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院人手不足,需杂工三名。
消息一出,歌剧院的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阿佩达南也领了一张申请表回来,他咬着笔杆子苦思冥想,被斯特奇纳一顿冷嘲热讽:“知道的你是去应聘杂工,不知道的以为是要去做什么大事情。”
阿佩达南小声道:“可是只有这样才能经常看到佩瓦尔夫人。”
“你很喜欢佩瓦尔夫人吗?你喜欢她什么?”
“喜欢!她好看!”
斯特奇纳:“……阿佩,你应该去看看眼睛了。”
阿佩达南一股脑的扎进名为佩瓦尔夫人的漩涡里,连着整个镇子都掀起了一阵不正常的狂热。
就算再好看,也不至于被追捧到这种地步吧。更何况……斯特奇纳瞄了眼郁此,他私心里认为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伙伴更好看。
只不过他的伙伴毫无自觉,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们塞给他的情书,全都委托埃文原封不动的退回去了。
这两人每天日常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看书,外加研究那张旧地图。
弗撒鸣星沦陷后,他们就着手寻找适宜生存的星系。星系的航行路线既要避开飞船中途可能停留的高等星(低级公民会被驱逐),还要留意星系中转站的核查是否有过遣返低等公民的记录。
经过一系列的搜集与排查,终于有了定论。
“我们到时候可以搭乘罗塞号去那个低等星,它对外来公民的居住申请不会卡的很死,据说只要没有犯罪记录就能通过。除了地理位置偏僻寒凉,我觉得我们可以尝试待在那里——以合法公民的身份受到保护。”
“我们只要通过居住申请,在那颗星系待满三年,公民证上就会有更新记录,以后再申请去中等星系会更方便。”
但这就是以后的事了。
阿佩达南没有意见,斯特奇纳沉默。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道:“埃文,我现在……还不行。”
他的语调难涩,“我爷爷年纪大了,没有人会在他的公民证上批准申请,不管是离开还是居住。在星际条例上,不会有其他星系愿意接纳一个老了的低等公民,这是一个负担。”
“我这段时间也一直在想,就算不是因为爷爷的问题,我也没有办法能让雷伽区长同意我离开的申请。我也不想耽误大家,所以……”
“你们先离开吧。”
终于把这句话说出口了。斯特奇纳忐忑不安的心忽而松快了,他没有说得更直白,哪怕他带着爷爷偷偷离开这个地方,也会因为没有区长的批准通行遭到审查。有了犯罪记录被通缉的他又能去哪儿?要只是被遣返回来那还是最好的结果。
出于私心,他一直没有把这层利害关系和伙伴们说清。就在今天,他鼓起勇气去打碎自己的希望。
斯特奇纳控制自己的声音保持像平常说话那样的腔调,可他还是失败了。他吸了吸鼻子,说话的声音听上去一点也没有他想的那样轻松自然。
啪嗒。是阿佩达南的笔掉了。刚才埃文讲的那通关于星系航线的话,他听得心不在焉只知道点头,现在斯特奇纳说的这些宛若一个惊雷炸在他心头。
他伸手抓住斯特奇纳的袖子,“阿纳,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你留在这里一个人要怎么办?阿纳?”
斯特奇纳扭过头不去看他的惊惶无措,答非所问:“松手,别抓着我的袖子。”
不出意外,下一秒阿佩达南应该就会哇的一声哭出来。想到这,斯特奇纳操心极了,伙伴这样要怎么去适应一个新的环境,在陌生的星系里也只知道哭吗?
埃文出声打断道:“好了,这还只是讨论。阿纳,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的公民证都还没有申请下来?”
