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郡主流浪记（重生） 第121章 第 121 章

“百合茶，降火的。”

许恒不知何时出现在深夜的甲板上，淡月回望的一瞬间，另一股烦闷又涌上心头。

“谢谢。”有些疏远的声音响起，她接过他递来的茶杯，一口入喉，温热的感觉很是舒服。

“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吗？”许恒道。

淡月别过头去，“又想来教育我什么？”

“并不是。只是郡主，多日未见能让一个人性情大变的，只有极为可怖的经历。或许是无法被接受的真相，但病已入心，不是他人能够涉足的。”

他说得对。

云姨的状况，甚至连她都被拒之门外，她就算每日再惆怅也没有用。

“嗯。”这一声浅浅的动静，却比方才的语气要舒缓很多。

“郡主也好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饿不饿？方才我让人送了些甜食和牛奶...”许恒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咕噜噜~”打破了周遭寂静。

只见淡月仰着头，嘴巴微微嘟起，很是怜人。她弱弱地说：“饿...”

那一瞬间，许恒的心都要融化了。

回到房间，淡月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三口就解决掉了一块奶酥饼，杯子里的牛奶也被一口饮尽。许恒在旁仔细地为她添满牛奶，再将手帕递过去，为她擦拭嘴角的奶糕碎屑。

“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

“什么事？”她嘴里塞了糕点，嘟囔着说。

“虽不知此船去向何地，但很明显前三日在原地绕圈，就像是在躲着什么。”许恒越说疑惑的神情越甚。

闻声，她眨巴了两下眼睛，很用力地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又顺了一杯牛奶，空杯子递给他才说道：“现在呢，还在绕圈吗？”

许恒很自然地替她再次添满牛奶，“没有了，这几日是在走直线。我以为从狸城应当是往南走，但只往南走了一日，现在的航线是一路向东。”

“会不会是你搞错了？”她接过杯子又喝了一口，“毕竟我们在船上，四周被海包围，哪里有那么准确的方向感。”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淡月：...不对，别人或许没有，但许恒有。

她的眼眸落在他的脸上，那胸有成竹的模样似曾相识。下一秒，他将有着眉间痣的一侧挑起，魅惑的眼神投射过来，她险些没有招架住。

“嗯，然后呢？”只能故作镇定地不在意。

他明显轻声笑了一下。

淡月在心里头的小人脸都要红透了：呵，坏人。

“我怀疑，或许要出边界了。”

这个词，在淡月的脑海里是闻所未闻。“边界？我只听过边疆那处城市攻占，可海的边界，又是如何划定的？”

“南海领界也是有划分的，往南的长砂和石塘也有数万里。若是我猜得没错，怕是这艘船正在往南海石塘的方向走。”

关于南海，书籍上的记载并不多，淡月只知道，那是围绕着国之疆土最大的海域。千里长砂，万里石塘，指的是南海往下有许多岛屿，可撰写的那人也只是一笔带过，无人触达过那处地段，若真是如此，他们之后又该如何呢？

她放下筷子，望向窗外：“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这一切太像一个谜了，我悟不透。”

许恒的眼神也跟随着望了出去，久久未曾转圜。

已经登船许多天了，船上的人都很安静，画师们一般会选在阳光正好的时候出来作画，也只是闲余之时自娱自乐。还不乏有些探亲去的人，他们倒显得有生活气息多了。

这不，眼看除夕就在今夜，有人敲响了淡月的屋门。

“除岁迎新！给您做了几张窗花，要是晚上您有空，可以来甲板上我们一起吃饺子！”来的是一位笑容满面的大婶，她的身后用竹篓还背着一个不大的娃娃。

淡月的内心一下便被触动了，她点头应了下来。

晚上，她特意去了一趟下层，想着除夕找云姨一起去包饺子。之前在水中村那时候，云姨包的饺子可好吃了，这让她很是怀念。

一走到下层，她就迷了路。底下的走廊里只有微弱的烛火，这里有许多房间，她根本分不清云姨在哪里。走廊上静悄悄的，和甲板相比一点也不热闹。

“刚刚在甲板上没有看见云姨，她定是还在房间里。要么，一个一个找找看吧。”她呢喃着，着手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敲门。

怀着忐忑的心情，她努力寻找着。

第一间，无人回应。

第二间，无人回应。

第三、第四、第五间，无人回应。

她心底里那股冒犯他人的无措感算是彻底消失了。她开始加速敲门，但长廊里的门实在太多了，她只好大声询问：“云姨！云姨您在吗？”

咚——

伴随一声沉闷的异响，从尽头处的黑暗里走出两名身穿铠甲的人，他们面目凶煞，很是可怖。

“哪里来的丫头片子在此喧哗？”一声怒喝，让淡月准备敲门的手愣在半空。

这两个大汉，身形竟然和许恒差不多，再加上盔甲的加持，看上去十分魁梧。

“大哥，那个，我是来找人的。”淡月难得恭顺地语气对人，实则是形势所迫。

“找什么人？人不都在甲板上，走走走！别在这儿吵！”铠甲男逐渐逼近淡月。

“可是...”她一边后退，一边踮起脚尖往里看，明明只有几间没有问过了。

“让你走你就走，听不懂人话是吗？要是冲撞了谁，小心小命不保！”铠甲男没了耐心，威胁道。

见对方有抽刀之意，淡月只好放弃了寻人的想法，她收回盼望的眼神，转身离去。两人见她识趣地走开了，也没再追出来，只留下一句：“上头的人，别没事下来找什么人，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也不知是出于好意的提醒，还是半威胁，总之淡月之后没有再踏入一步。

