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郡主流浪记（重生） 第126章 第 126 章

“巨响？”淡月回忆起自己刚醒时听见的声音，“那不是海啸来时的声音吗？”

这一回答，让许恒扑哧笑了出来，他眉眼弯弯问道：“月儿可是在何处听过海啸的声音？贝壳里面吗？”

她羞得满脸通红，别过脸去不想理他。

还是楚玉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夫君这是在闲着打趣呢。”

“谁不知道他的话里有话呢。”淡月嘟囔着，粉嫩的玉唇微微翘起，颇有女子娇嗔的姿态。

“贝壳里的声音确实好听，月儿要不再听听？”许恒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大贝壳，递给她，嘴角的笑意丝毫不减。

淡月这回气地扭头就想骂他，但眼角瞥到贝壳，真是好漂亮。贝壳通体呈现白色，却又显得五彩斑斓，在烛火的照耀下似是亮眼的夜明珠般璀璨，让她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了过去。

“哪里来的？”她接过贝壳仔细端详着，楚玉也不由得凑近看着。

“就在外头捡的，除了贝壳还有好些鱼和虾，许是海啸和暴雨把他们卷上来的。”许恒看向窗外，只见瓢泼大雨间确实随着下来了一些小黑影。

“可真奇怪。”楚玉不由得呢喃道：“往年却也是有过海啸的，可今年总感觉来得格外快。”

“快？”淡月挑眉发问。

楚玉点点头道：“嗯。因为此地有人可观天象，往年若是有大风雨来，都会提前五天通知的，很少有临时知会百姓。而且平日若是风雨大的话，侍卫们也会把我们带到底下躲着，特别照顾我们这些百姓的安全。”

“嫂子可否告知，底下是指？”许恒问道。

“就在码头不远处山间的洞穴，里面很大，直通地底，足够我们所有人藏身的，躲进去就不怕风雨来了。”

许恒凝眸道：“那看起来，这场风雨来得确实蹊跷。可不是有遣送船吗？为何要躲在底下？”

“遣送船是这一次才有的，行宫那边跟我们说，是因为岛上有许多年岁长的老人，怕此处不适宜他们再居住，才特意开设遣送船。”

“也就是说，此前是没有船这一说的。”淡月悟道。

“对，没有。”

夜色沉沉，没过多久楚玉和女儿一起睡下了。淡月在榻上久久未眠，许恒的床铺便铺在床的隔壁，他听见她一直翻身的声音，轻声问道：“睡不着？”

淡月翻身趴在床上，用手肘撑在床沿，同样小声说道：“你说，遣送船是真的为他们好，还是为我们的离开找个理由？”

“月儿觉得呢？”他不答反问。

“我偏向后者。”

“我也是。”他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很难想象，赤蛇帮的帮主会在此处任职。此处，怕是也与景王有着密切联系。”

“难道说，景伯伯那一日不是找不到，而是他已经先行离开前往此地？”淡月眼眸一亮，道。

“有可能。管家自尽或许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可他们为什么要困住父王？”淡月皱着眉头问道。

许恒摇摇头。

这件事，他的心里也没有答案。

外头的风雨渐渐小了，只剩下淅淅沥沥的小雨飘落。

明明已经到该天亮的时辰，可外头的天还是阴沉沉的，甚至于乌云的颜色都很浓重。

远处行宫方向传来凿动的声响，似是又在开工建设了。

他们休息到正午时分，雨已经似停非停了。

一夜的海风呼啸、暴雨倾泻，把岛上的很多不堪重负的树木都压倒了，劫后的小岛，断木残骸遍野。

淡月陪着楚玉出门采买时，才惊觉，昨日的灾难让不少人都殒了命。她们走到主街中央，很多侍卫在帮忙搬运上头盖着白布的架子，听人说，这些不幸离世的人，会统一在海滩边放逐灵魂。

侍卫们听说她们是来采买的，主动说，下午会有人将吃食用度一并送到家中，她们只需要在家等候即可。果不其然，约莫午饭后一刻，便有人提着不少东西上门来了。

“楚先生，这是给您家的吃食，昨夜灾情来得凶猛，就连行宫也受到了些许影响，近日就不必去作画了，在家好生歇息就是。”领头的很是客气地说道。

“多谢陈大人，那何时需要我，您记得告诉我一声，随时就到。”楚玉接过东西笑了笑。

“一定。对了，楚先生家中可有人受伤或是...”他没有继续往下说那个让人悲伤的词语。

“没有，一切都好。”楚玉答道。

“那便好，晚上一起来岸边吧，我们送送那些可怜人。”

待人走后，淡月才从房间里出来，她替楚玉分担着东西的重量，问道：“送送可怜人？嫂子，那是什么意思。”

“祈福，晚上是他们水葬的日子，我们会一起折纸船祈福。”

