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场极其轻微的响动,旁边一块与岩壁浑然一体的石头竟向内划开,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
一股湿冷的空气透过洞口传来,竟隐约能感觉到它带来阵微风。
淡月顺着岩壁滑下来,为许恒的支撑减少许多阻力,他用手臂上下探着,惊觉此处是一条密道。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天然形成,到底是能让一个人匍匐着通过。
可路的尽头...
他支撑着凸起的岩壁一跃而下,双足沾地的一瞬间降速,只有衣摆一声细小的摩擦声。
他的目光没有从密道收回,眼眸紧锁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但淡月注意到,别的通道有人先行一步开始接近广场,也就是说他们现下需要再次躲回阴影之中,可是,按照别的守卫巡逻路线推断,他们这条路的守卫也会在走完一圈后掉头返回,一旦碰面,他们依然会被抓住。
“不要犹豫了。”她轻声提醒,“我们本就是来探秘的,现下此路危险,为何不去探一探?”
“可是...”许恒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他最是谨慎小心,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断然不会让她涉险。
“没有可是,我们捡回来的一条命,总要做些什么才行。况且,就算是前头有一跃火海的危险,我也不怕。”淡月的眼眸亮晶晶的,无论是言语还是眼神,都给了他十足的勇气。
就像是在对他说:有你在,足矣。
万般斟酌下,他肯定地点了头:“好。”
考虑到前头的危险更深,他决定自己走在前面。还是由他先将她抱起来,二人蜷缩在岩壁之上,在保证她安稳地站住脚后,自己一个躬身钻了进去。淡月紧随其后,通道黝黑且狭窄,他们前进的速度很慢,每前行一段距离,许恒都会用衣袖向前探去,确保安全。
他们的耳畔只能听见彼此轻微的喘息声,无尽的黑暗中,时间仿若失去意义。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
“那是?”那抹光亮让后面跟随的淡月都看见了,她有些惊喜地问道。
“你先别动。”许恒的声音充满谨慎,“我先过去看看。”
他朝光亮爬去,却一步步爬得极其小心,离光亮越来越近时,他发觉前头也是如同一开始进入的微小石门一般,光透过缝隙洒落入通道。
谨慎地推开一点缝隙,里头没有一丝声音。
太好了!
没有人!
“过来吧,需要我后退去接你吗?”他回头道。
不一会儿,淡月直接爬到他的眼前,娇俏地笑了一下:“小事儿~”
透过光线他才发现她的脸上被通道洒落的灰沾染,精致的小脸东一块西一块的污渍。
终于爬出了狭窄的通道,许恒第一时间回头去接她,直到她站定之时,为她拂去脸上的尘土。
而淡月的眼眸,瞪得圆滚滚,对眼前的环境十分惊叹。
这是一座,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地方!
穹顶如同星空一般,镶嵌着无数夜明珠,落在她的眼眸之中,好似浩瀚星河。四周墙壁并非别处所见那般在石壁上印刻的笔画,而是技艺精湛无比且连绵成行的巨大浮雕。
描绘着战争、征伐、城池和竹林小院。淡月玉唇几乎无法合拢,在许恒寸步不离的保护下,从近处开始观看着浮雕。很难想象,如此不搭边的竹林,竟然和前面三个场面组合在一起。
不过,看上去很像是一个人的生平,从战争开始,打了胜仗,有了城池,在城池的边上有一座竹林小院,以此隐居?
“嗯?”她从嗓子底发出一阵疑惑之声。
“怎么了?”许恒问道。
淡月回身,歪了歪头:“这人的生平好生奇怪,都已经有了城池,可以当一方霸王,为什么还要住进竹林?他不怕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一无所有了吗?”
“或许...”他思考片刻道:“这是他心中真正向往的地方吧。”
淡月恍然大悟:“这下便说得通了。”
可是,下一秒,他们就注意到了一个问题。
此处,竟是一个无比奢华的主墓室。
就算他们是从密道而来,可方才上行钻洞和下落墓室的距离,很明显都是一样的,也就是说,王老爷子说的地下,是真的...
这座行宫所掩盖的,不是别的,正是他们口中最神秘的内阁,也是岛屿里最大的秘密——海底陵墓。
光顾着看墙壁,他们这才注意到,墓室的正中央是一座略高的汉白玉平台。平台之上,静静安放着一具通体由巨大水晶雕琢而成的棺椁。
“哇...”淡月忍不住溢出口的惊叹,她想凑近看看,却被许恒一把拽住。
“不可。”他摇摇头。
淡月后退一小步,可眼神却没有从那座水晶棺椁处下来。
水晶棺一看便知价值连城,通体净透,毫无杂质,在穹顶夜明珠的光辉下,折射出梦幻迷离的光晕。体型虽大,但造型却极其精巧,四角以凤鸟作为纹饰,边缘则缠绕着细密莲花纹路,线条流畅而优美。
“诶?”她疑惑一声,“我怎么感觉这是个女子的墓?”
