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偷了荣家的钱财后逃跑了,只留张鸾一个人住在远房表亲家里。
荣家派人去追查,发现两人死在城外的山道里,身上钱财被土匪洗劫一空。人死债消,左右不是什么贵重财物,荣家没再计较下去,张鸾也被放在后院养着,毕竟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哥儿,世家大族最讲究体面,哪能任他一个人自生自灭。
张鸾住在最偏远的小院,他很少出门,因为这对混账父母,他愧对于荣家。舅母没说过什么,只叫他安心住着,但家中仆役却毫不遮掩眼中的鄙夷,包括他院里的两个近侍。
张鸾没办法解释什么,说他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几年前才被买进家门吗?可那又怎么样,他还不是跟着父母进了荣家,白享了一阵富贵荣华。
他每天做的事情就只有坐在廊下看看花,数数蚂蚁,攒下了月例就让秋水出门帮买两本话本子,无非是风流书生、才子佳人,写朽了的故事,他也看得津津有味。
再熬个一年半年就好了,他想。舅母已经帮他物色好了夫家,荣家的这份恩情,他张鸾会记得的,哪怕将来注定只能是个小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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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怎么会在会试揭榜那日被送上表哥的床。
“好一个表少爷,平日傻不愣登,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爬上少爷床的——”
“啐,真是好心养出白眼狼了!”
他愣坐在床上,头脑还发着昏,衣不蔽体,几个仆人在房里收拾东西,边斜睨着他边小声讥讽。
听完这没头没尾的几句话,张鸾心中有了个悲凉的猜测——在得知父母偷窃逃跑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绝望过,今天这一遭,他的人生彻底完了。
门外传来稳健的脚步声,婢女们默契地收了声,青年掀了帘子进来,轻声说道:“都先下去吧。”
婢女们应声而下,一双绣着云纹的墨色靴子站定在床前,不再挪动。
“鸾哥儿。”那人喊道。
张鸾浑身血液好像凝住,他不想面对,但命运如此,一切都由不得他做主张,他抬头,直视荣青鹤的眼睛,意外地没从里面看到憎恶。
“主使之人已经揪出来了,我知道不是你。”
听到这句话,张鸾重新得以呼吸。
“那,是谁……”他张开喉咙,嗓音不知为何嘶哑,像风吹进破鼓一样拉扯着,让他更加自惭形秽。
“是你院里的小侍秋水,人已经处理干净了,你不必害怕,”荣青鹤坐在了床沿,过了会儿,又握住他的手,说,“不必害怕,隔几天,我娶你入门做侧室,本就是我荣家出了心术不正的下人,怎好再委屈你……”
大约一炷香后,荣青鹤走了,今天是揭榜的大喜日子,本不该被这样的腌臜事搅黄。
窗外传来仆役们的交谈,他才知道表哥竟中了会试头名。
钟鸣鼎食的公爵府,前途无量的读书郎,多少人梦寐以求啊……这是最好的结局了,不是吗?张鸾在床上抱着膝盖,无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