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蛮,你可不要低估了自己。”族长将满载着族人情谊的陈情表放在我手心,语重心长着,“你现在的灵力大有精进,不妨出山历练一番,或许更有裨益。”他重重地握住我的手,掷地有声着:“我相信你,我们所有族人都相信你,你一定能找到我们藓族遗失多年的镇山之宝,归来收拾旧山河,护佑藓族否极泰来。”
这些话如同晨钟暮鼓,每一个字都敲在我的心里,激荡着我的心血,让我真的相信,我能扛起护族使命,热血沸腾之下豪言壮志:“族长,我一定会找到镇山之宝。我一定不会让你和族人们失望。我会铭记自己的使命,为藓族生而生,死而死。”说到最后,我都恨不得冲破云霄嚎出来,才能彰显我内心的激昂。
“好好好。”族长激动地又拉起我的手,热泪在眼眶里打转,喟然着,“小蛮,不愧是我族之骄傲。我族的兴衰荣辱可与你紧密相连。”
能得到族长这般信赖与认可,我点头如捣蒜,恨不得连夜就启程。而我的想法和族长不谋而合。他也支持我今夜就踏月而行,以免被他人窥到行踪,泄露本族机密。但我犹豫了一瞬。当然,这一瞬的徘徊被族长看在了眼里。
“小蛮,莫不是你还有什么其他想法?”族长边关怀边领着我往外走。
“我。”我看着月朗星稀,也不知泥子身在何处,可有性命之危。还没化形前的我,她对我照拂有加。而今夜我就要秘密离开了,归期不可知,能不能回来也不可知。这般离去,总觉得对她是个遗憾。
族长见我说不出话,特意换了说法:“小蛮,你还有什么牵挂,需要我代为转告?”
这我便有了想法,对着族长就是张口就来:“族长,我有一邻居,名叫泥子。她前几日突然失踪了。我没找到她。还望您能派人找找。对了,在清溪尽头有一片茂林,她应该在那儿有过足迹。找到她,麻烦您告诉她:我,小蛮,谢谢她这么多年的照顾,让她等我回来。”
族长一路笑脸相送,听了我的诉求也是连连点头:“小蛮,这些事我会处理,你安心出山寻宝。我和族人都将在这里等你归来。”
心里的石头总算找到了落脚地,自然一身轻松,领着叶蝴蝶,挥手作别族长,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抬头一望,感觉高悬的月亮都亮了许多。
可我刚走了几步,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出山出山,往哪里走才是出山呀?我回首,看到远处,虽只剩个黑影,但守望的族长还在。我张开大口问他:“族长,怎么出山?”
族长挥挥手:“往前走,往前走,继续往前走。”
我再次向族长用力挥手,希望他能瞧出我的一片真心与赤城,然后一个转身,继续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心里念着:小蛮,你可以的。
也不知走了多久,总算走到了一个岔路口。此刻再回首,哪里会有族长再给我指路。只好不抱希望地问问一旁仅剩的叶蝴蝶:“小蝴蝶,你说,走哪边?”
“小蛮走哪边,我就走哪边。”
虽然知道她给不了答案,但她这个答案确实让我有些不好说,有些高兴又有些不高兴。但她一路相陪,默默无言,才让我猛然想起来,出发前应该先问问她的意见。毕竟,这趟差事,很有可能是有去无还。作为负责的老大,我不应该随随便便将她也带到险境之中。虽然她对我,总是默认地跟随。
反正选不出路,我不如先清清嗓子,然后借着清朗的月明,看着没表情的叶蝴蝶,郑重地问她:“小蝴蝶,我临时受命出山办事,肯定会遇到很多艰险,甚至还会丢掉性命。你可愿意继续追随我?”