水葬，是将离世的人们尸身投入江河湖海，一般渔民们喜欢这样做。是水给了他们生机，在他们心里，水是寄予给予无限美好的向往和遐想。

水葬的时间和祈福错开，那些家里有伤亡的人们会先到达，目送着亲人“远行”。而淡月他们，会在罹难者都下葬后聚集在一处，进行祈福。

单凭一言一语没有实感，等到了现场淡月才真正地感同身受。没有昂贵的香烛，没有像样的祭品，人们找来一切和家人相关的东西，例如破损的账本、孩提的描红本，甚至糊窗的桑皮纸，在陈大人的带领下折起纸船。

他们将所有的虔诚和祈愿，都折进那一只只小小的船里。在夜幕降临时，数百只纸船被小心翼翼地放在残留的海水与沙滩交界处。每一只船上，都放置了一具辨认不出或无法单独安葬的罹难者遗物，或许是一缕头发，或许是一角衣衫。

楚玉告诉淡月，可以找一块小石头放在上面，这代表着一个逝去的灵魂。

“为亡者引路——”

陈大人站在中央，布满裂痕的手掌托着一只白纸折成的灵船，船头用朱砂点着猩红的眼睛，声音沙哑如风中枯叶。

大家纷纷点燃纸船中的蜡烛，昏黄、摇曳的烛光，连成一片，照亮了他们送行者悲戚而坚毅的脸庞，也映亮了漆黑的海面。

海浪推着纸船一点点离开小岛，女主的身侧传来压抑的抽噎声。没多久，抽泣声越来越多，不知是谁先哼起曲子，随后无数的人加入。

歌声低沉而有力，不像送别，更像是一种誓言，一种对生命无常的抗议，以及对逝者魂灵的慰藉与护送。

“那是安魂曲。”楚玉低声道：“没有歌词，只有小调，希望逝者在另一边能安好。”

听了一遍后，淡月也渐渐加入哼曲的步伐，她呢喃着曲子，把最真挚的祝福放了进去，盼望有一天，心中那抹炙热的希望能够实现。

当夜，天依旧阴霾，厚重的云层遮蔽了星月，淡月独自爬上屋顶，抱着双膝坐下，望着远处黑暗中低沉的海平面。行宫的方向还亮着灯，白日看着只觉磅礴，夜晚看来，行宫颇有一番盛世的景象。

“他们说...今日放走的纸船，会顺着潮水漂到蓬莱。”

转头间，见许恒提着两小坛酒，也爬了上来，他缓缓在她身旁缓缓坐下。

“蓬莱吗，可我们身处南海，蓬莱在东海，那是仙人住的地方，这纸船又怎能漂到呢？”淡月笑了笑低下头。

“心诚则灵。”他递过酒坛，酒坛口冒着袅袅热气。

上来之前，他就把酒已经温好了，在寒夜里，他知道没有什么比温过的黄酒更能暖身、暖心。从岸边回来时淡月的情绪就不太对，回来后发觉云姨还在熟睡，她担心得睡不着觉，这才深夜独自打开屋门走出来。

她接过，仰头潇洒的灌了一口，辛辣的液体从喉咙烧到胃里，却让她觉得真实了些。长久的沉默后，她轻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看着那些纸船......我在想，生命如此脆弱，仇恨...是否真的那么重要？”

她的话惹来许恒侧目，看着她被夜色柔化的轮廓，还是那般美丽却徒增了一丝破碎之感。他深吸一口气，说道：“郡主放心，许恒的命，是你的。”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淡月目视前方，淡淡地说道。

这下，许恒诧异了：“不是郡主说的，要亲手了结我。”

“许恒，死在我的手上，真就那么重要？你不怕死吗？”淡月脸颊被酒气熏得微红，回头看他。

那一瞬间，他愣了。心里头有无数想说的话，可话未出口倒先被自己否了，临了只道一句：“只要郡主余生安稳，许恒别无他求。”

“为何你总能轻而易举地说出这些话？”淡月眉头轻蹙，眼眸渐渐红了起来。

“有上辈子还不够，这辈子还要死死地跟我绑在一处？”

淡月没有给他回嘴的机会，只是自顾自地说着。

“若你不是有心，大可以像我一样，对当年的你见死不救。”

“可你没有，你想方设法地接近我，保护我。”

“我没有你那么深的心机，我算计不到。若你是想来报复我，就算你的心九曲百回，我也猜不透的。”

“可是许恒，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的家人也死过一次了，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她哭了，声音带着的一丝颤抖，听者动容。

只见许恒的眼眸锁住她的脸，而后仰头大口大口地灌下近半壶酒。他将头埋下，轻嘲一声：“呵，果然还是没能放过你。”

淡月眼角一滴泪恰好滑落，沉溺在自己世界中的她没有听清他说的话：“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