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晏也停了下来,激昂地说了好一会儿话,似乎更加激发了体内的辣酒,这会儿觉得酒劲上头,有些脚底踩棉花的感觉。
男人从桌上站起身来,看向不自觉纷纷略微挡在他和那人之间的这些他的下属们,嗤笑一声,“你们到底是我的兵,还是他的兵?!”
“呃,我们当然唯殿下马首是瞻。”
“是是是!殿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酒鬼一般见识!”
“殿下消消气!”
男人气得想笑,大吼一声,“我没打算杀他!”
众人一愣,随即男人一个后撤,直接从窗台跳下去走了。
沈清晏微微一愣,“这可是三楼。”
冷锋知道这是没事了,笑道,“没事,他身手好得很,别管别管,来来继续吃酒!”
沈清晏也笑起来,“好,不醉不归。”
最后分别之际,沈清晏已是醉的走不动路,他那点酒量哪能跟军中常年喝酒的他们相比,冷锋给沈清晏送到客栈房间将人安置好,又留了些钱财,便要跟上殿下的步伐。
看向一旁一步三回头的蓝苍,“喂,你可别想着回去趁人不备……”
蓝苍怒了,“我才不会趁人之危,我从不强迫人好吧!”
冷锋啧啧一番。
沈清晏再度醒来,只觉得脑袋天旋地转,简直比他刚重生那会儿还要难受。
果然喝酒误事。
迎面一泼冷水。
沈清晏彻底醒了。
周围像是地窖,他被捆了手脚扔在地上。
他虽然醉了,但还记得他分明被冷锋他们安置在了客栈里。
“你们为何抓我?”
对面的老鸨摇着扇子笑起来,“你不记得我了吗?亏你跳车逃跑滚下崖去,居然傻不愣登地又自己跑回来。”
“怕不是掉下去撞坏了脑袋吧?”
沈清晏实在懵,看来眼前这老鸨认识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他是为了躲避老鸨的抓捕才跳崖逃跑的。
而他这个完全不知情的又走回来自投罗网了。
老鸨看他这样子,恐怕真是撞到脑子失忆了。
丢了这么笔大单子老鸨是整夜整夜地怄气睡不着,差点怄出病来,结果他居然自己跑了回来,还大摇大摆地坐在他们酒楼里吃酒。
本来看那些军中人物围着他还怕不好下手,结果很快他们就将他丢在客栈,简直有如神助。
老鸨笑得花枝乱颤。
“还好撞的是脑子,不是脸,你这张脸要是伤了,可会让我心疼死……”
老鸨恶狠狠道:
“你是卖给我们首府楼的奴隶,还没赚上一两银子就跑了知道吗,你这小贱人,今晚就会有人拍下你的初夜,给我好好准备伺候,再想跑打断你的腿!”
沈清晏短暂的两辈子加起来,从未听过如此腌臜的下流话,他静静地坐在那里,表情仍然平静,脸色却不禁苍白起来。
蓝苍心事重重地缀在队尾,他们一行人已经出城,正在赶往下一个驿站。
这时负责采买的李二骑着一匹,牵着一匹,带着沉重的包袱赶上来,追上队尾,他笑嘻嘻地看向一侧忧郁的蓝苍,故意打趣道:“哟。蓝将军这是怎么了,一股深闺怨妇的味儿哦!”
蓝苍挥挥手,“去去去,小孩一边玩去,别学个词儿就来用!你懂什么怨妇!”
“切,我可告诉你,美人追求者可不少,刚我就看到他同两个人去吃下一场酒了。”
蓝苍猛地一扭头,揪住他的领子,“你说什么?”
“我说他跟友人去喝下一场了啊!咋了你这是?”
蓝苍忽然松开他,从怀中掏出一串脚铃,细细摩挲。
“好啊,你居然还捡起他的脚链私藏着,恶心死了,蓝苍你有病啊!”
蓝苍不理他,将链子翻将过来,摸到皮质上的浅凹,一笔一划在他脑中成型。
“首……府?”
“不好!”
蓝苍撂下他就面色严肃地提马追上最前面的男人。
“殿下,我要回去一趟,赵——美人有危险,我要去救他!”
男人陡然拉紧手中马绳,马儿被拉的微微扬起上蹄,跺了跺脚,他盯向蓝苍。“怎么回事?”
“一般卖身青楼的妓子多会以这种扯不断的脚链作为标记。”蓝苍拿出那串脚链,无视男人和冷锋变得鄙视的眼神,继续道,“我刚刚发现这脚链背后刻着的是首府酒楼。”
“那不就是我们吃午饭的那地方?”冷锋大惊,“他怎么自投罗网啊?”
蓝苍也很疑惑,他特意让他自己挑的酒楼,却正好挑中他被卖去的酒楼,这也太奇怪了!
“刚刚李二看到他被人带走了,肯定是被抓回首府楼了,我要去救他,殿下请您准了吧!”
冷锋也赶紧道,“殿下您让他去吧,赵——美人是个好人,不该被糟践的。”
男人看了蓝苍一眼。
“去。”
蓝苍喜上眉梢,立马调转马头。“驾!”
冷锋松口气,“殿下,那我们去前面的驿站等蓝苍就行。”
男人一言不发地牵动马绳。
冷锋也跟上男人,眼角扫过男人紧绷的下颌。
怎么觉得殿下脸色有点臭?
“吁!”
没走多久的路,冷锋看着眼前的殿下忽然扯动缰绳,随即调转马头一踢马身冲向逐渐黑下来的天幕里。
撂下一句,“你们先走。”
“诶殿下您去哪啊!”
冷锋看着殿下扬长而去的背影,怔忪一会儿后恍然喃喃,“怎么让我想起来五年前殿下赶回皇城那次了……”
李二追上来,“冷哥儿,殿下和蓝苍怎么都走了?”