斯特奇纳一怔,他倒是忘记这茬了。他结结巴巴道:“埃文……难道你们……”
难道你们是为了我才迟迟不去申请吗?比起内心升起的隐秘期望,斯特奇纳反而更焦急了,“可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
“不止是因为公民证。”说话的是郁此,他把近两月搜集来的报纸摊在桌上,有效讯息上都做了标识,示意斯特奇纳一一看过。
斯特奇纳皱眉,映入眼帘的零碎信息在他的脑海里拼凑出一个可能性。
这个可能性被郁此一语道出:“战争。”
他说:“我和埃文怀疑离我们附近的星系发生了战争,从三个月前开始就有相关报道通知飞船航行关闭了常用路线,中等星拒绝对外开放。你再看这条通知,其他地区的物价一开始只上调了百分之五,到现在已经是百分之十了。”
“这意味着到当前为止,战争还在持续发生。”
“起初只是这些我们还没有往战争方面想,很有可能是因为气候的缘故导致航行路线发生改变、物资需要提前储存,但是你看后面登报的通知,是军部的公示。”
报纸上的征用福利待遇让人眼前一亮,并且不限性别、身份,对精神力也无相关的详细要求,但对于征用后的安排这一块是模糊的。
这类军部的公示不知是由哪个军团下达的指令,相关部门只能做好辅助工作,将这则公示频繁登报,征收大量平民。
一向在这方面上卡得很死的军部,怎么可能会忽然开放要毫无关系根底的平民。想想就很蹊跷,除非——战争真的发生了。
可为什么至今没有相关的风声透露,上面又是出于什么目的隐瞒他们?那些被征收的平民又去哪儿了?这场战争到底要持续多久,未知的因素太多,哪怕伙伴们做好了准备也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现在申请公民证,很有可能会被强制征收。我们打算用还没通过成年检测为理由,先延缓申请,等到战争结束后再说。至少也要看情况,会不会波及到斯托帕卡区。”
“如果之后发展顺利的话,就像我们刚才说的计划那样,离开这里。”郁此话锋一转,“还有阿纳,我们要一起离开。”
对郁此,斯特奇纳不能像对阿佩或者埃文那样,佯装不在意用满不在乎的口吻把自己驱逐于他们之外。他呐呐的想说什么,难涩的话堵在喉咙,想通过合法渠道离开的困难不言而喻,光是雷伽区长就是最大的受限条件。
因为佩奇多和厄多瓜先生的缘故,被曾经的合作伙伴连累的雷伽区长毫不掩饰自己对埃文他们的厌恶,他没整死留下来的这几个孩子就算是他仁慈了。再加上雷伽区长独裁惯了,伙伴们还敢背地里冒着风险去兜售被他垄断的违禁品,只要被逮到一次,想想也知道会遭到什么酷刑。
总之,他们是雷伽区长的眼中钉和肉中刺就对了。在这劣势的情况下,事态完全看不出能有什么转机的余地。
斯特奇纳的前方只看到自己的死路,完全被堵死了的,既定的道路。可郁此的话又叫他的心里燃起一丝渺茫的希望,他可以否定阿佩达南、埃文,但是他没办法那么绝对的去否定郁此,去对他说不可能,没办法这种话。
他想说,那就拉我一把。像你说的那样,拉我一把,把我带到你们的身边吧。
说出‘你们先离开吧’的斯特奇纳,脑子里想的却是:我们一起离开吧。伙伴们对未来的构想里,不是也不能缺少他吗?
他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对郁此说:“好。”
埃文静静的看着他们,一般这个时候他都不需要多说什么。他一早就知道同伴们面对郁此的态度更坦白,仿佛这个人身上有什么魔力,总能博得他人的信赖,也使他人流露出更不加掩饰的信服姿态。
说是领袖魅力也不恰当,郁此没有领航他人、要被拥戴的想法和概念。他只是,无意识的就能得到他人的簇拥罢了。像被星星围绕的月亮,月亮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迷人,它只是一如既往的闪烁着光芒。
但哪怕只是靠近那一点光,也已经让人感到幸福了。
战争和未来听上去太遥远了,阿佩达南更专注于眼前的事情。他把掉了的笔捡起来,重新去苦思冥想他的申请表了,又恢复成刚才被斯特奇纳说的‘去做什么大事’的样子。
当然是大事情,加入歌剧院就能天天看到佩瓦尔夫人了!这是阿佩达南迄今为止最想要完成的一件事,他这副不知忧虑的样子看得斯特奇纳想嘴他又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干脆睁只眼闭只眼当自己没看到。
战争对他们几个少年来说是个既模糊又遥远的概念,它是一个能够打乱所有人的计划和生活的存在,它的扩散会是比一场大火、疾病,还要突然的灾难。
他们希望自己不会卷入这场灾难中,让战争这两个字持续的遥远模糊下去。但之后发生的一切都背离了他们的期望。
在少年们商讨完的第二天,斯托帕卡区的公告栏张贴了来自军部的公示文:
【征收平民参军(注:无公民证也可)】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征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