许恒亦有此感。
透过那澄澈的棺壁,可以清晰地看见铺设在里头的华丽织棉,还有一些精巧的玉器首饰,每一件都透露着工艺之惊艳。
他沉声道:“嗯,还是副空棺。”
“如此精心地准备,这样奢华的地底,和主墓室,为其准备这一切的主人,应当是爱惨了她吧。”淡月怜惜的眼神露出。
在她的眼里,此等豪奢影像,应当是为爱才会有的痴狂。
就在这时,墓室那沉重的石门方向,突然传来了沉闷的机关转动声和隐约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许恒反应极快,低喝一声,一把拉住淡月的手腕。
二人没有一丝犹豫,迅速退回他们来时那条狭窄通道,关上石壁入口,屏息凝神倾听外头的动静。
沉重的石门被完全推开,脚步声缓缓靠近,听起来不只是一个人。
“动作再轻点......对,就放那儿......”一个略显年长的声音嘱咐道。
透过缝隙,能看见是两名工匠模样的人,正小心翼翼地在棺椁前方的高台上摆放物件。
“知道,知道,”另一个年轻些的声音回应,带着一丝紧张,“这可不敢马虎,要是碰坏了一点边角,上头那位大人怪罪下来,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年长工匠深以为然,声音压得更低:“谁说不是呢...那位大人的脾气,嘿,可是没人敢惹的。这地方,里里外外,哪一样不是按最高规制来的?怕是连皇后都没有此殊荣,稍有差池,那就是掉脑袋的罪过。”
年轻工匠按捺不住好奇,一边调整着琉璃盘的位置,一边小声嘀咕:“王哥,你说...这地方,修得可比皇陵讲究,棺椁都备好了,到底是要给谁住的啊?”
“嘘!”年长工匠猛地打断他,声音带着严厉的警告,“不想活了?!上头的事也是我们能瞎猜的?干好你的活!”
年轻工匠被同伴呵斥,缩了缩脖子,但好奇心终究压过了恐惧,又问道:“王哥,你说是给哪位大人的夫人准备的?可是...也没听说大人的府上办过丧事啊?......难不成...是外头那位?相好?”
“嘶!”年长工匠倒抽一口冷气,脸色都白了,他猛地抬手,恨不得捂住同伴的嘴,“你找死别拉着我! 这种话也是能胡沁的?!快走!快走!”
他几乎是托着年轻工匠离开的,临走时,年轻工匠终是收了猜测,“王哥莫急嘛,这离天亮还早着哩!那些个守卫来来回回地走,吵得人头疼,要不咱们带酒来此小酌一杯如何?”
年长工匠脚步一顿,显然被说得心动了:“可别被人发现了。”
“放心好了,这地方谁敢来?!”
沉重石门伴随着他们雀跃的脚步再次闭合。
通道内,再一次陷入一片死寂。
“原路返回?”许恒问道。
“嗯,”淡月点头,“看来只能如此了。”
于是,二人手脚并用快速向后爬行,身体摩擦着粗糙的土石发出轻响,还未爬出几步,就听见前头传来方才二人的声音,许恒心中一紧,为了控制声响,还是选择放慢脚步。
临到出口时,淡月的脚先触碰到石门,她以脚尖之力尝试将石门回勾,几次尝试下来都未能打开门。
心急之下,她将右手向后伸,努力脱下鞋子,以赤足对抗石壁,这一下确实有了摩擦力,门扉被一点点拉开后,再松劲儿用足背抵住。下一秒,剧痛传来——
“嘶——”
“没事吧?”随之而来的是许恒关切之声。
她摇摇头,继续开门,终于再尝试了第五次后,成功用手抓住,门应声而开。她先是落在旁侧的石头尖上,再借力让自己整个人滑落出去,让出一些地方给许恒。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屏住呼吸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出乎意料的是,大厅里头聚集着所有守卫,他们整齐地排列,似乎在听训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前头,没有人能注意这个隐蔽的角落。
她十分果决地顺势由岩壁滑下去,落地的那一下,险些没有控制住,有沉闷的声响传出。她的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立马下蹲。
还好,在自己听来是足以让人侧目的声音,但大厅距离较远,又有人声干扰,倒是成全了她。
待许恒下来后,他们核对了一下眼神,二人不再犹豫,犹如两缕轻烟,借着墙角的阴影,以最快的速度,朝来时路走去。
必须赶在下一波守卫换班之前回去。
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