得太僵,毕竟认识七年,父母之间都认识,逢年过节还有可能见面,同性恋爱也不是什么可以大肆宣扬的东西,在这种情况下分手也做不成陌生人,争吵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叹了口气,苦口婆心道:“谢景钰,我真不明白了,你说你现在跟我在这里纠缠不清,当初为什么要做出那种事情和我提分手呢?分手是你先提的,我和谁在一起你都要来搅合一番,不觉得搞笑吗?”
我换了口气接着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分手了之后我既没有无缝衔接,也没有干涉你恋爱的自由,所以我也希望你不要来插手我的,这很公平。说实话,当年的事我已经没什么感觉了,高三压力大,大家都控制不住情绪我也理解。好聚好散,我还能在心里给你留个好印象,就都还是朋友,但你要是再这样我真的没法跟你正常沟通了。”
谢景钰:“我后悔了不行吗?我有不允许你插手我的恋爱吗?你挽回我一下能死吗?我说分手你就答应了?那我说复合你怎么不答应我呢,什么好聚好散,真正想分手的人到底是谁?你是乐得清净了,合着坏人都让我一个人当了是吧?”
一时间,空气就这样僵持不下,只有空调外机在发出带着热浪的嗡鸣。
谢景钰一连串的问题小钢珠似的丢向我,我没有回答,也没办法回答,感情这东西又不是谈判,有商有量,时隔许久还有溯及力可以当场上法庭辩论,它是有保质期的,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你再回头去讨论该不该丢掉没意义。
于是我道:“现在来讨论这种事情有意义吗?如果我同意复合,我们的结局就会有所改变吗?不会的,你试探我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五六七八无数次,我不喜欢拿分手这种事情开玩笑,我们之间除非时间回溯,否则永远不可能走下去。”
“你给过我机会吗?我只是说错话了你就要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翻身,那那个人呢?“
谢景钰眼里的悲切和愤怒几乎要溢出,他咬牙切齿,“我都听你室友说了,你在追那个扑克脸,他有什么好,值得你下雨刮风都要去见他?你喜欢人家,人家未必赏脸看你,但是我不一样啊,只要你想,我就一直是你的。”
谢景钰深吸了一口气,垂头摆出一副可怜样,“你就再回头看看我不好吗?”
“......”
我心情很复杂,凭我对他的认识,谢景钰不是那种执着追求什么的人啊。
如果说有一个东西很多人都感兴趣,而他恰好是唯一拥有这个东西的人,当下知道别人也喜欢的那一瞬间,他就会说:“我不要了。你拿走吧。”
说这话的时候当然也还是笑着的,像带了个摘不下来的面具,接受的人还在欣喜若狂,谢谢他的好意,只有我知道面具之下谢景钰已经完成了一次平静的火山爆发。
当然这可能和他的家庭有关,他父母家教严格,初中时我时常能在他的手臂上看到一条一条的鞭痕,谢景钰也不避讳,一开始还大剌剌地展示出来,后来听说他父母觉得丢人,又打了他一顿,叫他穿上外套,不许把这些东西露出来。
谢景钰和我讲的时候我一度认为他的爸妈一定凶狠如青面獠牙的恶鬼,后来去他家做过一次客,很奇怪的是,和我想象中的截然不同,两个人男帅女美,很亲切地招待了我。
话扯远了,总而言之,我不知道我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他现在倔得跟头驴一样的非要和我重新开始,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
正当我准备迎着他的目光说点什么的时候,斜后方突然传来不大不小的一声问话。
“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我和谢景钰对视一眼,都听出那是刘自言,而我们的位置刚好在一间包厢的窗户旁,窗户没关,因此声音听得非常清楚。
在这里耽误的时间太久,再不走刘自言就要找过来了,于是我话在嘴边转了一圈,道:“就这样吧,我走了。”
谢景钰:“就这样...?”
谢景钰表情晦暗不明,我刚要伸手去推他,手就被抓着猛地贴在墙上,这一下力气很大,比刚才拦我的还大,手腕骨立刻被攥得闷痛,我皱着眉想让他放开我,刚张开嘴就被一个柔软的东西撞上来。
“唔...你放开我!”
我拼命挣扎,用膝盖去顶他的腰,谢景钰不为所动,像是不知道痛,只是含糊不清道:“你可以再搞大点动静,把那个傻逼引过来...”
威胁我?
真当我和你说着玩呢?
我气笑了,血液蹭蹭往脑袋上涌,得着一块软肉就狠命咬下去。
嘴里霎时充斥着铁锈味的血腥气,谢景钰吃痛,然后当仁不让立刻回击,禁锢住我的手松了些力气,我赶紧趁机抽出来。
啪!
给了他一记大耳刮子。
“谢景钰,你真是个混蛋。”
我喘着气,愤怒地说。
“你这样叫我,我很高兴。”
我这一巴掌没收力,谢景钰偏过头去,半边脸都红了,浮现出清晰的指痕,他手抚着脸,笑起来都不由自主地嘶气,“力气渐长啊,打人都比以前痛了。”
没皮没脸!
我抿了抿嘴上的破口,疼痛丝丝缕缕,胸腔里的怒火几乎冲破胸膛,于是推了他一把,“你就这么想闹得这么难看?”
谢景钰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反正在你眼里我做什么都是错的,那不就是什么都能做了?我不亲你,你反正也不会正眼看我。”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谢景钰语气轻松又像是挑衅,道:“你去找他吧,我不拦你。”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伤是怎么弄的,我疯了我才会带着嘴伤去见刘自言。我被气得哑口无言,只能愤恨离场。
幸好出来的时候拿了手机,我迫不得已给刘自言发消息:
我临时有点事要走,可能要麻烦你帮我把书带走了,真的非常抱歉!!晚上见。
刘自言那边几乎是秒回:好。
我卸了口气,余怒未消,同时心里涌上来一种束手无措的无助和茫然。
这算怎么回事啊?
这操蛋的一天。
我抹了把脸,看看时间,再过一个小时就是薛闲的比赛了,想起薛闲我的心情稍微好点,其他两个都不是什么好玩意。
心中的苦闷无处宣泄,我索性破罐子破摔决定先去找薛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