她不出意料的回答,和我脑海中的预测一样:“小蛮,你去哪,我去哪。”但她后面这句话是我没有料到的:“不要怕,我会护住你。”
我知道她比我厉害,但亲耳听到,甜蜜之余,还是会因为老大跟班的身份,而有些想笑。我这个堂堂老大,是需要小跟班保护的。再想想她的真身,我不禁感慨一句话:“小蝴蝶,以后我就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了。你可别忘了你的职责。”
她用力点头,回答得不容置疑:“小蛮,你放心,我永远都会记得。”
我鼓励性地拍拍她的肩头,再一转身,看着眼前没有继续往前走的选项,干脆自己创造一个:“既然你选择我,我就选择你。你在这边,我们就走这边。”说完,我朝她看去,她对我的决定从无异议,一味地点头。我俩又继续踏月而行。
我们从黑夜走到白天,从白天走到月亮又上班。只是今夜的月光有些淡。走累的我不得不和叶蝴蝶依偎在一棵树杈上休整一晚。好在这棵大树够大,老干虬枝,该有不少年岁了。而茂密的叶子将光亮挡得严严实实,太适合睡觉了。
不出来不知道,原来这里这么大。我从袖中拿出族长给的大山图,飘在夜里,泛着点点金光。我靠着叶蝴蝶抱怨着:“我们什么时候才走得出去?”一座大山翻过,还是一座大山。大山的尽头,只有大山吗?就连大山图上,也是数不尽的山头连绵,好似浪头一个个。
“快了。”她的回答引起了我的好奇,将靠在她肩上的头仰上去,见她伸手往图上一指,“我们在这儿,再走两日,就能走出去了。”
我擦亮眼睛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连一只蚂蚁都没瞧见,不禁有问:“你怎么知道?”
这次她不懵,而是有些不解地看向我:“你没看到吗?”
“看到什么?”我拿近了看,拿远了瞧,还将图翻来覆去地研究,依旧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
可她却指着图上的一点,说得十分真切:“这里有颗红色的标记。”
我撑大了眼睛往那儿瞧去,都要把图看穿了,依旧没有看到她所说的红点,只能朝她皱起了眉头:“你确定,这儿有标记?”见她点点头,我只好把图收了,继续靠着她闭眼了眼:“看不到就看不到吧。反正你看得到。这几天为了赶路,清水野果没吃多少,都饿了。赶紧睡吧。我想在梦里讨些吃的。听说,山外山的世界,吃得可多了。”
这么说着念着,我咽咽口水,居然真的在自己的梦里吃到了不少好东西。有奔跑的野兔,飞起的山鸡,甜甜的蜂蜜。一顿操作猛如虎,撑得我顶了个大大的肚子,直接倒在清软的草地上。摸摸圆滚滚的肚子,看看碧空如洗的蓝天,这生活,那叫一个惬意。慢慢地闭上眼,我在梦里又做起了梦。而这个梦,有些奇怪。。。。。。
我走在黄土石头间,石头缝里都没有一根小草。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路上偶见一棵枯藤老树昏鸦,沙哑的鸣叫有些刺耳。这生存环境,比起我们藓族的家园,实在是堪忧。但很奇怪,我走到了尽头一拐,依旧又是这般模样。好似我一直在这条路上走。
每从老树边走过一次,我就数一个一,然后累积了很多个一。突然,从空旷的视野里,飘来一个声音:“多少?”我抬头,四处张望,连个影都没有。我又继续往前走。可走一次,老树,走两次,老树,三次,还是老树。那个莫名奇怪的声音又重复了一次。我不知道该往哪里回,立在原地,抬头张望。第三次,它问了同样的问题。我这才回答了个:“一。”立马传来了大笑声。这笑声感觉也是从四面八方而来,简直找不到可以锁定的方向。
我又懵懵懂懂继续往前面走,还是左拐右拐都是这条道。我要在这条道上走到头吗?总感觉有些遗憾。遗憾什么呢?我百思不得其解,脚下的路,连脚印都是一个个大小适宜的模子。我这才突然想起,我还有个小跟班。我暂停了继续行走的步伐,然后冲着各个方向放声大喊着:“两个。我们是两个。”突然,我的脚底开始瓦解,黄土石头都化沙往下掉,我也往下坠。我扑腾着双手双脚,但没有用,心头有些慌,不得不大喊一声:“小蝴蝶!”这时,一只有力的手及时逮住了我往下沉的身子,也让我的心一安。
虽得救的我看着望不到底的深渊,惴惴不安,猛一抬头,刺眼的光扎进我的眼里,搅得我头晕目眩,从梦里,我惊醒了过来,眼里,依旧是装不完的蓝天。我擦擦额头的冷汗,拍拍紧张的胸脯,告诉自己:“醒了醒了。”可总觉得还差些什么。圆滚滚的我在草地上一翻,滚到了下边,牛羊在我的耳边嚼着青草叶,窸窸窣窣。我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得坐起来。
一睁开眼,就看到焦急地叶蝴蝶正握紧我的肩头,急切着:“小蛮,你终于醒了。”
麻麻的肩头开始有了疼感。我看她这般担忧,大概猜到了:我坠入了梦魇,还是一个接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