冷锋看他一眼,他还想知道为什么呢!幽幽道:“你小孩不懂!”
李二无语。
“走走,殿下让不要等他,我们先走。”
街道盏盏灯笼摇曳,底下重叠人影来往。
今夜的首府楼人声鼎沸,因老鸨放话要拍卖一位绝世美人的初夜,绝世美人艺名“雪狐”,老鸨将雪狐的容貌说得天花乱坠。
什么樱唇一点,雪肤冰肌,朱颜玉貌,宛若洛神;什么娉婷袅袅,步步生莲,回眸一笑,百花失色……总之将世间美辞尽数压在雪狐身上,还放言道:
**一刻值千金!
所以起拍价一千两黄金!
从没有过起拍价这么高的妓子。
所以就算没钱的,也挤到大堂外面,想要一睹这位雪狐的风采。
沈清晏被喂了软骨散,软软地倒在地上,老鸨吩咐人将他好好打扮一番,面上描上浅淡的脂粉,穿上微微透着肌肤的轻薄纱衣,脚上重新系上铃铛,再装进巨大的银白鸟笼中,摆好靠坐一旁的姿势,随即缓缓将他推入舞台中央。
耳边的嘈杂声吵得沈清晏头痛欲裂,他感到眼前的纱布被扯开的一瞬,底下嘈杂声陡然消失,可不待他舒缓,随即爆发出更大更剧烈的嘈杂声。
他闭上眼,不去看底下这密密麻麻让人恶心的眼神,只皱着眉忍受着这搅动的头痛,并努力多存一些气力。
“天啊,真的像狐狸一样,这是狐妖变得吧!”
“一千二百两黄金!”
“一千五百两!”
人潮涌动,纷纷开始叫价。
靠在二楼台柱旁边的蓝苍盯着底下的沈清晏,那确实是一只彻彻底底的狐狸,只看一眼,就能让人脸热心跳,他咬着牙按耐住,等着众人散去好救人的时机。
很快,价格涨到了接近三千两附近,焦灼起来。
“三千两黄金一百五十两白银。”
“三千三百两黄金!”
“三千三百五十两黄金甲一百两白银!”
几人争得赤头白脸。
忽然冷不丁从门口传来一句。
“一万两黄金。”
全场静默。
众人纷纷看向门口高大的黑衣男人,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鹤立鸡群地与旁人格格不入,男人容貌生得极俊,是介于青年与男人之间的还未完全脱去青涩的五官,却完全不会让人会觉得他年轻好欺,那野兽一般的眼瞳在看向台上那人的穿着打扮时,变得极臭无比,嘴角狠狠一撇,发出一个杀意十足的“啧!”
吓得周围人纷纷远离他两步。
蓝苍差点惊掉下巴,喃喃道:“殿下怎么在这?”
“哎哟,公子大气!”老鸨激动地亲自下去迎接他,看到男人手中货真价实的钱庄金票时,更是乐开了花,将周围人全部推开,一万两黄金还有谁能争得过他,可千万不能让他反悔了。“快快,公子这边请,我们会将白狐送到床上等您,您上雅间请!”
男人盯着台上的沈清晏被他们重新盖上推走。
向下瞥了老鸨一眼,“我不喜欢有人在附近。”
老鸨笑道,“您放心,您是最顶层的雅间,只此一间,我会让所有下人都撤到楼下,今日老鸨我啊,早早就让上三层全部清空,保管您怎么闹腾都没人听见!”
“来来来,您请您请。”
男人抬步木着脸朝上跟着老鸨上楼。
路过二楼,看向一旁懵逼的蓝苍,给了他一个手势。
这是让他不要插手。
蓝苍挠头,便默不作声随着人流朝外走。
殿下出手,自然是万无一失,蓝苍只是有点担心,殿下被美人训得那么狠,恐怕看他相当不顺眼,虽然不至于杀了他,但可别趁机泄愤打了美人。
蓝苍无奈叹气,躲到一边茶馆等着接应殿下和美人。
毕竟他家殿下年纪还小,容易冲动啊。
沈清晏等到他们将他放到床上,关上门窗之后,歪头吐出一滩软骨散。
他会假吞,但也只能藏一部分,不可避免地还是有软骨散进入肚子,好歹量不够,药效持续的时间也有所缩短,他现在已经不像刚刚神志不清,手脚都恢复了力气。
可他们喂了软骨散不够,把他送上来之前还反手绑了他的手腕,眼睛蒙上红绸。
沈清晏额头冒汗,跳下床去背身凑近烛灯,去烧手腕的绳子,可他只能看到模糊的光亮,又是背着手,几次瞄不准,反而烧到手腕一阵灼烫,他试了几次,总算让绳子冒出火星。
陡然外面传来老鸨那刺耳的嗓音。
老鸨领着买他的那个无耻之徒上来了。
沈清晏赶紧滚回床上。
老鸨在门外悄声道,“公子,那桌上有一盒胭脂膏,是专门用来抹那处的,不仅能润滑,还有催情的效果,保管你抹完白狐整个人都依着您的,这可是我们首府楼独有的方子,您要是喜欢回头可以拿两盒。”
沈清晏听得双目通红,脸色极度冰冷下来,心中膨胀的杀意几乎快要与那时对峙奸相时涨到一样的高涨。
他平静地等待老鸨将这人请进来,替他二人关好了门。
等待这无耻之徒沉默地将他打量一番,模糊的高大黑影靠近床边,伸手靠得离他越来越近。
猛地,沈清晏双腿旋过他腰身将人掀翻到床上,举起重重一拳击向他面门。
却被瞬间猛地挡住。
沈清晏登时脸色惨白。
这招一击不成,便是打草惊蛇。