甲板上的热闹景象颇有过年的气氛，大伙儿其乐融融的。去探亲的队伍里也有不少孩童，他们高兴地拿着面团四处追逐着，每个小孩的脸上都被面粉“挂了彩”。玩闹间，孩童们撞到了不少人，那些人的身上都被面粉染上了白色，却无一人恶语相加。

“这才是我心中所想的世界。”淡月默默说了一句。

“月儿！快来，一起包饺子呀！”不远处，许恒眼尖地看见了她，正在朝她招手。

在人多的时候，他们还是扮作新婚夫妻，以免让人生疑，对外他们都说自己是黄义的表弟和表弟媳，一路上也没人怀疑过他们的身份。

“诶！来啦~”淡月笑着回应，上前加入了他们。

船在行驶中，海风不断吹来，可此刻都被空气中充斥的白面、白菜和猪油混合的香气淹没。原本互不相识的人们，因为除夕，都自发地凑成了一大家子。

和面的是一位北方大嫂，臂力惊人，面团在她手下被揉搓得啪啪作响，她高声指挥着旁边怯生生的小姑娘：“丫头，水！再添点儿水！对喽！”

剁馅儿的是个南方老汉，刀法快而稳。剩下的大家都在帮忙擀皮，擀出来的饺子皮虽然不圆，却也还能看。譬如许恒正拿着看上去像椭圆的饺子皮给淡月炫耀，她白眼一翻，抢过他手中的擀面杖，右手手腕使力，左手旋转面团，不过几下一张圆的不能再标准的饺子皮就擀好了。

她拿起来，朝许恒轻抬下巴。

“哎哟！这个姑娘擀得好啊！小伙子，你以后可有福咯~”

许恒一边笑着点头，一边把擀面的位置拱手相让，自己则加入捏饺子的队伍。他挽着袖子，手法生疏却认真地捏着花边，别人几秒钟就能捏成的饺子，他愣是用了一分钟才捏好。

淡月见状，只是摇了摇头。

隔壁的大婶却用手肘怼她，“可别嫌弃哦！现在这些小伙子，能动手干的可不多，我家那口子，这些活儿那都一点不碰，说什么这都是女人干的，男人不可能碰。姑娘，要珍惜啊！”

“就是，要珍惜啊！”角落里出其不意地一个声音冒出来，原是一位青衫画家，气质清冷，与此间的喧闹格格不入。他面前摊着画册，笔尖悬停，似乎嫌弃这俗世的吵闹打断了他的雅兴，却又侧耳聆听，试图融入环境。

此时，一个虎头娃娃跌跌撞撞跑过来，一不小心把面粉抹在他的画册之上。

画家一愣，刚要动怒，只见那娃娃龇着大门牙，把手里头那个形状丑陋却有着温度的饺子塞到他的手里，“叔叔...包...包饺子。”

他眼神一下子变得柔软起来，似是从一开始就在等待这样的契机。热心的大婶们纷纷在招呼他：“那位画画的先生，画什么时候不能画呀，这除夕夜，要一起包饺子才热闹。快来，你也试着包一个！”

画家嘴上没有回应，身体却很诚实地去水盆里净了手，竟真的拿起饺子皮，舀馅，指尖翻飞——他捏出的饺子竟如小小元宝，玲珑剔透，边缘还掐出精致的花纹，堪称艺术品。

“嘿！先生好手艺！”众人惊叹。

画家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甚至开始指点起许恒那不算完美的饺子，在他手底下捏成的饺子，仿佛是另一幅画卷。

“水开咯！下饺子咯！”

饺子下锅，在白浪里翻滚起伏，如同他们这艘飘摇却也安稳的船。当热腾腾的饺子被捞进一个个粗瓷大碗里时，笑声、祝福声、咀嚼声和海水声混在一起，打破了来自除夕夜那抹的寒凉。

他们今日没有酒，却有人提议用饺子汤代替酒，大伙儿兴高采烈地用汤碗碰杯。

“岁末迎春，福泽绵长。”许恒被气氛所感染，先说出祝福。

在场大伙儿很多都没读过书，不免老脸一红：“我们这些书匮子，也说不出那么厉害的词儿。那就祝大伙儿，新的一年能见到相见的人，能和家人时时刻刻团聚。祝画师先生们，未来能有大成就！祝刚成亲的小夫妻，白头偕老。”

大家一起充满幸福地呼喊道：“除夕快乐！！！”

淡月笑得青春又洋溢，她大口吃着饺子，大口喝着汤，仿若与这些平日很难相聚的百姓融为一体。

身旁的人一直在偷偷看她，她每做一个动作，都被他收在眼里、心里。

“这不是我们的最后一面，对吧？”

许恒用只有淡月能听见的声音问道。

这句话，出现在此刻的环境当中，实在是奇怪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